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教堂/梅尔克修道院

玛利亚教堂/梅尔克修道院

在多瑙河附近的山上小镇上,和梅尔克隔河相望,有漂亮的双钟楼教堂——玛利亚教堂。国际上通常把古建筑的材料分为永久性的、半永久性的和非永久性的,粉刷属于第三类,是允许更新的,但是这种鲜亮有时也让人非常失措,是一种不和谐,是一种假音,是用一种刺目的强光照亮了幽暗的过去,昔日的色彩荡然无存。整旧如新,用现代的审美替代过去的痕迹,是美化还是破坏,这几乎是一个美学问题。从某种角度看,如果能够适当保持昔日的色彩,似乎更能给人历史的感觉。山镇上的教堂,寂寥中有一种尊严。有穹拱的塔楼,中厅又长又高,楼廊上的圆拱和列柱是美妙的,每边各有两条低矮的侧廊。横厅极其宏伟。异乎寻常地统一完整。教堂里的装饰富丽堂皇,许许多多金色小雕像营造出一派华贵的气氛,讲经台与祭坛金饰繁密,令人眼花缭乱,反而感受不到一般教堂所具有的略有压抑的庄重。两壁悬挂的宗教油画,人物动态呆板、技法空洞,难以与意大利的教堂相比。

从教堂前的平台眺望多瑙河,直直的多瑙河在西边拐了个弯,消失在大地的绿色里,河水泛着日光,成为明亮的白链。沿河人工种植的防护林带像两条绿色饰边,装点着多瑙河。有坡有川的无垠田野蒸腾于无所不在的阳光下,没有阴影,丰饶的树林,丰饶的田地,散聚在河边的村落乡镇,白色的房屋墙面,红色屋顶,都似乎散发着微蓝色的蒙蒙烟气,让人有一种心怀敞亮的感动。人的行为,可以创造不仅合理而且美丽的景色,让自己生活在这样如画的环境里,该是多么惬意的事。

梅尔克修道院建在毗邻河岸的土坡上。围绕教堂的附属建筑规模宏大,庭院里喷泉流水淙淙,天空在黄白墙面与红屋顶的对比下,深蓝得近于青翠,饱和得不可思议。屋檐点缀着雕塑,屋檐中间拱形檐壁下是贝斯赫夫(Bischof)1988—1990年间绘制的表现主义风格的壁画,线条粗放、色彩主观夸张,形式上与建筑难以协调。

在一位以德语口音讲法语的男青年的引导下,首先参观美术馆。美术馆里陈列着不少古典绘画,其中有用一个式样的金色外框装饰各种不同大小的人物风景画,再把它们拼成一幅大画,但是内容并无关联,只是尺寸的整合而已。静物差强人意,风景有些不错。人物画多宗教内容和生活场景,从内容到形式都难以引起兴趣。有两张大场面建筑风景,刻画精细入微,类于界画,窗户小拇指甲盖般大小,所有凭窗而望的人物须眉俱全,色彩朴素得近于素描,整幅画反倒单纯起来,没有琐碎的感觉。一幅描写海浪中帆船的大画,场景有点像《梅杜萨之筏》,但是人物成为巨浪的陪衬,造型也软弱无力,难以有《梅杜萨之筏》的精神境界。在一组以圣母子像为中心的油画群中,上方的一幅小风景画颇有法国巴比松画家柯罗(Corot)的意趣,其余了了,难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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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玛利亚教堂外表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特色,就是黄白两色的外墙,仿佛昨天刚刚粉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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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梅尔克修道院北可俯瞰多瑙河,南可眺望坡下随梅尔克修道院发展起来的梅尔克城。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装饰在华丽里不失庄重

从美术馆出来,是西边的半弧形露天平台,眼前的河水、树木、土地、房屋在正午的阳光下营造着一种热气腾腾的茂盛景象,像舞台的布景,而背后双塔楼鲜艳的黄白在艳阳下令人眩晕地闪耀着,陪衬的蓝天没有一丝云,深得发黑。

从平台另一端进去是靠多瑙河一边的图书馆。墙壁上部一圈走廊,一头有运梯可以上下传书。屋顶绘制着宗教壁画,描绘欢乐的天使众神在蓝天白云间颉颃。在展示柜里陈列的图书中,意外发现法文与中文两种文字合印的插页:天主三位一体,1667年刊印。插图上的中西两个人物共持中国地图,中国人物身着明代服饰,引起我极大的兴趣。藏书馆过去主要展示历史人物、古代工艺品,例如13世纪的刺绣、18世纪的布画,等等。还有宗教人物的种种玩偶,以及服饰的陈列,都是匆匆一瞥。倒是走廊墙上挂着的一幅1738年绘制的素描值得细观,是以想象的俯瞰角度描绘整个修道院,居然颇像写生!整张素描用木炭条描绘,粗细得宜,房屋的顶涂了红色。这是罗森斯廷(Rosenstingl)的作品,曾被印成明信片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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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梅尔克修道院外墙棱线起伏变化较多,又以中黄、粉白分割涂饰,把修道院悠久的历史从外表上刷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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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梅尔克修道院内转角楼梯犹如螺壳的曲线,黑色的栏杆,白色的石面,饰以金色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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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图书馆烫金的古旧图书与棕红色的书架形成了古香古色的氛围

展馆的尽头是一个大厅,高高的大窗,墙壁上的红色大理石柱冠头都有半身人像雕塑。但是,更加吸引我的是空旷的大厅中放置着的一尊全身铜像:不知其名的妇女悲哀地紧闭双眼,脚下飘落着一根羽毛。是悲伤生命如同羽毛一样随风飘荡,无足轻重么?手法有些像罗丹(Rodin)的《左拉》。屋顶仍然是天堂风景,画得像古希腊的神话故事,粉嫩的色彩弥漫着似乎轻易可得的欢乐气氛。

顺转角楼梯而下,就来到教堂。穹顶上依然描绘着天堂景色,但是画边的楼顶冠柱、拱门、屋檐画得十分立体,与实际的墙面相接,难辨真假;头顶描绘的天空,仿佛打开了教堂的顶部空间,造成开放的感觉,也拉近了天堂与人间的距离。整个教堂洋溢着热烈有余、肃穆不足的暖色调,看上去更加像一件艺术品。也许在风琴响起的时候,在圣歌唱起的时候,在信徒们的眼里,这精心营造的一切,恰就代表着上帝的荣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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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梅尔克修道院内部的装饰富丽堂皇,自然纹样与雕像全部饰金,流光溢彩,闪耀着无数的高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