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矩庄子说剑图①后有董宗伯书说剑篇

［原文］

古今人物画手谁第一②？晋有卫协吴曹兴③，南唐周生更奇隽，行笔瘦掣姿崚嶒。此图在世逾千载，墨光黯淡生光晶④。君王隐逸各有态，蚕丝烟篆交回萦⑤。目瞋鬓突五剑客，短后之衣曼胡缨⑥。二人旁立目左顾，剑如星日光纵横⑦。昂首右顾者三士，二人桉镡神欲生⑧，一人拔剑作虎步，怒如截兕吞长鲸⑨。使笔如剑剑气出⑩，此公无乃能铁兵⑪。庄生说剑固豪快，十步千里无留行⑫。千年奇论佐奇笔⑬，挥毫拨墨皆飞鸣⑭。云间墨妙更遒劲，钟王腕底纷斗争⑮。自云昔见吴兴书说剑⑯，恨不作图双妙并⑰。今逢此卷信神物，又恨作书非赵卿。徘徊三叹出金石，焕然妙迹如神明⑱。我闻周生妙得后主作字法⑲，秋胡谢女风格清。秦淮花月汴京土⑳，感此伤人今古情。宣和御藏，文矩有秋胡故实、谢女写真等图。

［注释］

①〔惠注〕《宣和画谱》：“周文矩，金陵句容人也，事伪主李煜，为翰林待诏。善画，行笔瘦硬战掣，有煜书法；工道释人物、车服楼观、山林泉石，不堕吴、曹之习，而成一家之学。”先生旧有是图，售于周侍郎栎园，今入内府矣。见《居易录》。〔金注〕夏文彦《图绘宝鉴》：“周文矩，金陵句容人，大体近周昉，而纤细过之。”　　②〔惠注〕张彦远《名画记》：“顾景秀，宋武帝时画手也。”丙申诗无“画手”二字。〔金注〕杜甫诗：“画手看前辈。”　　③〔惠注〕《名画记》：“《抱朴子》云：卫协、张墨，并为画圣。孙畅之《述画》云：《上林苑图》，协之迹最妙。又《七佛图》，人物不敢点睛。”《宣和画谱》：“卫协作道释人物，冠绝当代。”《名画记》：“曹不兴，吴兴人也。孙权使画屏风，误落笔点素，因就成蝇状，权疑是真，以手弹之。赤乌中，不兴之青溪，见赤龙出水上，写献孙晧，晧送秘府。谢赫云：‘不兴之迹，秘阁内一龙头而已。’”〔金注〕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晋卫协，师于曹不兴。”《宣和画谱》：“曹不兴，古称善画，作人物衣纹皴皱，画家谓‘曹衣出水，吴带当风。’”　　④〔金注〕许慎《说文解字》：“晶，光也。”　　⑤〔惠注〕《广韵》：“刀剑头缠丝为缑。”《国雅》评云：“精语。”〔金注〕汤垕《画鉴》：“顾恺之画如春蚕吐丝。”　　⑥〔惠注〕《庄子·说剑篇》：“赵太子谓庄生曰：‘吾王所见剑士，皆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王乃悦之。’”又云：“王乃校剑士七曰，得五六人。”　　⑦〔惠注〕《越绝书》：“王取纯钩，薛烛观其釽，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如水之溢于塘。”　　⑧〔惠注〕《说剑篇》：“天子之剑，周、宋为鐔。”郭象曰：“鐔，剑口，音淫。”《说文》：“鐔，剑鼻也。”　　⑨〔惠注〕《淮南子》：“苗山之铤，羊头之销，虽水断龙髯，陆剸兕甲，莫之服带。”　　⑩〔惠注〕《广记》：羊欣《笔阵图》曰：“前汉萧何善篆籀，何使秃笔书也。”　　⑪〔惠注〕《越绝书·外传记宝剑》：“风胡子对楚王曰：‘禹穴之时，以铜为兵。当此之时，作铁兵，威服三军，天下闻之，莫敢不服，此亦铁兵之神。’”　　⑫〔惠注〕《说剑篇》：“庄子谓赵王曰：‘臣之剑，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注：“十步与一人相击，辄杀之，故千里不留于行也。”　　⑬〔惠注〕朱楷曰：牛戬《画评》：“余尝见《宫女图》，文矩笔也，置玉笛于腰间带中，目视指爪，情意凝伫，知其有所思也。又见文矩画《高僧试笔图》，在钱塘民家，一僧攘臂挥笔，旁观数士人咨嗟啧啧之态，如闻有声，真奇笔也。”　　⑭〔惠注〕太白《望鹦鹉洲》诗：“锵锵振金玉，句句欲飞鸣。”　　⑮〔惠注〕董其昌《画禅室随笔》：“吾学书以为唐书不如晋、魏，遂放《黄庭经》及钟元常；比游嘉兴，又见右军官奴帖于金陵，自此渐有小得。”　　⑯〔惠注〕《国雅》评云：“以下数行叙得更妙，是收拾法。”　　⑰〔惠注〕《渔洋山人集》后又有宗伯小跋。　　⑱〔惠注〕《广记·图书会粹》曰：“庾翼与羲之书云：‘吾昔有伯英章草十纸，过江亡失，常叹妙迹永绝，想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　　⑲〔惠注〕陶宗仪《书史会要》：“李煜善书，有笔法五字：撅、押、钩、格、抵，用笔双钩，则点画遒劲而尽善，谓之拨镫书。李煜得此法，复增二字曰：导、送。”《王氏谈录》亦云。〔金注〕《宣和画谱》：“南唐后主李煜画，惟翰林待诏周文矩学其画法，行笔瘦硬，妙入神品。”　　⑳〔惠注〕谓李唐赵宋。周文矩南唐人，历仕宋朝，故云。〔金注〕“秦淮花月”谓南唐李，“汴京土”谓赵宋也。

惠注引《国雅》评云：“历落奇姿，全从少陵出。若下笔全无主宰，安得名家？”又云：“直是一气贯下，雄快又似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