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就是黑
回忆越美好，现实就越残酷。这么好的姐姐，怎么忍心让自己伤心？小龙无法接受，他不愿再想起从前的事儿。
在夜色的掩护下，小龙出洞了，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他还是成了昼伏夜出的小兽。他很饿，必须快点吃东西。他可不打算吃叶子或者杂草，他打算溜回家找点食物。但是，当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往家的方向爬动时，他的尾巴又被什么东西拉住了，越挣扎越是寸步难移。他只好放弃，一放弃，身体便自由了，在草丛和灌木丛里随便游走。这真是一件怪事儿。
夜色黑，看不清楚，他只找到很少的一些浆果，在大嘴巴里稍稍抿一下就没有了，压根儿到不了肚子。柔软的腹部被植物的刺儿一下一下划拉着，肠胃因为饥饿一下一下收缩，两种疼痛交替着使他脆弱。
到了后半夜，他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吃的，他不想饿死，只得试着把碰到嘴巴的一丛草咬进嘴里，胡乱嚼嚼吞下肚。倒也不太苦，只是涩得舌头发麻，还扎得嗓子眼儿痒痒的。他又从矮树丛上咬了几片卵形的小叶子，麻麻的舌头已经分辨不出它们的滋味了。为了不让肚子空得难受，他一口一口把草和叶子胡乱咽进去。好大一阵风哗啦啦过来了，跟着雨点啪啦啪啦地落下，越落越急，打在他的脑袋和身上，他没有躲，仰起脖子，张开嘴，喝了些雨水。
小龙的肚子不那么空得难受了，甚至还打了个饱嗝，嘴巴里吐出植物和唾沫混合的气息。他不禁想，如果永远都只能吃这些东西，那真是太糟糕了。
白天待在洞里，晚上爬出洞来，用杂草和叶子充饥，就这样过了几天。而那个声音一连好多天没再出现，小龙陷入孤独和害怕中，时常哭泣。
所以当他再次听见那喑哑的声音时，高兴得像见到了最亲的人。
“啊，你终于来了！”
“是的，我来了，你好吗，小龙？”
“我不好，快帮帮我吧。”
“你看起来有气无力，灰头土脸，好狼狈哦。”
“是的，我糟透了，请你快帮帮我吧。”
“你要记住，是土豆害了你。你恨她吗？”
“我恨她。”
“你会原谅她吗？”
“我不会。”
“对，这就对了，保持你的恨、愤怒，还有悲伤，你应该去报复她。让她害怕，让她伤心和痛苦。这样，你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说的是真的？”
“我从不骗人，更不骗小孩。”
“可是你说过，我不能被人看见的……”
“哦，这个嘛，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让除了土豆之外的其他任何人看见。”
“为什么土豆可以看见？”小龙奇怪地问。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再问，就不要去好了。你就永远这副样子吧。”
小龙听出它声音里的不耐烦，怕它一生气就不帮忙了，赶快说：“我、我现在就去报复她！”才说完这句，他的身体呼地热了，并且腾空跃起，天空却在这时哗啦啦下起雨。他往自家的方向飞去，雨水在黑瓦片上蹦跳，在暗夜里溅出细碎的白色光点。小龙在屋顶盘旋了三圈后，从屋顶的破洞蹿了进去，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然后他开始实施对土豆的第一次报复……
当他飞出屋子后，只觉得又虚弱又疲惫，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似的，眼皮沉得睁不开，他一头栽进了臭烘烘的洞里。
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晚上。
半空一丝月牙，像小孩拿蜡笔画上去似的，没有云朵在飘，天是深蓝色的，星星密得很。
小龙饿得紧，爬出洞去吃叶子，叶子比草的味道好一点点。这山坡上的草，大多又硬又扎人，舌头常被割出细细的伤口。他嚼着叶子，吃得很痛苦。
“小龙，昨天晚上你表现得很棒。”
“是的，土豆看起来被我吓坏了，可为什么我还是这副样子，你不是说报复之后，我就能回到原来的模样了吗？”
“还不够呀小龙，要继续，你要让自己恨她更多，越多你就越有力量。”
“你说的我都相信，你能让我看一眼吗，就一眼？”
“你不需要看到，你只需要相信。”
虽然肚子空得发慌，小龙还是停止了进食，太难吃了。他挨着大石头盘起身子，下巴抵在一丛草上。
“天晚了，你可以行动啦。”
“可是我没有力气。”
“因为你吃得太少，得多吃点。”
“可是我咽不下去……”
说也奇怪，小龙的嘴兀自张开来，径自咬起了草，径自咀嚼着，并且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吞，一直吞到肚子撑得难受，想吐，才停下。
小龙很纳闷，那声音问：“怎么样？饱了吧？”
“饱了。”
“有力气了吧？”
“好像有了。”
咦，好奇怪哦，小龙猛然意识到，这说话声明明就在自己身边。他闭上眼睛仔细听。
“有力气了，就快点行动吧。”
没错，这声音挨他好近，好像……好像就是从身旁的石头里传出来的。没错，就是石头里。淡淡的星光笼着大石头，上面黑色的花纹若隐若现。
“你发什么呆？”
“啊，你是住在石头里吗？”小龙问。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承认道：“是的。”
“难道你是黑？”小龙立刻想起了那个传说故事。
“是的，我是黑，既然被你发现，我就不隐瞒了。”
小龙吓得脊背和肚皮嗖嗖发凉，他飞快地逃离石头，溜进洞去。这不是传说吗，怎么成真了？
“你、你想干什么？”小龙颤着嗓子问。
“我不想干什么，我来拯救你。”
“你是妖怪，是坏蛋，你会吃小孩！”
“是的，我是妖怪，我是黑，我曾经很坏。但现在我变好了，经过了五百年的反省，我变得很善良。所以看到土豆这样对你，我才想要帮助你，想要帮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能相信你吗？”
“现在除了相信我，你还能相信谁呢？”
“你不会伤害我吧？”
“当然不会，我满脑子想的就是怎样帮你。”
小龙松开紧张的身体，舒了口气，他愿意相信黑说的话，他需要帮助。既然自己可以毫无理由地变成一条龙，那么传说故事成了真的，也没什么可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