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时期的技术

四、成人时期的技术

为了列举成人时期的技术,我们可以跟踪一天中这些相互协作或者静止行为的不同时刻。

我们可以划分为睡眠的时刻和清醒的时刻,清醒时刻又分为休息和活动。

a.睡眠技术——将睡觉看做是一种自然现象的观念是极不准确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战争教会了我哪儿都可以睡觉。比如说在石子堆上,但是只要我换床睡就会有一段时间失眠,只有到了第二天我才能很快入睡。

非常简单的是,我们可以把那些睡觉什么都不用、直接睡在地上的社会和使用工具的社会区分开来。Graebner[10]所说的“纬度15度的文明”有一个不同于其他文明的特点,即睡觉时使用一个颈椎垫子,这种颈部放松的装置通常是一个图腾,有时候雕刻成蹲着的人的形象或图腾动物的形象。有些人睡觉用席子而有些人不用(亚洲、大洋洲和部分美洲)。有些人用枕头而有些人却不用。有些人群睡觉时在火堆边围成一圈紧紧地靠在一起,甚至有些没有火也如此。有一些原始的取暖或暖脚的办法。火地岛人生活在极其寒冷的地方,他们不能很好的暖脚,直到睡觉时用仅有的一条皮被子(guanaco,栗色羊驼)暖脚。最后,还有人站着睡觉。马萨伊人(Masia)就能站着睡觉。我也在山上站着睡着过。我还经常在马背上睡觉,甚至有几次马还在行进中:马比我更聪明。一些研究入侵的老编年史学家向我们呈现了匈奴人和蒙古人在马上睡觉的情况,这是真的,他们的骑兵睡着了但马并没有停止行进。

还有使用卧具的问题。有些人睡觉盖被子而有些人不盖。还有些使用吊床,有些以悬挂的方式睡觉。

这些都是大量的实践活动,它们既是身体技术又是深受生物学影响和作用的结果。所有这些都能够并且应该在实地被观察得到,但是仍然还有数百件这样的事有待了解。

b.休息时的技术——休息可以是纯粹的休息也可以仅仅是停止活动:躺下、坐着或蹲着,等等。你试着蹲蹲看,那样你将遭受如摩洛哥大餐般带给你的折磨,比方说,吃东西是依据所有仪式方式而来的。坐姿是最基本的,你可以区分蹲的人群和坐的人群。在后者中又可区分坐椅子的和不坐椅子又没有桌子的人群;有座位的和没有座位的人群。木椅子是用来蹲的,说来也奇怪,但这在两个大陆北纬15度的所有地区和赤道地区都很流行。[11]有些人有桌子而另一些人没有。桌子,希腊语“trapeze”,远远没有通用。通常在整个东方,人们还是铺一块地毯或一张席子。所有这些休息的形式,包括吃饭、谈话等都相当复杂。某些社会中以一种特殊的姿势休息。在非洲整个尼罗河流域和从乍得的一部分地区直到坦葛尼喀地区的人们,他们在田野里休息就是站着,像棍子一样。还有些人能一条腿站着而不用支杆,另一些人倚靠在一根棍上。这些休息的技术构成了真正的文化特征,被许多人和整个家庭的人共同拥有。对于心理学家来说没有比这更自然的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但我认为在大草原中这种姿势是由于草的高度、牧羊人或哨兵的职能造成的;这些都很难通过教育学会和保持。

还有一种积极的休息,一般来说是美学意义上的休息,常见的休息方式是跳舞,等等。我们还会回到这个问题上来。

c.活动和运动中的身体技术。根据定义,休息是指没有运动,运动是指没有休息。这是一些直白的列举:整个身体的动作,攀爬、践踏、行走。

行走——包括很多身体的惯习(habitus)在内,行走时保持挺直的身体;呼吸;步子的节奏;拳与肘的摆动;身体躯干部前倾或者身体两侧交替前移(我们习惯于整个身体一下子向前)。外八字脚或内八字脚,伸腿的方式,大家嘲笑这种“鹅步”。这是德国士兵最大限度的伸长腿走路的方式,尤其是北方男人高个儿腿长,都愿意尽可能的迈大步子走路。在法国,这种练习走路的方式是没有的,但却有着某种程度的外八字的走路方式。这就是种族的、个人心态的(mentality)和集体心态的特异性之一。例如,向后转这样的技术也是最有趣的,关于向后转的原则,英国式的就和我们有着如此不同,以至这真是一门要好好学习的学问。

跑步——脚的位置、胳膊的位置、呼吸、跑步的魔法、耐力。我在华盛顿见到过霍皮印第安人火焰联谊会(Fire Fraternity)的会长和他手下的四个人,他们前来抗议禁止在他们的一些仪式中使用某些酒。他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长跑运动员,在这之前一刻不停地跑了250英里。所有普埃布洛人都习惯于各种高强度的身体技艺。于贝尔就曾经见到过他们,他从身体方面把他们比作日本的田径运动员。印第安人也是无可比拟的舞蹈家。

最后我们才谈到了积极休息的技术,这不仅属于美学的也属于身体的竞技。

舞蹈——或许你们听过Von Hornbostel先生和Curt Sachs先生的讲座。我向你们推荐后者写得极其棒的舞蹈史。[12]我接受他们把舞蹈分为休息性舞蹈和行动性舞蹈[13],但是我可能不大接受他们对这些舞蹈分类所作的假设。他们是一些根本性错误的受害者,社会学中的一部分就是靠这种错误为生的。有些社会是由男性血统组成的,而另一些只是由女性血统组成的。女性化的她们倾向于原地起舞,而另一些是男性血统的,他们更喜欢换换地方。

Curt Sachs先生更好地把舞蹈分为外向型和内向型两种。[14]在这里我们直接进入心理学的分析,这可能是相当有根据的。事实上,社会学看待事物应以更为复杂的方式进行。如此,波利尼西亚人尤其是毛利人,扭动特别厉害,即使是原地扭动,或者是有空间场地的时候到处移动着跳舞。

男人的舞蹈和女人的舞蹈应当被区分开来,二者经常是对立的。

最后,我们应当认识到相互拥抱着跳舞是欧洲现代文明的产物。这向我们表明:一些我们认为是自然的事情其实是历史性的。可能除了我们以外,全世界的人都对这些事情反感。

现在我转向一些有着技巧或部分技巧作用或者更为复杂的身体技术。

跳跃——我们目睹了跳跃技术的变迁。我们都从跳板上起跳过,而且还是从正面,我很高兴现在已经停止这样做了。现在大家幸运的是能从侧面起跳。无论是跳高、跳远、立定跳、撑竿跳,在这里我们又重回到了我们的朋友Köhler、Paul Guillaume和Ignace Meyerson所思考的主题:人与动物的心理学比较。对此我不再多说了。这些技术无休止地变化着。

攀爬——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爬树很糟糕,但是攀岩还说过得去。也许是不同的教育方式和采用的方法不同。

在所有所谓原始人中,爬树的一种主要方法就是用腰带捆住树和身体。但是我们不用这种腰带。我们看到电工攀爬时只穿钉鞋却不用腰带,应该教给他们这种方法。[15]

有关登山方法的历史是非常值得注意的,在我这一代就已有了令人惊奇的进步。

向下——再也没有什么比看着一个卡比尔人穿着土耳其式的拖鞋从高处下来更让人困惑的了。他怎么能保持他的拖鞋不掉下来呢?我也不明白女人是怎么能够穿着高跟鞋走路的。如此,还有很多待被观察,更别说比较了。

游泳——我已告诉你们我所想的。潜水、游泳,使用一些辅助性的手段:羊皮袋、木板,等等。我们正在发明航海术。我曾是那些批评德鲁日等有关澳大利亚著作的人之一,指出他们的剽窃行为,认为他们的著作是严重失实的。和许多其他人一样我也认为他们写的那些故事只是传说:他们曾见过纽尔纽尔人(西澳大利亚北部)骑着大海龟列队。但是现在我们有了这些人骑海龟的精彩照片。以同样的方式Robert Sutherland Rattray记下了阿散蒂人[16]用小木片游泳的故事。此外,对于几内亚差不多所有泻湖地区的土著,波尔多—诺沃、我们自己殖民地的土著,确信他们也是这样的。

强有力的运动——推、拉、提起来,大家都知道这是腰部的力量,是一项习得的技术而不是一系列简单运动。投掷,往上或者远处,等等。在指间攥握要扔的物体的方式是值得注意的,有着多种多样的方法。

抓住,用牙咬住,用脚趾抓住,挟在腋下等。

对机械运动的研究已顺利开始。这是形成身体机械运动的“力偶”(pairs of element)。你们将回忆起Franz Reuleaux关于力偶形成的伟大理论。[17]这里我提及另一个将不会被忘记的伟大名字:Louis-Hubert Farabeuf一旦我使用我的拳头,更何况人们手中已有了“舍利文化期的手斧”(Chellean hand-axe),“力偶”就已形成。

这里有各种的手法、花招、竞技运动、杂技,等等。我应当告诉你们我对魔术师和体操运动员是非常钦佩的。

d.照顾身体的技术。擦、洗,打肥皂——这些资料并不是昨天才有的。发明肥皂的人并不是古人,他们也不用肥皂。它是高卢人发明的。另一方面,整个中美和南美(东北部)都将一种叫“巴西”木(quillaia)的树皮当肥皂用,巴西帝国的名字源于此。

口腔护理——咳嗽与吐痰的技术。这是我个人的观察,一个小姑娘不会吐痰,每当她感冒严重的时候就会更糟。我做了一些探究,在贝里,这个小姑娘父亲的村子里,尤其在她父亲的家族中,大家都不会吐痰。我教她吐痰并且她每吐出一次给她四个苏。她非常想存够买一辆自行车的钱,于是就学了起来。她是她家族中第一个学会吐痰的人。

排泄的卫生——这方面我可以为你们列举出无数的现象。

e.用食技术。吃——你们可能还记得Herald Hoffding经常重复的关于波斯沙赫(Shah)的故事。沙赫是拿破仑三世邀请的客人,他坚持用手指吃东西;皇上让他用金叉子吃,他回答说:“你不知道你失去了多么有意思的乐趣。”

用还是不用餐刀?William S.MacGee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发现塞里人(Seri)(加利福尼亚,马德琳娜半岛)没有用餐刀的意识,于是就认为他们是最原始的人。他们吃饭本来就不用餐刀,事实就是这样。[18]

饮水——教孩子直接喝泉水,或者喝喷出的水,水坑里的水以及直接倒进他们的喉咙里不碰嘴唇喝水等,都是很有用的。

f.生殖技术——没有什么比性交的姿势更具技术性的了。很少有作者有勇气讨论这个问题。应当感谢M.Friedrich Saloman Krauss先生编辑出版了他的“人类生殖”(Anthropophyteia)丛书。[19]比如让我们看一下性交姿势的技术是由什么组成:女人的双腿通过膝盖挂在男人的两肘上。这项特殊的技术存在于整个太平洋地区,从澳大利亚一直到秘鲁、通过白令海峡的很少一部分。可以说其他地方很少见。

有各种各样正常的与异常的性行为的技术:性爱抚、气息相融、亲吻,等等。这里性交技术与道德伦理有密切关系。

g.最后还有不寻常的照顾技术:按摩等。但是,就让我们先谈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