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别墅》与《海边废墟》

2.《海边别墅》与《海边废墟》

海边的废墟,是勃克林绘画的一个重要主题,艺术结构是这样的:天色还是在夜晚,或者是一个阴郁的天气,在海边的岩石或者悬崖上矗立着一幢荒废的老建筑——那种中世纪的古堡和别墅。

古代欧洲,从古希腊罗马时代到中世纪,一直注重沿海建筑,包括海岛建筑,那些王公贵族喜欢海滨的风光,需要在这些隐秘的地方构筑自己的隐身之所。由于战乱与瘟疫和偶然事故,这些建筑就会被废弃,或呈现半废弃的萧瑟状态。由于临海的原因,建筑的风化与海水的侵蚀,其破败之状尤为显著。于是,成为废墟的海滨建筑就成为勃克林的一个创作来源。这种破损的造型、质感以及韵味在画家那里获得了一种特殊的审美效果。因为它极其容易触发艺术家的神经,也包括读者的视觉。废墟里包含着说不清的人物和故事,而这些人物和故事都与生命的摧残与毁灭相关联。每一位欧洲人的潜意识里面都藏着这样的 图式。

早在18世纪的哥特文学里就铸就了这种心理,哥特文学主要指18世纪后期英国的哥特小说,鼻祖是霍勒斯·沃波尔,他的《奥特兰托城堡》创立了早期古典哥特式小说的模式。哥特式小说的出现,既与当时英国墓园派诗人的“哥特式”情结有关,也与埃德蒙·伯克的“哥特式”美学标准有联系。由于审美心理的触发,哥特小说很快成为最流行的体裁,迅速从英国扩展到整个欧美。哥特式小说有两个特征,一是神秘恐怖风格,二是感伤风格。小说的故事发生地点有一个模式,大都是在一个荒废或半荒废、远离尘世喧闹的古堡别墅当中,勃克林的绘画似乎就是哥特小说的环境呈现。

勃克林习惯于反复绘制某一个喜欢的题材,《死岛》他画过6幅,“海边废墟”题材也是不断重复的。而且时间更早,也就是说,画家经历过关于海边废墟这样的一系列创作沉淀之后,才获得《死岛》的构想,其审美格调基本保持一致性。从《海边别墅》到《海边废墟》,直至《死岛》,是勃克林绘画的一贯风格。

图16-14·《海边别墅》(Villa by the Sea),1864年

图16-15·《海边别墅》(Villa by the Sea),1865年

图16-16·《海边别墅》(Villa by the Sea),1878年

《海边别墅》(图16-14至图16-16)可见到3个版本,最早的一幅作于1864年,画面也是一个夜晚,海浪拍打着岩石,荒岛的顶端有一座白色的古老建筑和高大的古柏,荒岛的底部有院门和台阶,但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息。

次年,勃克林再次创作《海边别墅》,构图有了较大的改进,荒岛有了人烟,海面起风了,潮水涌起波浪,树木被风吹得弯曲,古堡很幽深,且有雕塑矗立。别墅下面临近海水的地方,一名黑衣女子背倚着岩石,孤零零地站着。画家表达一种孤独、忧郁和伤感。黑衣女子的出现,引发更多的猜想。

1878年的《海边别墅》,基本是第二幅的翻版,细读变化还是较大的。首先这是一个晴天的白日,别墅就显得格外清晰,一幢阿拉伯风格的建筑,断墙颓垣,露出暗红色堆砌的石头,十分醒目。古柏依旧,但另外的树木开始凋零了。海边的断墙边倚靠着一位黑衣女子,但披着白纱披肩。最大的不同是海潮涌起,按照潮水拍岸的走势,将会打湿女子的身体,看来她站立许久了。画家以这种海边的久立表达一种神秘的意义,引发人们的想象。

图16-17·《海边废墟》(Ruine am Meer),1881年

以《海边废墟》(图16-17)命名的作品可见两幅,但此外还有画面近似的作品。最早的一幅作于1880年,这是一堵沿海而立的大型建筑的断墙,只剩下一个高大的拱门。夜色中透着惨白的月光,四周模糊,但可以感觉到是废墟的残骸,与礁石相混杂。一排高大古柏树永远是勃克林刻画孤岛的符号性标识。远处有夜鸟飞起来,似乎有什么惊动了它们。海面呈现在左下角,泛起白色的浪潮,与天空的几缕月光相对应。

次年,画家创作同题的《海边废墟》,这是一个白日,但乌云遮住了太阳,阳光从云隙中射出,照亮了这片废墟。较之前一幅,这片废墟更加高大,结构更加复杂,多层拱门和窗户构成,所有的木制材料都没有了,只留下石质的墙体,可见荒废的时间已经久远。黑色的乌鸦从远处飞来,落在最高处的墙头上。

《小教堂》(图16-18)作于1898年,也是《海边废墟》的翻版,这个版本在标题上指明废墟是一座小教堂,与之前的画作不同的是,《小教堂》画面的海浪巨大,在废墟周边激荡回旋。不再是乌鸦,而是白色的海鸥,落在教堂废墟的窗台上。勃克林很擅长刻画废墟的断墙,精细到每一块断裂的砖石和接缝。画家喜欢这种破损的感觉。

《被海盗袭击》(图16-19)作于1880年,描绘海盗在夜色中登陆海岸峭壁上一处巨大的古堡,近处海浪拍岸,远处的古堡已经出现火光。这是一次毁灭性的袭击,似乎在回答海边废墟的一个缘由。

勃克林迷恋于这种海边废墟式的建筑环境,他被自我创造出来的这种充斥着恐怖与神秘的氛围所陶醉,喜欢在其中游历。

图16-18·《小教堂》(The Chapel),1898年

图16-19·《被海盗袭击》(Attack by Pirates),18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