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翁心太平庵砚歌为毕通州赋①

［原文］

斌媚散花峡②，艰危道士矶③。放翁过此留清辞，何年片石堕㵳泬，龙堂荒忽蟠蛟螭④。先生当年西入蜀⑤，迎风十丈搴黄旗。下牢夔门波浪恶⑥，白盐赤甲天下奇⑦。转入兴元瞰河渭⑧，山南射虎黄云垂。大散关头见烽火⑨，赋诗草檄如星驰⑩。此砚尔时伴戎幕⑪，贤于十万熊罴师⑫。莺花海中九年住⑬，春江醉卷千玻璃⑭。锦官城里蘋风阁⑮，百觞万首争淋漓⑯。此砚尔时厕高宴，饱霜千兔相追飞⑰。先生老矣竟东下⑱，镜湖支枕看风漪⑲。但馀此砚共幽独，犹能起赋从军诗⑳。绍兴淳熙一片石，流传异代谁使之。曾穷梁益掠吴楚㉑，放翁《金厓砚铭》中语。吾曹想象空嗟咨。毕侯家近黉堂侧㉒，草生书带纷葳蕤㉓。剑南一卷不离手㉔，兴来春日吟茅茨。携渠归去坐怀古，定有云霞生墨池㉕。

［注释］

①〔惠注〕余怀《砚林》：“陆放翁有砚，背刻‘心太平庵’四字，已沉于水，渔人网得之。”《池北偶谈》：“有渔于道士洑者得一砚，八角，制作古雅，背镌‘心太平庵’字，盖陆放翁故物也。和州项副使得之，今归淄川毕载积州守。”放翁《心太平庵》诗注：“余取《黄庭》语，名所寓室。”按：《黄庭经》云：“闲暇无事心太平。”陈维崧《检讨集》：“毕载积，山东淄川人，旧通州守。”积一作稷。按邓孝威《诗观二集》：“载积名际有，所著有《存吾草》。”　　②〔惠注〕《明一统志》：“散花峡，在武昌府大冶县西塞山下，吴周瑜战胜犒士，散花于此。”又云：“其地为吴王散花滩。”　　③〔惠注〕王周《西塞山》诗注：“今谓之道士矶，即兴国军大冶县所隶也。”徐釚《词苑丛谈》：“今《武昌府志》记大冶县东九十里为道士洑，即西塞山，壁立千仞，东北对黄公九矶，故名西塞。横截江流，旋涡沸激，舟人过之，每为失色。”放翁《入蜀记》：“十六日，晚过道士矶，矶一名西塞山，即玄真子《渔父》辞所谓‘西塞山前白鹭飞’者。张文潜云：已逢斌媚散花峡，不泊艰危道士矶。盖江行惟马当及西塞最为湍险难上。抛江泊散花洲，洲与西塞相值。”〔金注〕陆游《入蜀记》：“过道士矶，石壁数百尺，色正青，了无窍穴。张文潜云：‘危矶插江生，石色擘青玉。’殆为此山写照。”　　④〔惠注〕《楚辞·九歌》：“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又云：“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⑤〔金注〕见卷四《读唐宋金元诸家诗》。　　⑥〔惠注〕《入蜀记》：“八日，五鼓尽，解船，过下牢关。夹江千峰万嶂，有竞起者，有独拔者，有崩欲压者，有危欲坠者，有横裂者，有直坼者，有凸者，有洼者，有罅者，奇怪不可尽状。西望重山如阙，江出其间，则所谓下牢谿也。”《方舆胜览》：“夔州，郡名。夔门有瞿唐、滟滪、三峡诸险。”〔金注〕董钺《制胜序》：“夔为一路，当左右全蜀之口。”“下牢”注见卷六《登虾蟆碚》诗。　　⑦〔惠注〕《方舆胜览》：“白盐山在夔州城东十七里，厓壁五十馀里，其色炳耀，状若白盐。赤甲山：《元和志》‘在城北三里，上有孤城。汉时常取巴人为赤甲军，盖犀甲之色也。’《寰宇记》‘公孙述筑。不生树木，土石悉赤，如人袒臂，故曰赤甲。’《类要》‘赤甲城，即古鱼复县。’”〔金注〕郦道元《水经注》：“广谿峡，斯乃三峡之首也，其间三十里，颓岩倚木，厥势殆交。北岸山上有神渊，渊北有白盐崖，高可千馀丈，俯临神渊，土人见其高白，故因名之。”乐史《寰宇记》：“白盐山在州城涧东，山半有龙池。”《荆州图记》：“鱼复县西北赤甲城，东连白帝城，西临大江。”　　⑧〔金注〕《唐书·地理志》：“兴元元年，升汉中郡为兴元府，山南西道治焉。”　　⑨〔惠注〕乐史《寰宇记》：“大散关在凤翔府岐山县西南五十二里。”马理《陕西通志》：“关在旧梁泉县，宋时为极边，拒金人，为秦蜀要路。”　　⑩〔惠注〕放翁《观大散关图》诗：“上马击狂贼，下马草军书。”〔金注〕丘悦《三国典略》：“魏太祖以陈琳管记室，作诸书及草檄。”　　⑪〔惠注〕放翁《桃园忆故人词序》：“余被命参成都戎幕。”《宋史》本传：“游通判夔州，王炎宣抚川陕，辟为干办公事。游为炎陈进取之策。范成大帅蜀，游为参议官，以文字交，不拘礼法，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　　⑫〔惠注〕《辽史·耶律合住传》：“合住镇范阳时，尝领数骑，径诣雄州北门，与郡将立马陈两国利害，及周师侵边本末，辞气慷慨，左右壮之。自是边境数年无事。识者以为合住一言贤于数十万兵。”〔金注〕《书·康王之诰》：“则亦有熊罴之士。”　　⑬〔惠注〕周密《齐东野语》：“放翁在蜀日，曾有所盼。出蜀后，每怀旧游，多见之赋咏。尝作《风入松》云：十年裘马锦江滨，酒隐红尘。黄金选胜莺花海，倚疏狂、驱使青春。吹笛鱼龙尽出，题诗风月俱新。”〔金注〕陆游《遣兴》诗：“纵酒山南千日醉，看花剑外十年狂。”子簴《剑南诗跋》：“宿留殆十载。戊戌春，孝宗念其久外，趣召东下。”此云“九年”未考。　　⑭〔惠注〕放翁《凌云醉归作》：“玻璃春满琉璃钟，宦情苦薄酒兴浓。”自注：“玻璃春，眉州酒名。”　　⑮〔惠注〕放翁有《病酒新愈独卧蘋风阁戏书》诗。〔金注〕“锦官城”，注见卷二《巴船出峡图》诗。　　⑯〔惠注〕放翁《醉后草书歌诗戏作》：“朱楼矫首溢八荒，绿酒一举累百觞。洗我堆阜峥嵘之胸次，写为淋漓放纵之词章。”罗天尺曰：“《剑南集》：予年十七八作诗，今六十年，得万篇。”　　⑰〔惠注〕山谷《刘晦叔洮河绿石研》诗：“莫嫌文吏不知武，要试饱霜秋兔毫。”太白诗：“书秃千兔毫，书裁两牛腰。”　　⑱〔惠注〕《新序》：“楚丘先生行年七十，披裘带索，往见孟尝君，欲趋不能进。孟尝君曰：‘先生老矣，春秋高矣，何以教之？’”　　⑲〔惠注〕《北涧文集·跋陆放翁帖》云：“镜湖一曲，皆翁吟啸提封所自有，非若贺秘监请而有也，遂与山僧巷友争渔樵席，翰墨淋漓，人争得之。”放翁《剑南集》：“予故山在镜湖之南。”施宿《会稽志》：“镜湖在会稽县东二里，故南湖也，一名长湖，周三百十里。王逸少有云：山阴路上行，如在镜中游。镜湖之得名以此。”　　⑳〔惠注〕叶廷珪《海录》：“王仲宣有《从军诗》五首，时汉相曹操征张鲁，粲作诗以美其事。”　　㉑〔惠注〕《金厓砚铭》：“我游三峡，得砚南浦。西穷梁益，东掠吴楚。挥洒淋漓，鬼神风雨。”王伯厚《地理通释》：“梁州，今兴元府；益州，今成都府。”　　㉒〔惠注〕乐史《寰宇记》：“黉山，在淄川县北十里。《三齐要记》云：郑康成刊诗注诗书，日栖迟于此。”〔金注〕先生《长白山录》：“大谷越岭而西曰黉山，亦名黉堂岭。”　　㉓〔惠注〕《后汉书》注：“《三齐记》曰：郑玄教授不期山，山下生草，大如薤，叶长一尺馀，坚刃异常，土人名曰康成书带草。”〔金注〕陆机《文赋》：“纷葳蕤以馺遝。”孙强《玉篇》：“葳蕤，草木实垂貌。”　　㉔〔金注〕子簴《剑南诗跋》：“先君未尝一日忘蜀，是以题其诗卷曰《剑南诗稿》，不独谓蜀道所赋诗也。命子簴编为四十卷，复题其签曰《剑南诗续稿》，通前稿凡为诗八十五卷。”　　㉕〔惠注〕桑世昌《兰亭考》：“按《华镇记》云：山阴天章寺，即逸少修禊之地。在鹅墨池，引溪流相注。每朝廷有命，池墨必见。其将见，则池有浮沫大如斗，涣散满池，云舒霞卷，如新研墨，下流水复清澈。”方勺《泊宅编》：“兰亭有逸少研池，朝廷每颁降诏札，则池水尽黑，可以染淄。太常少卿沈绅学记其事。”放翁《焚香作墨渖》诗：“霮䨴玄云起墨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