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断头前的最后思考

阿伦仰望着繁星。

官兵的火把映红了天空，狗吠声高高低低。

五十九天前他看到映红的天空，听到狗叫就会吓得直打哆嗦。现在他只觉得心烦，但是看不到、听不到有时又会觉得很寂寞。

阿伦想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是被送上断头台，他听说刽子手砍头有两把刀，一把锋利的刀是砍他这样的贱民的，一种很钝的刀是用来砍大官的。他在很远处看到过午门外的斩首。那刀砍了五下，人头才滚到地上。他想到自己虽不是大官，自己却犯了极大的罪过，也该是用钝刀砍头的。他想到在人头落地之前，他还会活着，可能会很痛。

我用麦梗结了床，周围玉米清香。我趴着时就会想到——我就是这样干大小姐的，我记得她的肉香，终身不忘。

有一天在员外的书房里我看到她在翻一本外国书，那书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字母。大小姐指着其中一行字问我，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我，嘿嘿，笑笑。大小姐用毛笔蘸着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一排工整、清秀的蝇头小楷：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

我干了她，她用我证明了人生的荒谬。我只记住了她那一身的香肉。

我安安静静地看了五十九天星星，就不再恐惧了。

听说员外的老婆死了，听说员外哭瞎了眼睛。听说员外又娶了个14岁的小老婆。员外其实人不错，有一次带我去妓院，还请我上炕一起喝花酒——我不过是个下人。

我知道他们在斩首我之前会把我五花大绑游街示众，官兵们会拼命踢我的脑袋，其实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也不是为了正义，他们并不恨我，他们只是觉得好玩，他们就是踢别人的脑袋，我就是罪犯，员外就是哭瞎眼睛。我们按照规划活在这世界上，唯一例外的是大小姐。她被我干了，这是她自找的，谁让她看那些奇怪的书呢。

沙河（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