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晚宴上的插曲
欧婉约可真是料事如神啊,张婉柔教Jake学中国功夫,教起来果真就刹不住车了,原定的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欧婉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嘟着嘴巴,板着面孔,拿眼睛不停地瞪张婉柔,可张婉柔偏偏是个不识相的家伙,她根本不理会欧婉约此时此刻的心情,依然我行我素。直到欧婉约的小脸都变白了,小嘴巴也绷起来,嘴角鼓出两块咬肌,像一边含着一块水果糖。欧婉约将张婉柔的书包挂件在半空中狠狠地摇了两圈,跺着脚离开了。她的意思是你爱教就一直教吧,这书包挂件我不打算还给你了。
事情过去的第二天,当欧婉约和张婉柔又开始为给Jake上课的事情争吵起来的时候,Jake打断了她们:“好老师,好师父,我非常感谢你们的热情,你们使我的中国之行充满了欢乐,从你们那儿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不过,我要回国了,回到我自己的家乡去,我会经常想你们的,你们是最美丽的中国女孩。”
欧婉约和张婉柔不再说话了。沉默,短暂的沉默。分别,或许是她们早就应该想到的事情。虽然她们很早就在语文课本里学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样的话,可是面对一个将要离别的朋友,特别是一个离别之后将和自己相隔千山万水的朋友,很不容易再见一次面的朋友,她们心里还是感到特别伤心。
“啊……嗯……要走呀,那我们也不要争啦……”张婉柔的神情很不自然,说话时舌头甚至要打结。
“我们没有严格遵守协议,真遗憾,没有给Jake留下一个好印象。”欧婉约的话像是说给张婉柔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No,我觉得你们都非常好,真的,你们的心就像阳光和比萨一样美好。”Jake很真诚地说。
“哈哈——”听到这样的赞扬,欧婉约和张婉柔情不自禁地笑了。
“原来你们仨在这儿啊!”马嘿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了出来,“大家一定都知道Jake要走的消息了,我连夜作了一首送君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咔!”欧婉约、张婉柔、Jake三个人一起叫停,“脸皮真厚!这是人家大诗人徐志摩写的。”
“嘿嘿,原来你们都已经知道这首诗了啊!”马嘿嘿吐吐舌头,缩回脖子。
“咱们找个地方吃顿送别大餐吧。”张婉柔提议。
“到我家去举行送别派对吧。我妈妈会做西餐。”马嘿嘿说。
“在外国人面前做西餐,不等于关公面前耍大刀吗?”张婉柔说,“到我家吧,大家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无拘无束,不用受大人的限制。”
“那我们吃什么呢?”马嘿嘿问。
“自助餐——自己协助自己的餐!”张婉柔笑嘻嘻地说。
最终大家决定在欧婉约家为Jake开一场送别派对,因为欧婉约的妈妈做中国菜的厨艺是一流的。
“叔叔好!阿姨好!”
晚上,张婉柔、马嘿嘿和Jake来到欧婉约家,三根肉乎乎的小指头一块儿摁下了门铃,三张殷红的小嘴一块儿甜丝丝地叫人。
“欢迎,欢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欧婉约的爸爸妈妈很热情地迎接了三位小客人。
欧婉约站在客厅中央,宛若漂亮的公主:一件以桃花红为主色系的精致小晚装,紧身,束腰,蕾丝花边,活脱脱地显露着一个刚刚发育起来的少女的美。乌亮的过肩发被她的妈妈用美发工具卷成了一个一个弯弯长长的卷儿,那卷儿似乎拉一下就会弹力十足。
“好漂亮哦!”Jake和马嘿嘿一齐说道。
“谢谢!”欧婉约有礼有节。
张婉柔却肩膀晃荡了一下,转过头,仰起脸,故意装作不去看。
“注意礼貌。”马嘿嘿拿肩膀轻轻碰了张婉柔一下,小声提醒道。
“她是穿给你们男士看的,跟我没关系。”张婉柔嘟哝着。
餐桌上欧婉约的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满满一桌丰盛的杭帮菜,有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叫花鸡、东坡肉……孩子们见到这么多好吃的,顿时忘记了一切,眼放光芒,垂涎欲滴。Jake对中国菜似乎颇为喜欢,他看得口水忍不住直流,嘴巴还吧唧吧唧响。
“到我家来做客,大家都别太客气,这些菜都不算什么,我妈妈的烹饪手艺特别高超,南北菜肴我妈妈都能做。”“漂亮的公主”骄傲地说。
张婉柔抖动一下腿,不以为然地想:要是我有这么好的妈妈的话,今晚的派对怎么会轮得到你家?
欧婉约原本还准备了一段晚宴致辞,可是看到客人们都“不客气”地吃起来了,也只好作罢。
在大家吃得有三成饱的时候,欧婉约从席位上站了起来,说道:“别只顾着吃东西,咱们开的可是送别晚会,既然是送别晚会,那就应该有游戏和活动哦。”
“不如,我们来玩故事接龙那种。”马嘿嘿一边咬着手剥笋,一边从齿缝间说出话来。
“没创意!”欧婉约直接否定了。
“嗯,有了,我们来玩学校里最流行的游戏,‘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左飞飞,右飞飞……’”马嘿嘿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没意思!”欧婉约立马“枪毙”。
“对了,我们来玩剪刀石头布吧……”
“没品位!”欧婉约眼皮都不眨,就对马嘿嘿的提议“斩立决”,“看来你们是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了,还是听我的吧——击鼓传球,怎么样?”
马嘿嘿没有胆量去反对了。
张婉柔一直在“埋头苦干”,她使劲地吮吸着筒子骨里的骨髓,如同要榨干骨头里的最后一点油水。张婉柔边吮边想,爸爸可从来没有耐心给我炖这么久的大骨头吃,欧婉约的命咋就这么好呢,可以出生在这样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庭里。
Jake见没人应声,便急忙接过话头:“好呀,好呀!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送别晚宴上的小节目击鼓传球开始了。
欧婉约的爸爸蒙着眼睛帮助孩子们敲小鼓,而“球”是张婉柔前天抵押给欧婉约的那个书包挂件。欧婉约说,如果今天晚上张婉柔能拿出个像样的节目,就把挂件归还给她。可是,张婉柔却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挂件你爱拿着就拿着,只要不让我付保存费就行了。”
鼓声响起来了,刚开始是不紧不慢,接着节奏加快,鼓点急促。“球”跟随着鼓点的咚咚声,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的手里,从一圈传到两圈、三圈、四圈……
“当——”鼓声终止的时候,“球”结结实实地落在马嘿嘿的手掌心里。
马嘿嘿站起来说:“我给大家朗诵一首我自创的小诗吧!题目叫《我们将要离别》。”
轻轻地你来了,
正如你轻轻地走。
是种什么样的缘分,
将你从遥远的思念中送来?
是春风吗?
是的,因为你有美如春花的气息。
是夏雨吗?
是的,因为你有生如夏花般灿烂的笑容。
是秋阳吗?
是的,因为你有秋阳下稻谷般金黄的头发。
是冬雪吗?
是的,因为你有如雪般晶莹剔透的心灵。
轻轻地你来了,
正如你轻轻地走。
我很想高歌一曲,
让你心底深处没有拨动过的那根琴弦,
发出相思的音。
轻轻地你来了,
正如你轻轻地走,
如诗,如画,如梦……
马嘿嘿的诗写得很动情,读得也很动情,大家都听得入了神,心头不觉涌起一股离别的伤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给这首离别诗的作者以热烈的掌声。
小鼓又敲响了,新的一轮击鼓传球开始了。“球”从马嘿嘿手里传给了Jake,Jake机警地传给了欧婉约,欧婉约又传给了张婉柔,张婉柔再传给马嘿嘿……
“球”像烫手的山芋一样被传出去又传回来,小鼓的鼓点一声一声地打着,节奏越来越快,如雨滴落地,又如鞭炮噼里啪啦……
就在鼓声当的一下停止的时候,“球”传到了张婉柔的手里,张婉柔像触电一般,迅速地将“球”向空中抛去,“球”在空中划出一个急促、短暂的抛物线以后,一头坠落到了欧婉约的双腿上。
“这次该谁表演节目呢?”马嘿嘿和Jake同时问。
“当然是她!”张婉柔挺了挺腰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底气十足地说。
“你耍赖!‘球’明明是落到你手心的,你又将它抛给了我!”欧婉约辩解道。
“是我反应快,将‘球’再次传出去了,击鼓传球就是这样玩的,你懂不懂?”张婉柔申辩道。
“应该是你!”
“应该是你!”
“这是我的家,不许你撒野!”
“我没有在你家撒野!”
“你就是在撒野,你没教养,难道你妈妈没有教育过你,在别人家做客要讲文明吗?”
“我妈妈有没有教育过我,不关你的事儿。”欧婉约的一句“没教养”把张婉柔彻底激怒了,她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住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
双方越吵越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来争去,互不相让,最后一边争,还一边扔起了那个“肇事”的书包挂件。书包挂件在空中飞来飞去,扔来撞去。
“咚——”书包挂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正从厨房走出来、想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儿的欧婉约妈妈的额头上。顿时,张婉柔傻了眼,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样,两道眉毛一下子高高地挑起来,像两只惊惶的毛毛虫,鼻孔也被吓得圆圆地撑开了,一双手做芭蕉掌,半举着做投降状,定格在空中。
不用多想,“球”一准是张婉柔抛出去的,她抛出去了一颗“炸弹”,一颗“重磅炸弹”。
唉,说什么好呢,张婉柔又闯祸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