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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列车离开北京西站,风驰电掣般向西奔去,转眼间,首都已甩在身后。

车厢里很安静,郑志强看了一下手机,此时是2017年7月27日9点35分。

郑志强的这一趟出行,真的不同于以往。旁边坐着公司领导侯军帮———人力资源部副总经理。侯总送他前往长城公司扶贫一线———陕西省宝鸡市陇县。一个月前,公司通知,2015年派往陇县的驻村包扶人员任期到了,需要有人接替,公司党委号召党员自愿报名。

时任长城公司总部业务主管、工会会计的郑志强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平日里,他干着熟悉又轻松的工作,家里、单位两点一线,这种安静而平淡的生活虽说闲适惬意,但又常常令人感到有些寡味无聊、缺乏激情。想到自己年近半百,人生的大好时光不知不觉间偷偷溜走,他心有不甘。

他产生这个想法后,尽快回了一趟远在郑州的家,和妻子商量:“贤妻,我想报名去陇县扶贫。”

正在做饭的妻子吃了一惊:“咋的?!心血来潮还是神经错乱啦?都这个年纪了还那么沉不住气,想表现表现?”

郑志强笑笑:“不,咱本草根一个,出身贫贱,穷过苦过,能上大学、进公司,结婚生子,一路顺风,过好日子,没有啥不知足的。但又一想,时光易逝,人生短暂,有生之年不干点啥,总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对不住上学时的努力和奋斗。再说,人是社会的,也是时代的,国家扶贫,全民奔小康,这是历史壮举、时代大潮,我们怎能置身事外而不知进取呢?或许,这能给咱一个成就人生的机遇,你说是不是?”

妻子也笑了:“我不想听你演讲。你去了那里,工作肯定很忙,回家更不方便了,儿子正值学习的关键时刻,今年就要小升初,过三年又要初升高,你知道咱这儿上重点学校、进重点班又那么难,耽误了孩子怎么办?还有,你去的地方在黄土高坡,生活不适应,工作又太累,身体吃不消咋办?咱在电视上常看到,许多扶贫的人因为当地条件太差,身体患病倒下了,真那样,我和孩子还有两家的四个老人,可都靠谁呀?”

志强说:“你说的是实话,但问题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那么糟糕。儿子的学习,我相信他的实力。他是上天给咱俩最好的馈赠。谁见过这么乖的孩子?能吃苦又勤奋,真不是一般的优秀,上重点没问题。我去上‘战场’,可能会更加激发他,我们父子,会在两条战线一并战斗。家里老人,主要靠你多辛苦,替我尽孝心了。至于工作苦累、条件差,那更不必担心,你看我这身体,这么壮,这几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发福成这样了,这次出去练练,正好帮我减肥呢。你说是吧?”

妻子一边盛饭一边说:“话说到这儿,我知道你早已主意定了,回家来说那是照顾我的情绪,也许回家前已经报名了,现在商量是履行程序,愿去随你。”

志强笑道:“谢谢老婆明智,大人大量,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贤惠的女人!”

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爱听好话,对待女人的最佳办法就是夸她。郑志强想到这儿,笑出了声。

高铁风驰电掣地奔跑着。

身边的侯副总说:“小郑,想好事啦?”

郑志强回答道:“没,侯总,我是想我这次报名去扶贫会不会是心血来潮。”

“年轻人,怎么还不自信?你还记着老总们给你送行时的话吗?”

郑志强回答:“记着呢。”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几天前的公司会议室。

约他谈话的是主管扶贫的邹立文副总裁。

“志强,你有这样的觉悟很难得。废话就不说了,只想提醒你三点。一、扶贫是国家战略,脱贫攻坚是时代大决战,总指挥是习总书记。2020年,全国脱贫,全面实现小康,是向世界、也是对历史的庄严承诺,我们工作的意义和责任之重大,可想而知。二、你去陇县是代表长城。咱们是央企,属于中央、国务院派出。你现在肩负的是国家使命,代表着长城公司形象,你的作为和成效直接影响着公司的地位和未来的发展。你也需要明白,虽在前线,但你的身后有强大的长城公司以及分布在各地区的分公司,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每到困难的时候,你都会得到公司强有力的支援。我们已经给西安分公司打了招呼,他们时刻都在你的身旁,会第一时间配合你、援助你。三、咱们是企业出身的人,优势是搞产业,让农民挣钱,帮他们增收,这才是最实惠的,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我们会等着你胜利的捷报!”

郑志强感动了。

“感谢公司党委各位领导对我的信任和器重,志强将不负众望,竭尽所能,不辱使命,为公司添彩争光。”

邹副总又说:“你想想个人家里还有什么困难,需要组织照顾帮助的,尽管说,公司一定会为你排忧解难的。”

郑志强说:“家里都安排好了,公司工作我已经交代过了,别的没有什么,只等领导一声令下。”

告别和送行气氛热烈,有同事说:“志强,听说黄土高坡喝水不便,要不要多带些水?”

他的思绪又来到对目的地的想象。

———干旱贫瘠的山丘,荒凉的村庄和原野,泥泞崎岖的山路,破旧的房舍和窑洞,黝黑的、布满皱纹的脸,瘫痪的病人,渴望上学的眼睛……

啊,贫穷,这个最能摧残摧毁人精神的恶魔,如今,我要仗剑西行,与你决战,斩杀你,拔除你,攻克你!

他突然感到自己如今成了一名侠士豪杰,或者说是一名举着机枪、扛着炸药包的勇士,不畏艰难险阻,不惧枪林弹雨,奋勇向前,向前!

火车停了,报告到了郑州站。他感到特亲切,下了车向南40千米,便是他的家乡新郑市关庙郑村。但这次不是回家,而是像治水的大禹一样“过家门而不入”。

古今猛士,均不得有过多的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