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小猫

1

2007年6月26日，午饭后，我手里摇着一个猫头状的小纸扇，悄悄按响了同学小美家的门铃，约她到小区的健身器材场地玩儿。

耀眼的炎炎烈日，把小区的水泥路面都要烤化了。我好想给后羿发个E-mail，请他下来，也射下这个唯一的“大火球”。

我们热火朝天地玩着，偶然发现几十米的远处，来了三个比我们年龄大一点儿的八九岁的男生。他们拖着短短的影子尾巴，大踏步地疾走着，摇头晃脑的，带着考了满分似的兴奋。

“喵，喵，喵！救命啊！”同时传来凄惨的群猫的呼救声。

最前面的一个男生，双手托着一个深蓝色的纸箱子，摇摇晃晃的，纸箱子颠得快要裂开似的。

第二个男生，右手倒提着一只黑色小猫的两条后腿，使劲地甩动着。

第三个男生，两手空空，嬉皮笑脸地跟在最后面。他大声叫嚣着：“谁要小猫？流浪猫在我家地下室生的。——若没人要，我就都给摔死了。”

话音刚落，他夺过第二个男生手中的小黑猫，使劲往地下摔去，小黑猫那柔软的小小的身躯从地上弹起来，又重重地掉在地上。顿时，他的耳朵和嘴里就流出了深红色的鲜血。他的四条腿，快速抖动了几下，又都伸直了，再没有动弹。

小黑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我，好像在指责我：“你怎么见死不救？我死不瞑目啊！”

我呆若木鸡，傻傻地看着小黑猫的尸体：他那么小，还没有十厘米长，就死了……

突然，另一个拿纸箱的男生，猛然把纸箱高高举起，使劲向地面砸去。有两只小花猫，叽里咕噜地从纸箱里滚了出来，重重地落在地上。顿时，凄惨的猫叫声乱作一团，针扎般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心痛极了，也害怕极了。我几乎要哭出声，急忙乞求那个男生：“哥哥，别摔小猫了！”

“你要吗？管闲事！”男生面目狰狞地冲我大声说。

“我要，我要，只要你别摔他们了！”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给你吧！看你妈妈叫你养猫吗？反正我妈妈不叫我养。”男生恶狠狠地说完，冲我撇撇嘴，甩手扬长而去。

身旁的小美皱着眉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妈不让我养小动物，怕影响我学习。”

“可是，这些小猫太可怜了，我去求妈妈。”我忍着恐惧和恶心（小猫看起来很脏），把所有的小猫小心翼翼地捡到纸箱里，数了数，一共五只。

我紧紧抱着破裂的纸箱，匆匆忙忙往家的方向走去。

“妈妈快出来！”我大声求救。

“怎么了？！”妈妈慌忙跑出来，见我气喘吁吁地端着几只小猫，她顿时愣住了，“哪来的这么多小猫？”

“从几个虐待小猫的男生手中救下的。妈妈求你了，我们要吧！”我忐忑不安地睁着渴求的大眼睛，仰望着妈妈，等待着她的回应。

“好吧，善良的孩子！”出乎我的意料，妈妈爽快地答应了。

“妈妈真好，谢谢您！”我如释重负地说。

因为妈妈从来没养过猫，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朝纸箱里看了看，发现两只小花猫和那只小黑猫已经没了呼吸，小白猫和小虎斑猫还活着。

“这些小猫也就刚满月。太残忍了，这是作孽啊！怎么会这样……”妈妈嘟囔着，忙到地下室找来一个大铁铲，在大树下挖了一个深深的土坑。她戴上橡胶手套，把三只小死猫轻轻地放进深坑里，让他们的头并列在一起。

我从旁边的花坛里，摘了一朵粉红色的月季花，掰成了许多花瓣，洒在小猫们的尸体上。我的眼泪随着飘落的花瓣，扑簌簌地掉下来……

妈妈安慰我说：“别伤心了，他们的灵魂飞到天堂去了，那里没有恐惧和伤害，只有鲜花和真善美。”

然后，妈妈用铁铲盖上厚厚的土层，掩埋了他们。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感知“死亡”这两个字。我伤心地问妈妈：“以后还能看见这几只小猫的尸体吗？”

“他们的尸体，以后就被地球的‘清道夫’如蚂蚁、蜣螂等吃没了。”妈妈说。

我怅然若失地点点头，陷入沉思……

妈妈提醒我：“别发呆了，回家拿点儿吃的，赶快喂那两只活着的小猫吧！”我跑进厨房，拿来几个我最爱吃的北美白虾，剥掉皮喂给两只小猫吃。

小虎斑猫如饿虎扑食，“啊呜啊呜”地大口吃起来。他嘴里吃着一个白虾，还以迅雷之势伸出一只猫掌，使劲按住另一个，恐怕被抢走。而小白猫只是叼住一个，慢慢吞吞、有气无力地咀嚼着。

我嘲笑小虎斑猫：“注意吃相！看人家小白猫多优雅。”

过了一会儿，妈妈从家里端来一盆温水：“给他俩洗洗澡吧，就在阳光下晒着洗，免得感冒。”

妈妈把小白猫轻轻地放进水里，他四肢乱动，拼命挣扎着，好像不喜欢洗澡。妈妈小心翼翼地，一边躲着他那锋利的爪子，一边见缝插针地往他身上撩水……

巧克力豆大的汗水，从妈妈的脸颊两侧接连滚落下来。她的胳膊和脸都被晒红了。

“水怎么变成了浅红色？血水真恶心！”妈妈怀疑小白猫受了伤，可是仔细瞧了瞧，没有发现伤口。

“也许是别的小猫的血渍，沾到他身上了。”妈妈猜测道。

我赶紧找来毛巾，递给妈妈。她给小白猫擦干净，然后放到我家的汽车前盖上晾晒：“你照看着，别让他摔下来。”

“嗯！——小猫咪别乱动啊！”我抚摩着小白猫湿漉漉的身体说。

妈妈接着给小虎斑猫洗澡，她洗着洗着，突然惊叫起来：“小猫身上黑乎乎的、芝麻粒大的黑虫子是什么呀？莫非传说中的跳蚤！”

“你见过跳蚤吗？”我好奇地问妈妈。

“没见过，但听说过。”妈妈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咧着嘴说，“呸，呸，呸！太恶心人了！”

洗了一会儿，妈妈稍微平静了一些：“好在用水一洗，跳蚤都粘在小猫的皮毛上，只是使劲挣扎，不会乱跑了。”

我皱着眉头说：“妈妈，太恐怖了，快想想办法吧。”

“好吧，你先照看一会儿小猫。”妈妈说完，飞快地跑到附近的宠物医院，买来驱虫药，抹到两只小猫的耳朵后面。药效立竿见影，几只跳蚤一会儿就都死掉了。

“妈妈，我到上学时间了。你帮我照顾小猫吧，谢谢你呀！”我匆匆忙忙往学校跑去。

妈妈看了看逃走的我，又看了看两只小猫，自言自语道：“还知道说谢谢，女儿养了猫，就突然长大了。看来养猫还真能培养孩子的责任心。”

晚上放学回来，我看见两只小猫住在了我家的阳台上。他们每个人住一只鞋盒，正在酣睡。

我疑惑不解地问妈妈：“我同学的妈妈，好多不同意养猫，你怎么会同意我养猫呢？”

妈妈平静地说：“作为一个人，善良是根本。为了保护好你那颗善良的心，再脏再累也值得。”

第二天中午，我发现躺在鞋盒里的小白猫死了。他睁着圆圆的眼睛，四肢已经僵直。

“为什么呀？昨天还活着呢。”我眼泪汪汪地问妈妈。

妈妈面无表情地说：“可能他有内伤。你看，那个漂亮的小虎斑猫还活着呢！”

我用双手轻轻地托起小虎斑猫，那蓬松柔软的黄色皮毛，夹杂着深褐色的条纹，加上可怜巴巴的眼神，太可爱了，简直就是一只老虎宝宝。

“你可要坚强地活着，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亲了一下小虎斑猫粉红色的小鼻头，亲昵地对他说。

妈妈见我转移了注意力，便匆匆忙忙地去掩埋那只死去的小白猫，并和前三只葬在了一起。

我抱着小虎斑猫便站在窗前，想让他看看窗外的风景。

邻居阿姨见妈妈正在掩埋小猫，她愤慨地说：“这些小男孩儿太不像话了！我的一个亲戚在美国，他家养了一只大狗。美国爱护动物协会的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说你家的狗为什么这么瘦，这是虐待动物，违反《动物保护法》。后来他想办法把狗养胖了，结果人家又找上门来，说大狗养得太胖了，也是虐待动物。弄得我的亲戚哭笑不得。所以说，爱护动物是一个国家文明进程的体现。”

我和小虎斑猫，静静地聆听着阿姨和妈妈的对话。

“喵——呜，美国真好！要是在那里，我的四个同胞就不会夭折了。”小虎斑猫惋惜地说。

我逗他说：“要不——把你送到美国去？”

“不去，不去！故土难离，我已经习惯了这里……”小虎斑猫说完，扭头钻进了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