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竹纸

造竹纸

【原文】

凡造竹纸,事出南方,而闽省独专其盛。当笋生之后,看视山窝深浅,其竹以将生枝叶者为上料。节届芒种,则登山砍伐。截断五、七尺长,就于本山开塘一口,注水其中漂浸。恐塘水有涸时,则用竹枧通引,不断瀑流注入。浸至百日之外,加功槌洗,洗去粗壳与青皮是名杀青。其中竹穰,形同苧麻样,用上好石灰化汁涂浆,入楻桶下煮,火以八日八夜为率。

【译文】

竹纸是南方制造的,其中以福建省为最多。当竹笋生出以后,到山窝里观察竹林长势,将要生枝叶的嫩竹是造纸的上等材料。每年到芒种节令,便可上山砍竹。把嫩竹截成五到七尺一段,就地开一口山塘,灌水漂浸。为了避免塘水干涸,用竹制导管引水滚滚流入。浸到一百天开外,把竹子取出再用木棒敲打,最后洗掉粗壳与青皮(这一步骤就叫做“杀青”)。这时候的竹穰就像苎麻一样,再用优质石灰调成乳液拌和,放入楻桶里煮上八天八夜。

【原文】

凡煮竹,下锅用径四尺者,锅上泥与石灰捏弦,高阔如广中煮盐牢盆样,中可载水十余石。上盖楻桶,其围丈五尺,其径四尺余。盖定受煮,八日已足。歇火一日,揭楻取出竹麻,入清水漂塘之内洗净。其塘底面、四维皆用木板合缝砌完,以防泥污造粗纸者,不须为此。洗净,用柴灰浆过,再入釜中,其上按平,平铺稻草灰寸许。桶内水滚沸,即取出别桶之中,仍以灰汁淋下。倘水冷,烧滚再淋。如是十余日,自然臭烂。取出入臼受舂山国皆有水碓,舂至形同泥面,倾入槽内。

【译文】

煮竹子的锅,直径约四尺。用黏土调石灰捏合在锅的边沿上,使它的高度和宽度有点像广东中部沿海地区煮盐的牢盆一样,里面可以装水十多石。上面盖上周长约一丈五尺、直径约四尺多的楻桶。盖住煮八天就足够了,停止加热一天。然后揭开楻桶,取出竹麻,放到清水塘里漂洗干净。漂塘底部和四壁都要用木板砌得密封无缝,以防止泥沙污物(造粗纸时不必如此)。竹麻洗净之后,用柴灰水浸透,再放入锅内按平,上面铺一寸左右厚的稻草灰。煮沸之后,把竹麻移入另一个桶中,继续用草木灰水淋洗。倘若草木灰水冷却了,要烧开了再浇洗。这样经过十多天,竹麻自然就会腐烂发臭。把它拿出来放入臼内(山区都有水碓),舂成泥糊状,再倒入抄纸槽内。

【原文】

凡抄纸槽,上合方斗,尺寸阔狭,槽视帘,帘视纸。竹麻已成,槽内清水浸浮其面三寸许。入纸药水汁于其中形同桃竹叶,方语无定名,则水干自成洁白。凡抄纸帘,用刮磨绝细竹丝编成。展卷张开时,下有纵横架框。两手持帘入水,荡起竹麻入于帘内。厚薄由人手法,轻荡则薄,重荡则厚。竹料浮帘之顷,水从四际淋下槽内。然后覆帘,落纸于板上,叠积千万张。数满则上以板压。俏绳入棍,如榨酒法,使水气净尽流干。然后以轻细铜镊逐张揭起焙干。凡焙纸,先以土砖砌成夹巷,下以砖盖巷地面,数块以往,即空一砖。火薪从头穴烧发,火气从砖隙透巷外。砖尽热,湿纸逐张贴上焙干,揭起成帙。

【译文】

抄纸槽像个方斗,大小根据抄纸帘而定,抄纸帘的大小又要根据纸张来确定。竹麻制成放入抄纸槽内后,要在槽内放上清水,水面高出竹浆约三寸左右。加入纸药水汁(这种纸药液用一种好像桃竹叶的植物叶子制成,各地的名称都不一样),这样抄成的纸在水份蒸发后会很洁白。抄纸帘是用刮磨得极其细的竹丝编成的,展开时下面有木框托住。两只手拿着抄纸帘放进水中,荡起竹浆使它进入抄纸帘中。纸的厚薄由人工来调节,轻荡则薄,重荡则厚。提起抄纸帘,水便从帘的四边渗透到抄纸槽。然后翻转帘网,让纸落到木板上,成千上万张整齐叠放在一起,张数够了,就在上面压一块木板,捆上绳子并插进棍子,像榨酒那样把水分挤压出来,然后用小铜镊子把纸逐张揭起来烘干。烘焙纸张,先用土砖砌墙,形成一条夹巷,底下用砖盖火道,每盖几块砖就留出一块砖的空位。柴火从巷头的炉口燃烧,热气从留空的砖缝中发散而充满整个夹巷。等到夹巷外壁的砖都烧热了,就把湿纸逐张贴上去焙干,再揭下来叠放在一起。

【原文】

近世阔幅者名大四连,一时书文贵重。其废纸洗去朱墨污秽,浸烂入槽再造,全省从前煮浸之力,依然成纸,耗亦不多。南方竹贱之国,不以为然。北方即寸条片角在地,随手拾取再造,名曰“还魂纸”。竹与皮,精与粗,皆同之也。若火纸、糙纸,斩竹煮麻、灰浆水淋,皆同前法。唯脱之后,不用烘焙,压水去湿,日晒成干而已。

【译文】

近来,生产出了一种宽幅的纸,名叫“大四连”,用来写字作画,显得贵重。它的废纸,可以洗去朱墨、污秽、浸烂之后入抄纸槽再造,因此节省了以前浸竹和煮竹的多道工序,仍然可以成为好纸,而且损耗也不多。南方竹子数量多且价钱低廉,用不着这样做。北方即使是很小的纸屑丢在地上,也会随手拾起来再造,这种纸叫做“还魂纸”。竹纸与皮纸,精细的纸与粗糙的纸,制造方法都是相同的。至于火纸与粗纸,斩竹煮制成竹麻,用石灰浆、稻草灰水淋洗等工序,都和前面讲的方法相同。只有脱帘之后,不必再进行烘烤,只需压干水分后放在阳光下晒干就可以了。

【原文】

盛唐时鬼神事繁,以纸钱代焚帛北方用切条,名曰板钱,故造此者名曰火纸。荆楚近俗,有一焚侈至千斤者。此纸十七供冥烧,十三供日用。其最粗而厚者,名曰包裹纸,则竹麻和宿田晚稻稿所为也。若铅山诸邑所造柬纸,则全用细竹料厚质荡成,以射重价。最上者曰官柬,富贵之家通刺用之。其纸敦厚而无筋膜,染红为吉柬,则先以白矾水染过,后上红花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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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盛唐时期,祭祀鬼神的仪式很频繁,烧纸钱代替烧帛钱(纸钱北方则用切条,名为“板钱”),因而这种纸叫“火纸”。湖南、湖北一带近来的风俗,有的一次烧“火纸”多达千斤。这种纸十分之七用于祭祀,十分之三供人日常所用。其中最粗糙的厚纸叫做“包裹纸”,是用竹麻和隔年晚稻的稻草制成的。像铅山等县出产的“柬纸”,那完全是用细竹料加厚抄制成的,用来抬高纸价。当中最上等的纸称为“官柬纸”,供富贵人家制作名片所用。这种纸厚实而没有粗筋,如果把它染红用做办喜事的“吉帖”,就要先用明矾水浸过,再染上红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