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什字村追忆

（王什字村）李家什字村口　高振强摄　2017.8

暑天巷道百鸟鸣枝，涝池万蛙齐鸣，彻夜不绝于耳。冬季狼嚎狐奔，草鹿驰于雪野，群鹤伫立于滩地。农忙时，村人扶木犁以耕，拽牛尾以耙，木锨扬新麦，铁杈搭麦草垛，推水车以抗旱，挖渠沟以排涝。农闲时，村人细狗撵兔，张网捕狸，夜放天灯，昼放风筝。夏躺麦场以乘凉，望北斗说三国。冬围篝火取暖，剥苞谷烤红薯。其实日子虽清苦，但情闲意适。惜乎自三十年前，生态而恶，气候渐变，工业用水日增，地下水位遂降。时而雨水成涝，时而旱情成灾。殊可记得，2003年8 月，淅沥月半阴雨，致石堤河决口，浊水东漫十余日，洪水深过七尺，房倒屋塌，全村未能逃过一劫。灾后淤泥沉积，地面俱升一尺。短短数十年间，自然环境之变令人瞠目。

今逢国运畅吉，村中日渐发展，手机、电视、收割机，煤气、电磁炉、电热毯，人居小村眼望世界，可谓人心不古也。然四十年前，村中土路士墙土架房，石碾石磨煤油灯，庄前屋后麦秸垛，沟边树侧苞谷秆，家家炊烟户户热炕。井上辘轳麻绳柳条罐，家里瓦盆老瓮葫芦瓢，河边石垂柳杆涌上下，肩上水担晃前后，村外打胡基做山墙，麦场脱土坯盘火炕。东家打墙翻椽抡杵子，西家铡草拌料喂牲口，牛戴掩眼驴拉磨，妇人面柜箩面忙。东家压饸饹，西邻磨豆腐，借粮大老碗，还粮升子斗，妇人日缝衣服夜纺线，男人口叼烟袋垫牛圈，男童滚铁环摔四角，绳拉竹筐院扣雀，女孩踢沙包跳皮筋，抓子走窝踢毽子。犹可忆者，春节邻里父老长袖衣衫双手揖，稚童挨家叩头拜新年，新婚耍媳妇，生日吃寿桃，阳春栽双杆荡秋千，金秋挂幕帐演皮影，老妪头顶方帕大襟衫，幼童赤脚光身开裆裤。满村古风旧俗，辈辈代代相习。村人虽寡言少语，但有仁礼孔孟风，谦让君子风，敦厚古人风，豪放胡人风。

李家什字村村小户微，村人多以平民生，凡人殁，但历历可忆者，清乾隆嘉庆之前，村人殷富，功名人不少，有廩生、监生、武生、生员、吏员。晚清同治民乱之后，村道中落，但仍有晚清秀才，民国名医、黄埔学生，亦有挑担赶集卖油粉者，竹篾转乡箍盆箍瓮者，持斧拉锯出村加工木器者，砌砖撒瓦出乡筑房者。然更多人靠精耕细作春华秋实为生，在这个村中辈辈先人故去，代代后人新生，每个人都在演绎着自己的故事，这块土地养育了村人，也埋没了村人。不过，只要土地和村人在，村史就在延续，回忆就更会意味深长。

毋建国

（西安中国国际旅行社　法语教授　特级法语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