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塔沮丧地瞧着桐子进了家门,他落在院子里的百香果藤架上。
这时候,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个脆生生的声音嘲笑着说:“现在你知道伤心了?”
“你是谁?”
“我是那只无辜的鹊鸲。”
“你在哪里?”
“我在你的意识里。”
意识这东西很玄妙,看不见抓不着。
塔叹了一口气:“我明明是一个人类小孩,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鹊鸲呢?”
“这要问你自己呀。每一只鹊鸲鸟的身体里都住着一个不听话、不讲理的小孩呢。”
“那我以后要和你共用一个鸟的身体吗?”
“可能是的。”
“一定有什么办法让我重新变回人类小孩的!”
“办法倒是有,这要让桐子重新记得你。”
“桐子妈妈怎么会忘记我呢?”
“笨蛋!你还看不出来吗?现在桐子是在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呢。这时候还没有你,还没有雪。如果桐子这样过得很幸福,一直这样过下去,那你就只能一直住在鹊鸲鸟的身体里。”
“胡说八道,母爱不是最伟大的吗?妈妈一定可以想起我的,还有雪呢。妈妈总是喊雪‘我的小宝贝’,妈妈不可能忘记我们的。”
鹊鸲没有再说什么。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秋天来了。桐子把长头发扎成了辫子,有一天她搬回了一架桐木古琴。桐子真的是非常有耐心的人,每一天塔都会被桐子的练琴声吵醒。到了暮秋,叶子开始掉下来的时候,桐子弹奏的《夕阳箫鼓》里有了塔听不懂的内蕴了。
在初冬来临的前一天晚上,鹊鸲跟塔说:“我们得另选一个更避风御寒的窝了。”
塔不同意,他激动地跺着鸟爪子跳了起来:“我哪儿也不去!”
鹊鸲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守着桐子,可是你看——”
桐子穿着一件白色的山羊绒鱼尾裙,刘海烫得卷卷的,像一朵朵花蜷缩在她的额头,她拖着行李箱,坐进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里。
“这个冬天桐子要去进修古琴,她要到春天才回来。”
塔的心似乎被什么重物嘭嘭嘭地撞了一下又一下,他痛死了,他跟着小轿车一直飞着,一下一下地去撞小轿车的玻璃窗。
桐子让司机打开玻璃窗,她犟着细细的眉,捧住这只鹊鸲,温柔的语气就像当年跟塔和雪说话一样:“小可怜的,怎么撞到玻璃窗上了?”
“我是塔呀!妈妈!我是塔呀!”
塔拼命地喊着,可是听在人类的耳朵里这只是一只鹊鸲凄厉的叫声而已。
“一只可怜的鹊鸲,不知道它失去了什么叫得如此凄凉呢。”桐子感慨地说,她的手指温柔地摩挲着鹊鸲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