正由于“温故”无非是求今之为政之道,而泥古不足以治世,故还须向时人,特别是时贤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述而》)便成为千古不易的至理名言。
前人关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一命题,至少有以下几种解释:
解释1.言我三人行,本无贤愚,择善从之,不善改之,故无常师。
(三国)何宴:《论语集解》
解释2.三人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恶,则我从其善而改其恶焉。是二人者,皆我师焉。
(宋)朱熹:《论语集注》
解释3.善与不善,谓人以我为善不善也。我并彼为三人,若彼二人以我为善,我则从之;二人以我为不善,我则改之。是彼二人者,皆为我师。
(清)钱坫(字献子,乾隆时学者。
转引自:(清)刘宝楠《论语正义》)
解释4.注[指何宴所注]似以“行”为言行之“行”。三人之行,本无贤愚,其有善与不善者,皆随事所见,择而从之改之,非谓一人善一人不善也。所从其善,即是我师。
(清)刘宝楠:《论语正义》(https://www.daowen.com)
以上几种解释之间的分歧为:
(1)所谓“善”与“不善”,是“我”对同行者的判断(解释1、解释2、解释4),还是同行者对“我”的判断(解释3)?原文“择其善者”之“其”,暗示为“我”之抉择;只有把原文改为“择以我为善者而从之”,钱解才通。且“从”什么呢?照钱坫之见,当为“从人以为‘我’之善”,如此强解,把原本明明白白之见解得若明若暗;这且不论,要说自己“善”与“不善”,全凭别人判断,如此见解,孔老夫子能够接受么?
(2)所谓“善”与“不善”,指“从善之人”“不善之辈”(解释2),还是指“善行”与“不善之行”(解释1、解释4)?“善者”,单从字面上解,可解为“善人”,解为“善行”亦未尝不可。问题在于语境。照语境,三人同行,其中之“我”,要在其余二人之间,作出寻求榜样(足资效法的榜样与可引以为戒的榜样)的抉择。照朱注,解为“善人”与“不善之人”可通。唯如此解释,仿佛老夫子也像稚儿那样开口闭口“好人、坏人”,未免浅化了夫子。
(3)三人行之“行”为行走之“行”,还是行为之“行”?朱熹没有觉得是个问题,委实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这不过是孔子假设的作出判断的情境而已。何晏似乎预先防止可能出现的“好人、坏人”之说,故指明三人行“本无贤愚”,即其中不一定有堪称“贤者”“愚者”之人,也近常理。后来果有“好人、坏人”之见冒头,刘宝楠这才把“行”之含义看成问题。
关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原意,以上几种不同的解释中,确有是非问题存在。唯朱熹、钱坫之类解释,或存“六经注我”之意。若换一种视角观照这些解释,它们作为不同的修身之道,各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人师之“师”,原是规范词,古人又把它作为中性的描述词使用,从而善者与不善者、善行与非善行,“皆我师焉”。犹如后来所谓“教员”与“反面教员”之说。这是以上诸解的共识。明代李贽给“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加批:“遍地先生。”两种“师”远比一种“师”为好!古人这种修身智慧,也成为他们有关吸取智慧的智慧。
(2)不管孔子原意如何,单就修身意义上择师(当指非正式之师)而论,善者与不善者、善行与不善之行,都该考虑。此外,择师,固然是自主行为,也不妨参照别人的判断决定去从。可见,以上诸说,作为修身之道,都不无道理。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原是以通俗不过的语句表达浅显不过的道理,居然就此滋生那么多议论,其故安在?
像钱坫那样精于训诂的学者,难道真的不明孔子原意么?他居然对这么明白的句子,作那么晦涩的解释,无非是标新立异。说到底为“六经注我”而已。人道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其实,自扰者未必都是庸人。只是学者“扰”得像是学问,故不显得平庸。这不,借这个题目“扰”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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