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书
我喜欢钓鱼，我家附近的池塘有一种鱼叫“精子”，它长得很奇怪，头大，有一根尾巴。我爸爸说，那是我们的祖先。
我们的部落有一本黑皮书，我爸爸死后就把黑皮书传给了我。
我们的部落家家有本黑皮书。
我翻开黑皮书，第一页上面写了两行字：
牺牲。
责任。
我想到了小时候钓的那种叫“精子”的鱼。
我翻开第348页，上面告诉我“不要和北极熊接吻”。
我翻开第1239页，上面说“裹脚布要12米长”。
我翻开第379页，上面说“生吃太阳鱼会得肝吸虫病”。
我翻开第2086页，上面说结婚时要“八抬大轿”。
我翻开第293页，上面是“父母在，不远游”。
我翻开第508608页，上面说“不要在北纬38度以上的河流里洗澡”。
这是一本没有止境的黑皮书。
他们引以为傲的是两行字：
“牺牲
责任” 。
但不告诉你为什么牺牲。
它只告诉你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下一代要为下一代牺牲。
有一天我突然想“去你妈的！难道我不是一条命吗？凭什么要牺牲？”
我就烧掉了黑皮书。
我被族人驱逐。
我走遍千山万水。我非常懊悔。
我为什么烧掉黑皮书。
我的族人千百年都是这样生活。
我真是千百次的懊悔，被抛弃的滋味不好受，真的，人以群分，安分守己地做个精子挺好的，为什么要做个特立独行的精子呢。
我白发苍苍的时候回来看看。
我的儿子也是个老头了，我发现他有根猴子的尾巴。
怎么搞的，我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嘛。
他不怎么会说人话了，他用我勉强听得懂的语言告诉我，我的孙子成了一峰骆驼。
他（我的孙子）20年没回家了。
他喜欢生活在沙漠里，18岁之后他长出了驼峰，他还有一个人的脑袋，他的驼峰里储存了无穷的食物和水分，他可以在沙漠里两百天不吃不喝而不会死去。家里人试图把他困住，他还是一次次地走进了沙漠，他终于变成了一峰骆驼，连脸也不太像人了。
为什么，我更加痛苦了。
我的孙子本该是个大头精子，他妈的，却变成了骆驼。
我在反省，这都是我烧了黑皮书的报应。
我的儿子翘着尾巴告诉我：“爸，别难过，你还有个重孙女，正在天上飞。”
我更加诧异了。我奔出院子。
看到谷场上，庞大的人群在把石块、标枪、粪便抛向天空。
一只长着金色翅膀的大鸟正在天上盘旋。
我问翘着尾巴的儿子，那他妈的就是我的重孙女吗？他说，是的。
她啾啾地朝着我和我的儿子鸣叫。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我看到一支标枪射中了她，她还是扇着翅膀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向太阳。
黑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