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芥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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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太正常了，要知道，今天是芥末日，正常才是不正常。
一大早，我就从《独家天气》的报纸上看到了一版的新闻，大标题就是：芥末日清晨，空气中芥末含量为0。
“天哪，这叫什么鬼天气，还让不让人去织梦巷了！”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我不满地抱怨着。
只要用肉眼就能看出来，那种豆绿色、薄如轻纱的芥末雾迟迟没有降临。这样的天气出门，根本没办法打喷嚏和挑战自我的极限！
“试试看吧。”妈妈边帮我收拾书包边说，“也许一会儿就会有一场芥末雨呢！今年不行还有明年！”
“但愿如此。”我接过书包，沮丧地出了门。
今天不用上课，确切地说，今天我们野孩子镇的所有小孩都不用上课，因为我们要去寻找梦锦。要知道，一年中只有今天最适合寻找梦锦。
传说中，织梦巷住着丑巨人，他们心灵手巧，可以把美梦织成珍贵的梦锦。谁有本事从他们手中买回一卷梦锦，就可以实现一个梦想！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难度，但你要知道，这些梦锦限时限量，一年中只有芥末日这一天，丑巨人才会把它们拿出来销售，而且，只卖给小孩！
丑巨人们一定觉得，让人不停流眼泪、打喷嚏的芥末日是那么可怕，所以，这天能有勇气走出家门，还可以睁大眼睛，不用任何保护措施来织梦巷买梦锦的孩子，绝对是最勇敢的孩子！
梦想，卖给他们最合适了！
他们想的没错，每年都会有几个孩子顶着呛人的芥末风，或者冒着使人泪流满面的芥末雨，最终赶到织梦巷，成功地买回梦锦。但与此同时，大多数人都会失败，因为芥末味的空气确实具有挑战性。
“你说，我们……能找到……织梦巷吗？”我和好朋友米团一起出发，他吃着跳跳梅一跳一跳地前进，以至于说出的话都是一跳一跳的。
“不知道，这么好的天气简直太糟糕了。”我仍旧在抱怨。谁都知道，芥末日的天气要是晴朗到这个地步会怎么样。迷路！那是一定的！
没有令人窒息的芥末空气做障碍，丑巨人不会轻易拿出梦锦销售。买不到梦锦，我想要快快长大的梦想就不会实现。
“别说销售了，我们有可能连织梦巷都找不到。”我拿着模糊不清的地图，试探着转过七月大街的街角，犹豫了一下，拐了一个弯，走上八月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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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去年的芥末日，芥末风沙铺天盖地，只要一出门，鼻子就会疼得像掉进了装满绣花针的罐子里。这才是寻找梦锦的好日子。
那天还是我和米团，我们相约一起去织梦巷。
我们咬紧牙关走出家门，打着喷嚏，不停地擦着流出来的鼻涕和眼泪，拿着地图大踏步地朝前走。
要知道，每年去织梦巷的路都不同，这也是去那里的挑战之一。
芥末日这天之所以更适合去织梦巷，是因为有绿色的芥末太阳和芥末空气，在整个世界都被这种颜色笼盖的时候，在双眼泪汪汪的时候，地图才会更清晰地为人们指引方向。
去年我们的地图就相当清晰，根本不需要犹豫，只要跟着走就好了。
本来一切都那么顺利，我甚至已经开始计划自己见到丑巨人时该说的第一句话了。谁知道走了一大半的时候，米团忽然哭起来，不是被芥末刺激得流泪，是真的痛哭。
“我的眼睛睁不开了，我是不是要瞎了？”米团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
“不会的，只是被芥末辣到而已。”我擦了一把鼻涕安慰他。
米团的哭声越来越大：“我的手脚都很麻，我是不是已经变成绿色了？”那哭声惹得同样去寻找织梦巷的其他小孩都绕着我们走。
“别太介意颜色，等我们买回梦锦，回家洗个热水澡就好了！”我拉着米团的手继续鼓励他，“走，我领着你走，别怕！”
可惜我的鼓励没有奏效，米团像火炉边的糯米团子一样，瘫软下来。
我能怎么办呢，丢下朋友这种事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所以，后来我只能咬紧牙关，背着沉甸甸的米团原路返回了。
玫瑰女巫医院的大夫说，米团是因为太胖了，不适合长时间被芥末包裹。
“想要在芥末日出行，唯一的办法就是——减肥！”玫瑰女巫给米团开了足够吃一年的跳跳梅，还叮嘱他说，只要坚持服用，就可以瘦下来。
从那天开始，米团就天天吃着跳跳梅上学，上课，放学，吃饭，为的就是今年能再次和我一起去织梦巷。
现在，如果你看到米团，一定会以为他的名字叫错了，应该叫他江米条才对。但已经瘦下来的米团迷上了跳跳梅，他总是忍不住要吃几个。说实话，跳跳梅的味道确实不错。
去年因为米团，我们没有在芥末日那天到达织梦巷；前年呢，是因为我走了一半觉得太累，中途放弃了；大前年，芥末的味道过于浓烈，辣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刚走出家门十步就跑了回去！想想看，那几年我可真是个怯懦的胆小鬼啊！
今年不一样了，我们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身体的和心理的，其中包括坚强的耐力和持久的信心！
谁知道，不巧的是天气不如意！
看着模模糊糊的地图，我边走边发牢骚：“一点儿芥末味都没有的芥末日，简直太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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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该抱怨的，芥末日就芥末日，我们出发不久，就有几片芥末叶子和天空中的白云挤在了一起。很快，太阳、天空都变成了豆绿色。走在路上的孩子们欢呼起来，时刻准备迎接芥末的挑战。其中包括我和米团，我们也准备好了！
一阵刺鼻的芥末风刮过后，天空划过一道绿色的闪电，紧接着，豆大的芥末雨降了下来。它们稀里哗啦地打在路面上，打在屋顶上，打在我们的身上和头上。
大家的鼻子开始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还有喷嚏，像新年十二点的鞭炮一样，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阿嚏！太刺激了！我不怕！芥末日！阿嚏！”米团边打喷嚏边跳，自从减肥后，再多的芥末他都不怕！
我也开心地摊开地图，和我想的一样，去织梦巷的路线变得清晰了。
“朝这边，从这片皇后苹果树林穿过去！”我像个指挥官一样伸出手，虽然我的鼻涕眼泪也忍不住地流，但我忍住没打喷嚏！因为前几次的失败，我特意对自己进行了强化训练，现在我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怕辣的小男孩了！
我和米团在芥末雨中奔跑，呛人的芥末空气一阵阵闯进我们的鼻腔，我们的脸像烧着了一样疼。忍住！
芥末雨中还夹杂着几颗芥末冰雹，打在头上又辣又痒。忍住！
脚下的芥末雨水已经汇集成小溪，我感觉自己的脚指头都要被它们吃掉了！忍住！
但有些孩子没忍住，他们哭着回了家。
每年都是这样，会有大批的孩子当了逃兵。只有少数几个能顺利到达织梦巷。今年，我们一定要成功！
“快走几步，米团！这是属于我们的芥末日！”我全身的皮肤都绷紧了，边跑边喊。
“阿嚏！丑巨人，我们来了！”米团连跑带跳地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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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地图可太棒了，我们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织梦巷，与此同时，绿色的芥末雨也停了。
“米团，我们要成功了，就差最后一步就成功了！”我激动得全身毛孔都放大了，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真的找到了织梦巷！
此时，被芥末雨冲洗过的织梦巷闪着生机勃勃的绿光，两边七彩的梦屋犹如雨后的彩虹一样美丽。天空中，时不时飘过一缕美梦，这都是昨晚人们做的新鲜美梦，它们赶了一夜的路，才到达了织梦巷。
“你知道吗，这些美梦会被丑巨人织进梦锦里？那样它们就不会消失，永远被人们记住了。”我微笑着对身边的米团说。
米团已经没有跳跳梅了，他终于不用跳着说话了：“那应该织出不少梦锦吧！丑巨人可真小气，每次都限时限量供应梦锦！”
“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摇摇头。
关于梦锦，我还特意去图书馆查阅过呢。
原来，并不是人们做的所有美梦都能来到织梦巷。其实说起来，美梦和我们差不多，想要赶到织梦巷也不容易。要知道，它们太轻太薄了，有好多美梦走到一半被风吹飞了；有的美梦刚飘出窗口，就被噩梦打散了；还有的美梦好不容易到了织梦巷，又因为色彩或者梦的连贯性不好，被丑巨人挑了出去，最后也消散在了空气中……所以，留下来被织成梦锦的美梦少之又少，难怪每年芥末日的梦锦那么紧俏呢！
米团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咱们快走吧，去晚了说不定就没有了！”
我们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房子前。只见巨大的房子上，一群萤火虫趴在上面，组成了这样一行字：芥末日限时限量供应梦锦，最后两卷速来抢购！
“太棒了！我们来得正好！”我和米团抱在一起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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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织梦巷住着丑巨人，他们心灵手巧，可以织出美丽的梦锦。如果能从织梦巷买回一卷梦锦，就能实现一个梦想。可是这些梦锦限时限量，一年中只有在芥末日才会拿出来销售，而且，只卖给小孩！
我们是小孩，我们在芥末日勇敢地走出家门，现在，就是购买梦锦的激动人心的时刻了。
米团的所有零花钱都买了跳跳梅，我答应他，只要我们能到达织梦巷，我可以帮他买一卷梦锦，谁让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呢！要知道，为了芥末日，我已经攒了整整两年的零花钱！
“梦锦多少钱？”我使劲仰着头，也只能看到丑巨人的膝盖。
“一毛钱。”丑巨人弯下腰来。
这是我和米团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丑巨人。其实他们并不丑，只是长得有点儿奇怪罢了，那对芝麻一样大的小眼睛几乎看不见，那个火山一样的大鼻子，几乎占据了整张脸。
“难怪他们害怕芥末日呢！”米团附在我耳边小声说着，“这样的大鼻子，吸进一口芥末空气，可能整个肺都要燃烧了吧。”
我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因为那样太不礼貌了。
其实丑巨人的相貌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么珍贵的、能实现梦想的梦锦竟然这么便宜！
“只要一毛钱？你确定？”我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确定。”丑巨人伸出一根比我的腰还粗的手指，“一毛钱！只要一毛钱！”
“没问题！”我开心地摘下书包，边拉开拉链边说，“最后两卷梦锦，一卷归我，一卷给我的朋友米团。”
丑巨人转过身，拿出两卷薄得像蚕丝画一样的梦锦，放在水晶柜台上，小心地推过来，等着我付钱。米团也激动得一个劲儿地搓手。
在他们的注视下，我翻了三遍书包，最后干脆把书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半块巧克力，一包湿纸巾，两片创可贴，三个玻璃球，四卷卡通胶条，五条舌头软糖……可是，我的钱呢？
“哎呀，不会没带钱吧？”米团在一边干着急，“你昨晚没把必备的东西收拾好吗？”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总不能说，都怪我妈妈，书包从来都是她给我收拾的，她竟然没把我攒的钱装进来！
如果我这么说，米团一定会嘲笑我：“你都10岁了还让妈妈帮忙收拾书包？”丑巨人也会用鄙夷的口气问我：“小孩，你的裤子是不是也是妈妈帮忙穿的啊？”那我可就没脸见人了！
此时此刻，我只能红着脸，默默点了点头。
“我只想着那个理想，想着让自己勇敢起来，想着带上我的朋友，想着尽快赶路，却忘了最基本的打理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可真遗憾。”丑巨人摇了摇头，把梦锦又放回了货架上。
我和米团对视了一眼，我们的眼睛里都水汪汪的，不知道是被芥末呛到了还是泪水。
在最后的三分钟里，又有两个孩子满头大汗地赶到了，他们如愿以偿地买走了最后两卷梦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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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织梦巷的街道上，我难为情地对米团说：“多难得的一个芥末日啊，可惜我们又没买回梦锦，这都怪我。”
米团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没关系，咱们明年还一起来！明年我再多准备点儿跳跳梅。”
我们在豆绿色的芥末空气中笑了，笑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没错，今年的芥末日我们仍旧没有从丑巨人手里买回梦锦，但我们好像也没有特别难过。
为什么呢？
也许只有今年的失败，明年我才有机会再次挑战自己；也许在每年的芥末日我都有所收获，收获坚强，收获友谊，收获如何管理好自己；也许真正实现梦想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实现它的过程……谁知道呢，总之过了这个芥末日我又长大了一岁！
回家的路上，米团说：“其实没有梦锦也没关系，我的梦想本来就是变得很瘦，现在它已经实现了。明年，我还要重新编织一个梦想。”
我想要快快长大的梦想呢？好像也在寻找的过程中一点点地实现了！
我们大声地打着喷嚏，流着鼻涕走在回家的路上，豆绿色的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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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梦巷的丑巨人梦说：“你说，明年这些孩子还会来吗？”
织梦巷的丑巨人锦说：“当然，没有不喜欢挑战自己的小孩，挑战自己的过程是最美妙的！因为在一次次的挑战中，他们才能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