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奖之死

7

2011年4月7日，夜深人静时，一只上半身是黄色、下半身是白色的大母猫，像午夜幽灵似的，到处游荡着。她还六神无主地四处张望，像是丢了魂似的。

不知不觉中，大母猫恍恍惚惚地走到了“猫咪王国”的洞口。

“咦，我闻到了一种似曾熟悉的味道。”大母猫突然来了精神头儿，她努着鼻子，又仔细闻了闻，惊喜地叫道，“没错，我儿子的味道！”

大母猫顾不得多想，“哧溜”一下钻进了地下室的“猫咪王国”。

她定睛一看，自言自语道：“这里怎么空荡荡的？——咦，我儿子的气味更浓了！”

她伸长鼻子，顺着有气味的方向仔细搜寻着。果然，她看见了角落的一个纸箱里，熟睡着一只半大的虎斑猫（他是五个月前，妈妈在草地里捡的小加油）。

大母猫蹑手蹑脚地走近小加油，用自己的鼻子贴近加油的小鼻子，仔细嗅了嗅。熟睡的小加油被惊醒了，他惊叫道：“你是谁？”

“宝贝儿子，我是你妈妈呀，我终于找到你了！”大母猫潸然泪下。

小加油努起小鼻子，也靠近大母猫的鼻子闻了闻：“你真的是我妈妈？！”

“是的，孩子。你是五个月前自己跑丢的，我整整找了你五个月啊！”大母猫动情地诉说着，伸出一只手，把小加油紧紧地搂抱在自己的怀里。

这时，猫王加菲和王后安琪儿有说有笑地回来了，他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温暖的一幕。

小加油连忙跟猫王和王后解释：“她是我的母亲。”

猫王和王后莞尔一笑，表示欢迎。

猫王对加油说：“以后就请你母亲住这里吧，别再让她四处漂泊了。”

王后拿出自己最爱吃的零食，招待大母猫吃。

小加油心里知道，猫王和王后如此热情，他们是“爱屋及乌”啊！

后来，我给大母猫起名儿叫“嘉奖”，意思是她生育了加油，以此表示对她的感谢和奖赏，也提醒小加油不要忘了母亲的生育之恩。

一晃，嘉奖来“猫咪王国”半个多月了，她长胖了一些，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这天一大早，妈妈去地下室的“猫咪王国”清理卫生。

她打开地下室的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嘉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的中间，嘴角流着黑红色的血，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珠一动不动。

妈妈意识到嘉奖死了，她伤心地说：“嘉奖，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呀？”

妈妈抬头看了看，加菲、安琪儿、加倍和加油都收紧四肢，呆呆地趴在各自的窝里，静静地看守着嘉奖的尸体。

妈妈找出一个小纸箱，把嘉奖的尸体装进去。然后，找来铁锹，挖了个深坑，把嘉奖掩埋在无花果树下。

这时，小区里的一位似曾相识的阿姨走过来，对妈妈说：“我家的大花狗，今早被人毒死了。我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大包吃剩的碎牛肉，上面可能撒有毒药，像是故意投毒。”

妈妈惊恐地质疑道：“不可能故意投毒吧！我家的猫也死了一只，也像中毒而死。”

那位阿姨接着说：“听说小区里死了好几只狗呢，谁这么狠心，下此毒手！”

妈妈紧皱眉头，猜测道：“最近小区里老鼠猖獗，也许有人撒药，目的是毒死老鼠。猫狗是误食而死的！”

那位阿姨说：“你家怎么就死了一只猫，他们怎么没事啊？”她指了指蹲在地上听人们聊天的几只猫。

妈妈说：“我们家的猫都是从小养大的，都很挑食。他们天天吃得饱饱的，一般不吃外面的食物。只有被毒死的那只大母猫，因为从小流浪，所以从不挑食。”

“我们家的大花狗也很挑食啊！我很宠他的。”阿姨提高声音说。

妈妈意识到自己的语言不够周密，就强颜相陪，回敬给人家一个礼貌似的苦笑。

那位阿姨觉得自己与妈妈的想法不能产生交集，也没有共同语言，就悻悻地离开了。

第二天清早，妈妈又要去喂猫。迎面遇见了小区里的一位熟识的阿姨。

那位阿姨神秘地对妈妈说：“家里死了大花狗的那个女人说，怀疑是你投毒害死他们家狗的。”

妈妈摸不着头脑地说：“怎么可能，我为什么那样做呀？真是莫名其妙！”

阿姨却皮笑肉不笑地说：“她们认为，狗总爱来骚扰你家的猫，你就会心生怨恨，故意投毒害死狗的。”

妈妈无奈地摇摇头：“无论猫狗，都是一条命。生命面前，人人平等。我怎么能那样做，况且我也喜欢狗啊！我家的小京巴儿狗养了十五年，去年才养老送终的。”

阿姨忽然转移视线，她低头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个纸包说：“这是你包猫粮用的纸包吧？”（妈妈常用纸包包好猫粮，分给小区的流浪猫吃）

“是啊！怎么把里面的猫粮都给弄出来了？我担心猫粮的香味跑掉，一向包裹得很严实的。”妈妈迷惑不解地说。

“可能有人来这儿寻找证据。”阿姨说。

妈妈一听有些生气了：“他们要是寻找证据，去调小区里的监控好了，怎能无中生有地猜测！”

阿姨忙安慰妈妈：“别生气，身正不怕影子斜。”

妈妈苦笑了一下，和阿姨说声再见，去地下室喂猫了。

晚饭时，妈妈把被人误会的事讲给我听，她显然有些郁闷。

我劝慰妈妈说：“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人心隔肚皮啊！咱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妈妈小声嘟囔道：“说起来轻巧，无端地被人污蔑猜疑，谁不郁闷？”

我一看，妈妈还是闷闷不乐，眼圈都红了。于是，我故意引经据典，开导妈妈：“《金刚经》中有句经典的经文，‘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便是告诉人们以空灵自在的心态应对世间万事万物。”

妈妈顿时破涕为笑：“还如来呢！我就是一个俗人，难以摆脱世俗的烦恼。你什么时候看的《金刚经》，在哪儿买的？”

我心中窃喜，因为妈妈的注意力已开始转移，她的心结快解开了。

我笑着说：“你怎么忘了，我们去龙泉寺游玩时，人家赠送的。”

妈妈来了精神，似笑非笑地说：“佛经你也看啊？”

“不经意间翻了翻，你不是说开卷有益吗？”我说。

妈妈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口菜。我大口大口地吃起饭，妈妈也默默地吃起来。

我心想，为了这些猫，妈妈承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压力，可是，我却从未听她说过一句苦或一句累。

一天晚饭后，妈妈想在小区里“饭后百步走”。

喵星人看见妈妈出来，都兴奋极了，争先恐后地让妈妈抱抱。妈妈走起步来，他们就一个个欢蹦乱跳地跟随在妈妈的身边。一会儿爬上大树，演个杂技给妈妈看；一会儿从汽车底下钻出来，抱住妈妈的脚；一会儿躺在地上打个滚儿，露出肚皮来，对着妈妈撒撒娇。

这时，曾经养过一只大花狗的那位阿姨，溜达着走过来。

她满脸堆笑，主动跟妈妈打招呼：“你好，看猫呢！”

“你好！”妈妈认出来，是那只中毒而死的大花狗的女主人。

阿姨动情地对妈妈说：“我家的大花狗死了，太伤心了，以后再也不养狗了。再说养狗也太麻烦，得洗澡，还得遛弯儿。你知道吗，我后来查出，有人在小区里撒‘毒鼠强’灭鼠，以至于害死了馋狗馋猫。”

妈妈心想：真相总算浮出水面，我也蒙冤昭雪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微笑着对阿姨说：“小区里是有不少的老鼠，我家的猫经常捉只小老鼠，摆在我面前，向我显摆邀功。但我家的猫都是把老鼠玩死，一般不吃，他们可能怕生的鼠肉有寄生虫。”

阿姨呵呵笑起来，“还不吃生的？！你家的猫都快成精了。你养这么多猫干吗？一只就够了。还不如多养几个孩子呢！”

阿姨的话听起来有些忠言逆耳、刀子嘴豆腐心的感觉，但总归人家是好心好意。

妈妈还是微笑着说：“我女儿喜欢猫，她说流浪猫可怜，就捡了回来，让我帮着养，也算是为了女儿。我也喜欢孩子多，可是不能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啊！”

那位阿姨摇了摇头，接着说：“我要是有钱，就捐给贫困的人，也不养这些小东西！”

妈妈心平气和地说：“我认为，作为一个人，善良是根本。养猫花不了多少钱的，少买件衣服就够了。我只是在守护女儿那颗善良的心灵。记得有一句公益广告语：‘帮助别人，快乐自己。’有机会，我也会动员全家，帮助有需要的人。”

阿姨不好意思地说：“你这人真好，难怪有位老人说，凭你家人对猫这么好，就知道人性也差不了。其实以前我就看见过你喂猫，你一出来，猫就跟随着你；你女儿一放学回来，就抱起一只猫亲热。养猫也挺有意思呀！”

妈妈笑了，然后和那位阿姨兴致勃勃地观看起喵星人的杂技表演，还聊起猫猫们的趣事和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