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炮轰金门——炮击金门作战实录

“我们都是中国人，三十六计，和为上计。金门战斗，属于惩罚性质。……美国人总有一天肯定要抛弃你们的。你们不信吗？历史巨人会要出来作证明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长

彭德怀：《告台湾同胞书》

“打而不登，封而不死”

——中央军委确定的炮击金门作战方针

作战时间：

1958年8月23日至1978年12月。

作战地点：

中国福建省东部的厦门和金门岛附近地区。

参战兵力：

解放军：先后共投入地面炮兵14个团另7个营又14个连，海岸炮兵8个连，共600余门火炮。海军战斗舰艇92艘、海军航空兵两个团。空军520架歼击机。

国民党军：6个步兵师，两个战车营，共8.8万人，配备105毫米口径以上火炮308门，40毫米以上高射炮146门，轻型战车和自行火炮共106门。

主要指挥官：

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建军区政治委员叶飞上将；国民党军金门防卫部司令胡链上将。

叶飞：祖籍福建南安，童年旅居菲律宾，后回国。历任旅长、副师长、纵队司令员兼政委、兵团司令员兼政委，是人民解放军杰出的高级将领，曾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重大战役中，指挥所部屡建奇功。善打硬仗、恶战，决心坚定，指挥果断。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1958年，奉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的命令，指挥炮击金门作战，准确理解中央军委的意图，以灵活而猛烈的打击，给予国民党军以沉重打击。

胡链：毕业于黄埔军校。曾参加过北伐战争、中原会战、江西剿共、抗日战争，因骁勇善战而步步提升。解放战争初期，出任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整编第十一师师长，作战刁钻狡猾，善于组织火力，战术灵活。国民党军败退台湾后，因指挥所部增援金门获胜而备受蒋介石倚重，被委任为金门防卫部司令。

战争结果：

解放军：损失飞机11架，鱼雷艇4艘，火炮32门，汽车8辆，伤亡官兵460余人。

国民党军：损失飞机37架，大小舰艇24艘，水陆两用输送车15辆，损毁各种阵地工事327处，汽车9辆，雷达、电台7部，死伤中将以下官兵千余人，飞行员被俘3名。

不解的金门情

金门，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它位于福建南部厦门岛以东，距大陆最近处约5.5海里，是联接台湾与大陆的枢纽。金门岛由大、小金门组成。大金门面积为124平方公里，小金门面积为15平方公里，周围还有大担、二担等几个小岛。

在1958年金门发生大规模炮战之前，战神就已经同金门结下了不解之缘。

1949年10月下旬，人民解放军发起攻击金门的战斗。但因为准备不足，致使战斗失利。1950年，福建前线人民解放军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加紧进行再攻金门的准备工作。后来朝鲜战争爆发，中央军委为了集中力量抗美援朝，遂于9月15日正式下令推迟进攻金门。此后，人民解放军在积极创造条件，准备解放金门、马祖的同时，采取了“全面巩固，积极进取”的海防方针，以各种手段同骚扰大陆沿海的国民党军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在金门地区，双方经常发生炮战。

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正式签字。停战协定刚刚签字，毛泽东在怀仁堂召开会议，他说：“形势变了，准备打大陈，先解决浙江沿海岛屿，估计美帝不会有大的干涉，你们就准备吧！”从而揭开了东南沿海斗争的序幕。

经过周密的准备以及制空制海权的争夺，1955年1月18日，人民解放军三军协同，发起了解放一江山岛的战役。一江山岛在地理上属于大陈岛的一个属岛，经过充分准备的人民解放军在发起战役后，迅速攻占了一江山岛。在一江山岛解放的震慑下，2月8日至2月12日，国民党军在美军132艘舰艇、5000余架飞机、4.8万余名海空人员的掩护下仓皇撤离大陈。人民解放军从最近处的高岛观通站用40倍望远镜看去，中途岛上战机频繁起飞，‘海伦那’号巡洋舰甲板上，16英寸3联装主炮昂起炮身……美国忙乱的劲头，不亚于28年后海湾战争时的大规模海空兵力集结。

美军协助国民党军从大陈等岛屿撤走后，美国与台湾当局便紧锣密鼓地策划“协防”事宜。1955年3月3日，叶公超和杜勒斯互换《共同防御条约》批准书。此后，美国把《共同防御条约》作为明目张胆侵略中国领土和主权的依据。杜勒斯扬言：如果中共准备夺取金、马、台、澎，则美军将不惜一战。2月和7月，美国空军第十八战斗轰炸机航空队、第二十五战斗机拦截中队和第七十六战斗轰炸机航空中队移驻台湾。4月，美国宣布将增加900名军事辅助人员到台湾。6月10日，美国第十三机动航空部队司令戴维斯抵达台湾，成立了空军前进指挥部。

蒋介石为了固守最后的阵地台湾，不断增强金、马防卫力量，并发起“确保金、马运动”。至50年代中后期，金门已构成坚固筑垒地域，成为国民党军屏障台湾的据点和窜犯大陆的基地。1957年底，金门设有防卫部，辖6个步兵师和特种兵部队，共8.5万人，其中各种地面炮兵31个营又两个连，有75毫米以上口径火炮380门。此外，国民党军乘人民解放军空军尚未入闽的机会，不断派出飞机大模大样、无所顾忌、三天两头地窜入大陆上空，进行轰炸、扫射、拍照。仅1955年5月，国民党就出动飞机448批799架次袭扰大陆沿海地区。蒋介石还下令“国防部”加紧实施对大陆的“心理战”。台湾“国防部”为此制订了“瓦解匪军斗志，争取民心，策动匪军反共及爱国同胞起义”的计划。为扩大宣传力量，国民党用空投和放送气球的方法，向大陆沿海地区发送了大量宣传“自由中国”的传单，并配以日常用品慰问袋、儿童玩具袋、米、布匹等，在大陆沿海一带进行空投。有时还深入到大陆的华中、华北地区空投。同时增加广播宣传，每日按规定时间对大陆广播，对金门对岸的解放军则采取针对性的播音和喊话。针对大陆提出的“和平解决”呼吁，台湾当局非但置之不理，而且在1957年10月召开的国民党“八大”会议上，提出了“反攻大陆、光复国土、消灭匪寇，完成革命大计”的口号。

美国和台湾当局的行动，不仅制造了东南沿海的紧张局势，严重妨碍了中国的统一，而且给大陆人民造成十分严重的危害。对此，人民政府和大陆人民不能不给予严厉的惩罚。毛泽东后来说：“台湾太远打不到，人民解放军就打金、马。”战争之神就这样再次光临金门地区。

“对阿拉伯人民的支援，不能局限于道义上的支援，而且要有实际行动的支援”

为在适当时候对金门实施军事行动，解决沿海地区的制空权和制海权问题，增强海、空军的能力和后勤补给能力，从1954年开始，中央南调7个铁道兵师，经过两年苦战，到1957年，修建成功了江西鹰潭至厦门铁路及福建7个前线机场以及海军基地等工程。1957年12月18日，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根据斗争形势的需要和客观条件已经基本具备的情况，作出“考虑人民解放军空军1958年进入福建”的指示。1958年1月，空军司令刘亚楼、福州军区政委叶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南京军区空军司令员聂凤智、广州军区空军司令员吴富善、武汉军区空军司令员傅传作，以及福建省委书记江一真等，在福州军区司令部召开会议，讨论了毛泽东的指示和有关空军入闽的各项问题。1月19日，由刘亚楼、叶飞、韩先楚签字，上报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空军入闽方案。1958年4月27日，福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政治委员叶飞，又根据总参谋部的电示，上报了炮击封锁金门的作战方案，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将几个空军师调往沿海地区，对金门实施大规模炮击封锁。

恰在这时候，发生了中东事件，直接促成了炮击金门作战的发起。1958年5月9日，黎巴嫩人民举行了反对本国亲美的夏蒙政府的武装起义。为了保持在中东的利益，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授权美军立即对中东局势进行干涉。7月15日，1500名美军海军陆战队以保护侨民为名在黎巴嫩登陆，几天后，在美第六舰队72艘舰艇及200余架飞机的支援下，登陆部队扩大到15000人。美国大兵轻而易举地镇压了起义武装的抵抗，控制了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及国际机场、火车站和海港区。

在阿拉伯半岛猖狂一时的美军，不仅在中东耀武扬威，而且还将魔爪伸向远东和台湾，制造紧张局势。中东事件发生后，美国在台湾的军事顾问、外交官同台方有关部门“整日整夜保持神秘接触”。美军太平洋战区同时进入紧急战备状态，除了第七舰队在台湾东北频繁活动外，美国另外两艘航空母舰和多艘驱逐舰，日夜穿梭在台湾海峡。美海军参谋长伯克甚至狂言：美国海军正密切注视台湾地区局势，随时准备进行像在黎巴嫩那样的登陆。7月15日，受到鼓舞的蒋介石在台湾“总统府”召开会议，会上，蒋介石声称：“想回大陆就得打……”7月17日，台湾宣布，三军处于“特别戒备状态”，国民党空军连日出动飞机，对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实施侦察、照相和空投宣传品的活动。台高级将领像走马灯一样巡视金门、马祖。金门、马祖驻军频繁演习，福建沿海不断遭到炮击。

美国和台湾当局的一系列活动，使台湾海峡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骨肉分离，早已使中国人的怒火燃烧，中东骤起的风暴诱使它猛烈喷发。在美国入侵黎巴嫩当日，北京以及全国其他地方就有数百万人举行游行示威活动。当时，中国和美国尚未建交，游行的人群便拥向英国驻华代办处门前，呼喊口号，声援阿拉伯人民。

中央军委对于中东事件爆发后，台湾海峡出现的紧张局势，及时作出了加强东南沿海军事斗争的决定。7月17日晚，国防部长彭德怀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向总参谋部传达了中央军委的决定：空军和地面炮兵立即开始行动；空军转场入闽越快越好；地面炮兵和海岸炮兵的任务是封锁金门及其海上航运，利用一切时机打击国民党的运输船只。

7月18日夜，中南海怀仁堂灯火辉煌，在毛泽东主持下，彭德怀、贺龙、徐向前、聂荣臻、陈毅、林彪以及人民解放军其他高级将领济济一堂，召开中央军委扩大会议，研究东南沿海局势。会上，毛泽东指出：“支援阿拉伯人民的反侵略斗争，不能仅限于道义上的支援，还要有实际行动的支援。他同时指出，金门、马祖是中国领土，打金门、马祖，惩罚国民党军，是中国的内政，敌人找不到借口，而对美帝国主义有牵制作用。他明确指出：以地面炮兵实施主要打击，准备打两三个月，以两个空军师于炮击同时或稍后，转场南下，分别进驻汕头、连城。毛泽东最后提出：以中央军委的名义发个电报，命令各大军区立即进入紧急战备，把作战任务下达给福州军区和海军、空军、炮兵，越快越好，最迟不过7月25日……”怀仁堂散会后，中央军委于当晚继续召开会议，彭德怀在会上传达了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部署了炮击金门的作战事宜。彭德怀还专门指出：解放军地面部队的行动将主要使用地面炮兵。空军除非复杂气候限制，一定要在7月27日进入福建、粤东的作战机场；为了稳妥可靠，应采取以小进求大进的方法，逐步转场入闽，以求站稳脚跟。彭德怀还要求严格掌握作战政策，空军飞机不要前出公海上空作战。会议确定，浙江的海军航空兵做好策应空军进驻汕头、连城和进至三都澳上空作战的准备，保障空军侧翼安全。除福建地区原有的海岸炮兵外，另增调机动海岸炮兵，以袭击金门锚地的国民党军舰艇，封锁港口，断其海上交通。会议还预定7月25日开始炮击。

7月18日23时，福州军区政治委员叶飞接到中央军委关于炮击封锁金门的电话指示后，立即召集军区领导人及有关人员开会研究，决定从本军区现有的陆、海军炮兵中集中30个营，部署厦门和同安县莲河一带，准备打击大、小金门岛上国民党军；另集中3个营又两个连，部署于连江县黄歧地区，准备打击马祖的国民党军。参战炮兵定于24日晚全部进入射击位置。福州军区机关组织福建境内的所有高炮部队，担负掩护地面炮兵、后方仓库和交通枢纽对空安全的任务。总参谋部和炮兵司令部命令在华北的3个加农炮兵团，做好赴闽参战的准备。

解放军空军也于7月18日深夜做出决定：①立即组建以聂凤智中将为首的福州军区空军指挥机构。②使用有实战经验、战斗力较强的部队，力争打好第一仗。第一批入闽的歼击航空兵于7月27日分别隐蔽进入汕头、连城基地。另调部分高炮和雷达部队入闽。③健全各机场的保障机构，从东北、华北和南京地区调进3个场站，紧急调运保障车辆、弹药和各种器材物资。④大力开展政治动员工作。

7月19日，总参谋长粟裕大将召集海军、空军、炮兵及总参谋部有关部门的领导人，最后核定了炮击金门及海军、空军入闽的具体部署问题。总参会议刚刚结束，9时半，空军司令刘亚楼便签发了作战命令：组建以聂凤智为司令的福建空军指挥部，调第一、第十八、第十二3个歼击机师和两个轰炸团进驻前线的连城、新城、汕头、沙堤、白云、樟树等机场。同时命令，指挥结构必须在7月23日前到达前线的晋江，所有地面部队必须于7月24日零时前完成转场；负责掩护的高炮部队必须在25日黄昏前到达任务地区。20日，海军决定，在金门方向集中8个海岸炮兵连，配合陆军炮兵实施炮击；旅顺基地铁道炮兵团做好南下准备；东海舰队抽调1个快艇大队进驻三都澳，而后视情况进驻泉州后渚或厦门；南海舰队抽调1个快艇大队进驻汕头，而后视情况进驻东山岛或厦门待机。还决定，由东海舰队副司令彭德清少将负责组织舰队前方指挥所，去厦门统一指挥福建地区除海军航空兵以外的所有海军部队。

至此，炮击金门的部署基本就绪。

当时，金门国民党军拥有美式155毫米加农炮20门、155毫米榴弹炮96门、105毫米榴弹炮192门，共计308门。而人民解放军拥有105毫米以上榴弹炮223门、100毫米以上加农炮73门、100毫米海岸炮4门、130毫米海岸炮19门，共计319门。比较而言，人民解放军的优势是在福建地区库存炮弹较多，共计80余万发。但是远程火炮较少，钢筋混凝土工事很少，土木结构野战工事多，在大口径火炮和永备工事方面不占优势。由于一直没有在福建地区部署飞机，在防空方面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总参谋部发出作战命令后，空军、海军，以及参战的陆军炮兵部队立即行动起来。7月19日，叶飞率领福州军区前线指挥部急速驶抵厦门。翌日上午，他在厦门召开作战会议。会议确定以17个炮兵营组成莲河地区炮兵群，以15个炮兵营组成厦门地区炮兵群，分别负责打击大金门和小金门的国民党军；以6个海岸炮兵连配置在围头、莲河、厦门一线前沿，主要负责打击大金门的主要港口料罗湾的国民党军舰；另外，在厦门、莲河两个地区各组建一个高射炮兵群，各自保障本地区的对空安全。会议结束后，各部队立即向集结地域开进，秘密展开，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从7月初开始，福建地区不断遭受台风和暴雨袭击，山洪暴发，公路、铁路沿线多处塌方，主要公路桥梁被冲坏40多座，给部队行动带来极大困难。7月20日夜，福建地区狂风呼啸，大雨滂沱。参战的摩托化炮兵部队，从闽北、闽中和闽南各地，兼程向厦门、莲河战区疾驶。到达晋江时，因为泉州大桥被洪水冲断，部队行动受阻。工程兵部队、当地政府和人民群众及时采取增筑码头加大门桥漕渡能力、加宽泉州西桥部分桥面、部分车炮绕行等紧急措施，帮助炮兵部队渡过晋江。各炮兵部队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在7月22日晚到达待机位置。接着，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在风雨泥泞中抢修道路，构筑工事，搬运弹药。经过几个昼夜的连续奋战，构筑了初步的炮兵阵地，开设了150多个炮兵观察所，第一线炮兵部队还备足了5万余发炮弹。

25日凌晨，所有各部队完成了战前准备。福州军区前指下辖厦门和莲河两个炮兵总群，厦门炮兵群由三十一军负责，辖15个炮兵营，主要负责当面的小金门和大担、二担。莲河炮兵群由二十八军负责，辖17个炮兵营，全力对付大金门。在围头角增配6个海军海岸炮兵连，以控制和封锁金门的重要港口料罗湾。为了对付国民党军的飞机轰炸，在两大炮兵群各配属若干高炮。空军方面。两个飞行团已分别隐蔽进入汕头、连城基地。海军方面。两个快艇大队也已隐蔽进入三都澳、汕头待机。

7月25日20时，福州军区前指收到北京发来的带有三个A的加急电报：中央军委命令全线炮兵立即进入射击位置待命。当夜，狂风呼啸，暴雨如注，参战炮兵部队沿着各条急造军路，闭灯开进。

7月26日拂晓前，火炮全部到位。紧急集中起来的459门火炮，身罩防护网，呈月牙形排布，昂首挺胸，炮口直指大担、二担、虎仔屿、鼠屿、小金门、大金门等国民党占领的岛屿。在云顶岩前指，叶飞下令：炮弹上膛！瞬间，整个指挥所内一改往日的嘈杂，一派静谧，安静得连海风吹临的声音都听得到。

叶飞守在电话机旁，来回踱步，不停地看表，焦急地等待来自总部开始炮击的命令。

但是，直到预定时间过去，也未接到发炮的命令。

在关键时刻，毛泽东却突然提出缓打金门。7月27日，毛泽东指示彭德怀、黄克诚：“看一看形势，待彼方无理进攻，再行反攻。”毛泽东的意图是进一步引蛇出洞，放蒋出笼，然后放手大打。中午，彭德怀向正在前线待命的叶飞传达了毛泽东的指示。接到缓打金门的命令后，福建前指向一直待机的炮兵下达暂缓炮击的命令。从7月27日夜间开始，前线指挥部对参战炮兵进行了新的调整和部署，将部分暴露的分队，立即撤至二线待机；指挥员和指挥分队，更加周密地计划火力，区分射击任务、校正射击目标和射击诸元；同时，增派步兵和工程兵协助炮兵构筑工事和抢修道路。利用短暂空隙，人民解放军出动工程兵，共构筑了掩盖工事120个，各级观察所36个，连排发令所104个，弹药室272个，救护所3个，通信枢纽4个，各种工事765个，并新建和加修道路8条，新建和加固桥梁11座，开掘群指挥所1条，各分群开掘小坑道30余条。为了确保首群炮弹覆盖目标，前线部队除以仪器侦察外，还使用多种侦察手段，反复收集和研究有关敌人阵地资料，仔细确定了各个打击目标的精确坐标。

根据中央军委的统一部署，入闽参战的空军航空兵加紧隐蔽转场和夺取制空权。空军司令部一面直接指挥空军入闽，一面迅速组建前线空军领率机关。7月25日，以聂凤智为司令员的福州军区空军指挥所，在晋江罗裳山开始实施指挥。为了隐蔽战役企图，给国民党空军以出其不意的打击，入闽参战的空军航空兵采取隐蔽转场、逐步推进的方式，进驻东南沿海各机场。首批转场的第一梯队歼击华北一师一团和十八师五十四团，于7月22日分别转至江西新城和广东惠阳机场。27日，这两个团在云量多、云层低、且有雷阵雨的恶劣气象条件下，采取后一个大队掩护前一个大队着陆的方法，以中队为单位，在云上中空高速飞行，使国民党空军毫无察觉，秘密而迅速地转场至福建连城和广东汕头机场。首批转场的第二、三梯队歼击航空兵九师二十七团、一师三团、十六师四十六团和海军航空兵四师十团，于8月上旬至中旬，先后进驻福建漳州、连城、福州、龙田等机场。至此，空军完成了福建、粤东一线机场的部署。以后数批转场的轰炸航空兵和侦察航空兵等3个团又两个大队、1个中队，也于8月下旬至9月中旬，先后从原驻地转场至福州、漳州和江西樟树等一、二线机场。

7月29日上午，粤东沿海地区乌云低垂，有雷阵雨。11时许，国民党空军第一大队少校副中队长刘景泉率领F-84G型战斗机4架，贴着云层，从低空向南澳岛飞行，进行侦察袭扰。解放军空军歼击航空兵十八师五十四团大队长赵德安率领4架米格-17型歼击机，从汕头机场起飞迎击。他们在云下高度150米处集合编队后，迅速穿云上升，巧妙地接近目标。三号机飞行员高长吉报告发现两架F-84G型飞机，地面指挥员林虎师长根据雷达所显示的飞机架数，当即告诉空中飞行员，目标是4架而不是两架，提醒他们谨防对方的“诱饵”战术，并果断命令他们大胆、沉着地实施攻击。高长吉首先进入攻击，开炮将刘景泉的僚机击落。刘景泉见状后立即大幅度急转下降，企图逃脱。正在他后上方的解放军僚机飞行员张以林立即推下机头，紧紧咬住不放，在距离150米时连续开炮三次，将其击落。刘景泉负伤后，跳伞落海。其余两架国民党飞机，一架被赵德安击伤后向外海逃窜。

激战三分钟，解放军空军击落两架国民党飞机，击伤1架，而自己无一损伤，取得了入闽入粤后的首次空战的胜利。

国民党空军受到沉重打击后，急于查明解放军空军进驻东南沿海机场的情况及动向，遂改用性能较好的F-86型战斗机，掩护RF-84型飞机实施强行侦察。8月7日、13日和14日，解放军空军同国民党空军连续进行三次较大规模的空战，国民党飞机被击落击伤6架。我军基本上控制了该地区的制空权，有力地保障了陆、海军参战部队展开部署和进行战场准备，前线军民欢欣鼓舞地说：“福建的天空现在真正解放了。”

在解放军炮兵部队和航空兵部队紧张进行炮击金门准备的同时，海军水面舰艇部队采取水陆并进的方法，也迅速而隐蔽地入闽，准备参战。7月19日，海军入闽参战部队接到命令后，立即紧张地进行入闽准备工作。7月底，东海舰队根据中央军委的决定，命令驻上海的鱼雷快艇六支队一大队，立即隐蔽南下，进入厦门地区。一大队面临的难题是如何隐蔽机动，若由海上航渡，必须通过台湾海峡，难免不被国民党军察觉。经过发动群众讨论后，一大队建议采用“陆地行舟”的方法南下入闽。7月30日夜，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中将赶到火车站，亲自指挥鱼雷快艇的装车工作。为了解决舰身长、车厢短的矛盾，并保证列车在运行中顺利转弯，指战员们采用三节平板车载两舰、舰首相对的方式装载鱼雷快艇。为了隐蔽起见，指战员们一律改着陆军服装。8月2日早晨，专列安全抵达厦门后，隐蔽于铁路隧道内。当天夜间，指战员们摸黑将装艇的平板车全部推到海军码头，用火车吊杆将快艇逐一吊放海中，然后又用护卫舰把鱼雷快艇全部拖至停泊点。谁也想不到，海军部队就是用这种方法，完成了转移，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蔽在国民党海军眼皮底下。8月5日，驻在三都澳的高速炮艇大队所属3个中队向南转移，分别进驻前线水域。中旬以后，又有东海舰队和南海舰队的3个鱼雷快艇大队、两个猎潜艇大队和1个高速炮艇中队，从海上分别驶至福建前线水域。

至此，福建前线陆、海、空三军已迅速而隐蔽地完成了炮击金门的准备工作，只等一声令下。

大写的“8·23”

人民解放军大军云集，却又暂缓行动，美国和国民党当局以为其军事威胁起到了效果，遂更加为所欲为。7月末、8月初，美国政要和军方不断发出干涉台湾海峡的恫吓性言论，其在远东的海、空军频繁活动，同时美军还将屠牛式战术导弹运抵台湾。

在美国的鼓动下，从7月底开始，台湾当局连续出动空军，多次入侵大陆，与进驻福建的人民解放军空军争夺制空权。台湾还不断组织类似在大陆进行大规模登陆的演习，并叫嚷“加紧反攻大陆”。蒋介石连续几天召开会议，专门研究金门、马祖的问题。蒋介石继续向金门、马祖派兵，将其陆军三分之一的兵力、11万兵力部署于金门、马祖地区。8月20日，蒋介石亲自到金门视察。他不顾旅途劳顿，车到一处，立即巡视。重要制高点、炮兵群、雷场、阻击阵地、后勤保障设施、港口码头、营区宿舍，均细细询问、察看，并扼要作出一些指示。在北太武山“毋忘在莒”勒石面前，蒋介石特意停下来，同部众合影存照。此四字为蒋介石1952年视察金门时亲笔书写，后被胡琏刻在巨石上。仰望当年留墨，蒋介石绷紧的脸上显出些许激动的神情。他依次指点四字，对众人说：2200年前的战国时期，田单虽仅存莒县而不降燕，最后终于驱逐敌寇，恢复了齐国。今天，我们在台湾在金门就是在“莒”啊，大家都要效法前贤，殷忧启圣，发扬坚忍不拔，以寡击众的精神，立志雪耻复国，不光复使命，决不罢休。黄昏后，蒋介石最后来到只有一个步枪射程之遥的前线炮兵阵地视察。看了一会儿影影绰绰的大陆后，蒋介石突然命令炮兵开炮向大陆射击。

美国和台湾当局的猖狂行为，不仅激起了福建前线官兵的愤怒，而且引起了中共中央的高度重视。8月20日，在中共中央工作会议上，毛泽东提到了台湾海峡的斗争问题。台海局势持续紧张，中共中央高度关注。随后，毛泽东又召集国防部长彭德怀、总参谋部作战部长王尚荣，专门就炮击金门进行了讨论研究。毛泽东指示，立即集中力量，打击国民党和美国的嚣张气焰，对金门国民党军予以突然有力的打击，把它封锁起来，此次是直接打蒋、间接打美。毛泽东同时指出，经一段时间后，对方可能从金、马撤兵或困难很大还要挣扎，那时是否考虑登岛作战，视情而定，走一步，看一步。

8月21日，福州军区前线指挥员叶飞被紧急召往北戴河。8月22日，毛泽东指示叶飞按照原计划，炮击金门。深思熟虑，胜券在握，在缓打金门近一个月后，毛泽东最终下定炮击金门的决心。

8月22日上午9时，厦门云顶岩前线指挥所再次收到北京发来的“三A”绝密电报：

立即集中力量对金门国民党军予以突然猛烈的打击（不打马祖列岛），把它封锁起来，经过一段时间后，对方可能从金、马撤兵或虽然困难很大还要挣扎，那时是否考虑登岛作战，视情况而定。

对大、小金门岛实施第一次大规模炮击，于23日开始，着重打击指挥机关、炮兵阵地、雷达站和停泊在料罗湾码头的敌海军舰艇。先打三天，看看国际反应和台湾当局动态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22日午夜至23日凌晨，参战的陆军炮三师，二十八军、三十一军所属各炮兵团和福建省军区、二十军所属炮兵部队各一部，共36个地面炮兵营，以及海军的6个海岸炮兵连，开始向发射阵地进发。为了达到隐蔽目的，所有火炮一律不进行试射，而以精密法确定射击开始诸元，以保证不暴露炮击企图。所有车辆全部闭灯行驶，沿已经修好的急造公路，抵达前线。参战的鱼雷快艇部队和航空兵部队，也于22日深夜秘密进入战位。太阳出来时，人民解放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将459门火炮、80余艘舰艇、200多架飞机，悄然地摆在金门敌军眼皮下。

23日15时，福建前指随即接通了同北京的联系电话，前指临时负责指挥员石一宸片刻不离，等候在电话机旁边。17时20分，电话那边传来作战部长王尚荣的声音，他对正在等电话通知的石一宸大声说：“主席命令到了，17时30分准时开炮。”

刹那间，前指一下安静下来，人们好像生活在地球之外的另一个什么空间里。桌子上的马蹄表的“滴答”声，如同心跳一样，清晰可闻，连从瞭望孔吹进来的海风轻微的声响都听得见。

炮击进入倒计时。此时，广阔的云天下，人民解放军炮口所向，由西向东，大担、二担、虎仔屿、鼠屿小金门、大金门等岛屿一字排开。在艳丽的阳光下，金门岛清晰可见，一切状态如常，汽车在公路上跑，屋顶冒着白色的炊烟。山头、稻田地里，三五成群的国民党士兵还在修筑工事。料罗湾，悠哉自得地停泊着几艘军舰，有人在码头装卸。当中的金厦海峡，也风平浪静。成群的海鸥，衔尾追嘻，欢啁急翔，似乎在尽情地享受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17时27分，福建前指下达装弹命令。20秒钟内，459门大炮迅速撤除了火炮伪装网，摇起了炮身。装添手将第一发炮弹推入炮膛，关闭了炮闸，瞄准手按事先赋予的诸元将炮口定位。

17时30分，在分针与秒针刚成直线的瞬间，随着福建前指开始炮击的命令，一串串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顷刻间，炮声隆隆，地动山摇，成群成串的炮弹，越过金厦海峡，怒吼着向金门方向倾泻过去，炮声响彻云霄。从福建前线指挥部望去，炮击命令一下，像按电钮一样，各炮阵地上立刻闪现出一簇簇、一朵朵白色的爆烟和橘红色的火光。稍迟，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巨响，夹杂着炮弹划空的尖啸，铺天盖地地传来，大地也急促地震颤起来。大约十几秒时间，大、小金门先炸起一片亮点、烟簇，紧接着，亮点变成火海，烟簇形成了烟雾，又过十几秒，传回对岸轰隆隆打闷雷一样的声音。料罗湾水域，炮弹炸起一道道白色水柱，弹片把海面打得好像沸腾起来，刚才还悠哉的几艘军舰飞快地起锚，向深海逃去。

炮击共有三个波次。第一波次暗语“台风”，持续时间15分钟。对金门防卫部，使用6个炮兵营共72门火炮，发射6000余发炮弹。对金门县城东北的敌五十八师师部，使用3个炮兵营共36门火炮，发射了3000余发炮弹。对位于小金门岛中路的敌第九师师部，使用5个炮兵营共60门火炮，发射了5000余发炮弹。对小金门林边、南圹的敌二十五团、二十七团团部，使用6个炮兵营共72门火炮，发射了6000余发炮弹。对大担、二担岛敌营房、炮阵地，使用两个炮兵营共24门火炮，发射了近3000发炮弹。对料罗湾敌运输舰使用海岸炮兵连共24门火炮，发射了1000余发炮弹……

第一次火力急袭后暂停了5分钟，17时50分再度开始，持续5分钟，重点压制开始零星还击的敌炮兵阵地。

19时35分，开始第三波次短促急袭，每门炮打4发炮弹，打击敌抢救、维修、灭火力量。

前两个波次，平均每分钟发射1500发炮弹，20分钟内，459门火炮共将3万余发炮弹、约600吨钢铁倾泻到金门地区。

击其空虚，袭其懈怠。万炮齐发，弹雨如注。毫无防备的金门国民党守军，在炮弹的爆炸声中乱作一团。

战前，根据叶飞的指示，前线部队通过侦察、审问俘虏等各种方法，专门弄清了金门防卫指挥部的具体位置。自从获得金门战斗胜利后，胡链深知，他和金门岛已成为解放军的眼中钉，大陆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个导致9000多名解放军官兵血洒疆场的金门王。为安全可靠起见，他花费巨大人力、物力，用几年时间，专门在金门主要山脉北太武山背对大陆的隐蔽处，劈山凿洞，修建了金门防卫指挥部。从远处看，防卫指挥部笼罩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很难被发现。从技术角度讲，防卫指挥部正好是炮弹的死角，不是专门训练，根本打不到。建了防卫指挥部和一系列阵地后，胡链才放下心来。在得意忘形之余，胡链一直在山洞外面办公。8月20日，胡链才遵照巡视金门的蒋介石的指令，躲到山洞中办公。但是胡链没有想到，他躲进山洞却没有躲过炮弹。福建前线的解放军在弄清了金门防卫指挥部的位置后，针对金门防卫指挥部的特殊位置，集中起6个远射程炮兵营的火炮，在战前利用相似地形，反复操练，做好了一举敲掉金门防卫指挥部甚至胡链本人的充分准备。

十分凑巧的是，8月20日夜间，蒋介石从金门刚刚走后，又派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来到金门视察。俞大维马不停蹄，连续两天视察国民党军的防务，十分辛苦。23日下午，金门防卫指挥部司令官胡琏在翠谷水上餐厅准备为俞大维接风。出于对国防部长的尊敬，17点刚过，金门部队副司令赵家骧、吉星文、章杰、张国英及参谋长刘明奎等20多位高级官员就在水上餐厅恭候。不料，他们等来的是无以计数的炸弹和死亡。17点30分，胡琏陪同俞大维刚走出金门地下指挥部洞口，便看见对面的山坡上有白色烟柱一阵一阵炸开来，接着是沉闷震耳的爆炸声。俞大维诧异地问胡琏：“那是我们在处理废弹吗？”当胡琏回答说不是后，俞大维于瞬间恍然大悟，他失声大叫道：“那是共军在打炮呀！”还未等他话音落下，首群数千发炮弹就越过北太武山顶，如急风暴雨，不偏不倚，一发紧跟一发在眼前落下。炮弹猛烈爆炸破片乱飞，震耳欲聋，天崩地裂。

俞大维本能地蜷缩身体趴在地上，片刻，紧紧抓住胡琏的手说：“这里不安全，我们得赶快走。”胡琏抬头看时，只见俞大维血流满面。周围弹片嘶叫，原本悠哉的人群，四下狂奔夺路，不时有人尖叫着倒下，到处都是死尸、伤员和鲜血。在混乱中，两个人谁也顾不上谁，丢下对方很快走散了。

胡琏因为离开洞口不远，手脚麻利，几个箭步蹿进坑道，这才想起了俞大维，急迫询问左右：“你们看到部长没有？”得知没有看见俞大维时，胡琏万分着急，急忙派出数十个侍从赶快出去寻找。10分钟后，俞大维被两名宪兵架进了坑道。卫生兵赶紧在微弱的灯光下，给他包扎伤口。

稍微冷静下来后，胡琏赶紧走到指挥电话前。但电话在耳边嗡嗡响成一片，没有回音。显然通信线路已经被炸断了。匆忙之中，胡琏赶忙派出传令兵察看情况，传达还击命令。10分钟后，国民党守军发起还击，但刚刚发炮，又遭到解放军的炮火压制。

就在胡链在指挥部里面乱作一团的时候，没有来得及逃脱和躲进洞里的其他国民党军官兵正在人间和地狱之间徘徊。刚才还是人声鼎沸、景色宜人的翠谷水上餐厅，在解放军炮兵的准确打击下，顷刻间成了屠宰场，成为恐怖之谷，死亡之谷。战后勘察现场，翠谷池塘，东西两座小桥均被炮火直接命中，塘坝断裂，蓄水流失，只见塘底污泥干涸，弹坑累累，一座华丽的水上餐厅被弹片穿射得弹孔密布，里外墙壁上血迹斑斑，惨不忍睹。金门防卫司令部司令胡琏虽然侥幸逃生，但其手下的四位副司令没有逃脱厄运，有三位被炸死。炮弹突然炸响，出于求生的欲望和本能，正在恭候俞大维的金防副司令赵家骧拔腿便跑，岂料炮弹跟得更快，他刚挪动脚步，一片弹片便嘶叫着飞速而来，正中赵家骧的腰部，赵家骧似乎被猛地向前推了一下，打了一个趔趄，随后便痛苦地晃了晃手，向前挣扎了一下，便倒地身亡。最惨的要数另外一个副司令章杰。章杰本来为飞行员，曾经多次飞往大陆沿海执行轰炸行动，后来被升任金防副司令。炮击开始时，章杰在原地还未来得及行动，一颗炮弹就将他整个击中，无数飞舞的弹片立刻将他撕得粉碎，章杰当即就没有了踪影，直到第二天才从被炸碎的骨渣和残破遗物上发现他，经贴身卫兵确认后，只好将残渣尽可能收拾起来。消息传到台湾家中，其夫人听后立即昏了过去。章杰的夫人后来流着眼泪回忆说：出事那天，她就像有预感似的。晚餐前，她正为孩子们洗澡，大女儿却将一朵白色的茉莉花插在头发上，她发现后，曾怒责了女儿。当时她就感到不适，心里忡忡不安，第二天一早，便得到了夫君身亡的消息。另外一个副司令吉星文也同时命丧黄泉。吉星文曾在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率部英勇抗日，成为名噪一时的抗日英雄。岂料后来他随同国民党退守台湾，长期得不到重用，直到炮击前夕才被任命为金门防卫指挥部的副司令，但不料这是一个更倒霉的差事。炮击开始时，吉星文当即为密集弹片重创。后被紧急送往医院，立即手术，将弹片逐一取出，并调来一排兵献血3000CC，伤情开始时稍微稳定，医生认为已无大碍，但不料腹内仍有一极小的碎片扭转进入肠子，吉星文因此发生腹膜炎于三天后不治而亡。

副司令中，只有张国英没有受到损伤。张国英是炮兵出身，凭借经验，他知道在弹片乱飞中如果贸然行走，多数会被击中，走还不如不走。于是他非常老练地拉过来几把椅子，一动不动地呆在下面。为了缓解紧张心情，他掏出烟卷点燃，抽起烟来。奇迹出现了，张国英不仅逃过劫难，而且毫发未伤。

除了金门防卫指挥部被打得人仰马翻外，金门全岛也遭受严重损失，岛上的有线电话全部被击毁，中断使用。国民党军官兵共有600余人在炮击中丧生。正在料罗湾卸货的大型坦克登陆舰改装的货轮“台生”号，被连续击中五发炮弹，负伤起火爆炸。

入夜，人民解放军的炮火稍微缓解。趁此机会，胡琏亲自安排，冒险起降了一架大型C-30运输机，将负伤后只进行了暂时包扎的“国防部长”俞大维送出烽火连天的金门岛，随行的还有一副盛殓着金防副司令赵家骧的棺木。到台湾后，经过X射线检查，俞大维除了手臂负伤外，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弹片击中了他的后脑部，幸运的是，弹片没有穿透头骨。俞大维拣回了一条命。

各阵地的国民党军官兵更是惊慌失措，失魂落魄。他们一整夜通过各种方式，甚至用明码叫喊，向指挥部和台湾报称：“非常厉害，防务部下大雨。”“有线电全部中断。”“大、小二担伤亡多人。”金门机场管制中心也报告说：“机器打坏，人员伤亡不能工作。”“张先生肚子痛，无法起床（运输机中弹片，不能起飞）。”

在第一天的炮击行动中，解放军损伤轻微，共有9名指战员伤亡，被击坏85毫米加农炮两门。福建前指将当天炮击情况于晚间发电给中央。晚上，毛泽东召开政治局常委会，讲道：今天开炮，时机选择得当。联合国大会三天前通过决议，要求美、英军队退出黎巴嫩和约旦。美国人霸占台湾更显得无理。人民解放军炮击金门，要求是美军从台湾撤退，蒋军从金门、马祖撤退。你不撤，人民解放军就打。台湾太远打不到，人民解放军就打金、马。这肯定会引起国际震动，不仅美国人震动，欧洲人震动，亚洲人也震动。

正像毛泽东的讲话一样，人民解放军维护祖国统一对金门发起的突然而猛烈的炮击行动，不仅打痛了台湾，而且在世界上引起极大反响和震撼。8月24日，全球各著名新闻社、大报，均将炮击金门作为最重要消息予以播报刊发。

“突破200吨，我要军法追究”

福建前线部队于8月24日，又组织36个炮兵营、6个海岸炮兵连和一个快艇大队、两个护卫艇中队，对金门国民党军进行了第二次大规模的联合打击，重点是料罗湾。

背向大陆、面向台海的料罗湾，是金门之门，它东西宽9000米，纵深长3500米，成一弧形弯向外海。料罗湾地势显要，早在宋朝时期，就成为往来商船的停泊地。清初，郑成功收复台湾时，就是从料罗湾起航。国民党占据金门后，多方经营，料罗湾成为金门赖以存活的生命线，台湾方面平均每天要在料罗湾卸载500吨以上的物资，料罗湾可一次停泊1000～2000吨级的舰船8至12艘，并铺有专用海底输油管，设有柱状闪光灯，建有大量明暗工事。

8月24日，在23日被击伤的“台生”号，装着未能卸载完的物资，并没有返回台湾，而是向南行驶，停泊在料罗湾以南两海里的炮击射程之外。为了补给金门，台湾当局又从澎湖开来“中海”、“美颂”等3艘登陆舰，运载600余名士兵和700余吨物资，驶入料罗湾，准备卸载。

17时18分，金门国民党军突然开炮，集中轰炸莲河、大嶝、围头人民解放军炮兵阵地，发射3500余发炮弹。国民党军发炮的目的很明确：报复昨日挨打，掩护料罗湾内的卸载。

在看清金门国民党军的意图后，人民解放军动用200余门火炮立即进行反压制，45分钟内发射炮弹9800余发。其中仍以海岸炮集火射击料罗湾内。国民党军舰招架不住，在“中海”号登陆舰率领下，开始撤离料罗湾，被迫向南逃窜。解放军隐蔽待机的第一梯队6艘鱼雷艇，在大队长张逸民的率领下，立即出击。18时30分，解放军鱼雷艇在东碇岛附近咬住撤退的国民党军舰。在距离30链时，国民党军舰没有发现解放军的舰队。张逸民利用国民党军舰疏忽大意的有利时机，命令全队展开成为两个突击队，全速向两艘大型运输舰冲去。在距离仅为4链时，国民党军舰竟打开信号灯联系，发现情况不对头后，为时已晚。19时25分，人民解放军鱼雷艇分别驶抵“中海”号和“台生”号300米处，编队齐射，并在两链距离左右施放鱼雷。两枚鱼雷直接击中“台生”，将船体炸开两个大洞。瞬间，排水4040吨的“台生”号变成一个大火球，船上冲起一道水柱，爆炸声震耳欲聋。受到致命打击的“台生”号，不到5分钟，即沉入海底。人民解放军另外3条鱼雷艇向正慌忙逃窜的“中海”号发射了6颗鱼雷，击伤其尾部，破坏了其全部动力系统，将其打成重伤。

金门国民党军遭到8月23日、24日两次打击后，士气沮丧，军心浮动。台湾当局为了改变地面和水面的不利态势，遂在8月25日，集中第五、十一两个大队的F-86型战斗机48架，飞临金门以东海域上空。其中8架窜至漳州地区，妄图进行报复。但飞机刚刚入境，就被人民解放军雷达发现，解放军空军驻漳州的歼击航空兵九师二十七团1个大队随即出动迎战。由于没有发现目标而奉命返航。因为技术故障而落在大队后面的刘维敏双机，在漳州机场东南上空发现4架国民党军飞机，刘维敏当即下令攻击。他首先咬住后面的一架，对方发现后拼命逃窜，刘维敏则紧咬不放。双方飞机在视觉可以看到的高度上下翻飞，由高度1万米打到1800米。刘维敏勇敢作战，将国民党军飞机压在下面，用机枪扫射。两架国民党军飞机不久就拖着浓烟栽向地面。但当刘维敏追击另外一架国民党军飞机时，不幸被解放军地面高炮部队误击，刘维敏机毁人亡。为协调炮兵与空军作战，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炮兵司令陈锡联和空军司令刘亚楼风尘仆仆地赶到福建前线，就空军与炮兵协同作战进行了协调。

国民党军在金门地区遭受打击以后，台湾当局被迫于8月25日停止对金门的海上运输，并决定从27日起改变海运方式，由使用大型运输舰，改为中型运输舰。为了缩短距离，由从高雄起航，改为从澎湖起航；由白天直接进入港口靠岸卸载，改为夜间驶进料罗湾外海抛锚，然后用小汽艇（船）向料罗湾码头驳运。此外，为了补给金门地区军用和民用，坚守金门，台湾除了冒险从料罗湾海运外，还利用金门的西村、沙头两个机场进行空中运输，向金门运送急需物资和修理人员。

8月26日，彭德怀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给福建前指代理司令员张翼翔打电话，对炮击金门作了新的部署：严密封锁大、小金门和大担、二担等岛屿，以火力割断诸岛之间的联系，使其不能相互支援；以炮兵打击在金门机场起降的运输舰；海军要加强对国民党军飞机、小型舰艇的打击；航空兵要坚决打击进入大陆上空的国民党军飞机，但不要越过领海上空作战。无论如何不能使金门在一天中获得超过200吨以上的物资。200吨物资，是金门10多万军民的一天所需要物资的最低量。彭德怀在给福建前指打电话中专门指出：如果让国民党军突破200吨，我要军法追究责任。

根据中央军委的意图，为完成全面封锁金门的任务，解放军福建前指调整了前线部队，以入闽参战的炮兵二师二十八团、六师七团，分别加强厦门、莲河两个炮兵群，从地面、海上、空中三个方面加强对金门的封锁。针对国民党军用空中补给的情况，人民解放军集中炮火，封锁了金门的西村、沙头两个机场和料罗湾。对西村、沙头机场的炮击，人民解放军采取“敲锣吓雀”的惊扰战术。因为两个机场有峰峦屏遮，难以目测。人民解放军炮兵事先准备好射击诸元，增设对空观察哨。台湾运输机飞临，先不盲目射击，等到飞机试图降落时，炮兵一阵铺天盖地急袭。10天之内，台湾有4架运输机被击伤，机降运输被迫中止。

停止空中补给后，台湾当局被迫采取海运方式，从料罗湾卸载物资，但遭到解放军炮兵和海军部队的拦截，损失惨重。到9月2日为止，解放军又击沉击伤国民党军舰艇两艘，击伤运输机4架，歼灭炮兵连两个，摧毁各种火炮十余门，毙伤国民党军数百名。在解放军猛烈炮火的连续打击下，金门国民党军的补给运输一再中断，运达物资很少。从8月23日至9月2日，平均每天运抵金门的物资，仅为以前的5.5％。

金门基本上被解放军封锁，国民党守军处境艰难。

经过十余天的大规模炮击和严密封锁，金门成为一个死岛。国民党军官兵日夜躲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工事里不敢出来，地面上极少见到人影。金门全岛所有暴露在地面上的房屋都被打烂了，有些村庄变成了一堆堆砖头瓦块，所有的大树小树都被猛烈的爆炸和弹片推了光头，树枝光秃秃的没有一点儿绿色。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片鱼鳞状的弹坑，脚踩上去，土又松又软。每天一大早，金门的沙滩还是蓝色的。但轰轰隆隆炮击一天后，到了傍晚，朝向大陆一面的海滩全叫火药硝烟染成灰黑色，好像天下了一场细煤粉。靠岸的海水也形成了一条宽数十米的黑带，连翻卷的浪花颜色都呈黑色。夜间潮水把沙滩冲刷得很干净，到了第二天傍晚又变黑变脏，如此循环往复……

在封锁围困之中，金门国民党军的士气一落千丈。“恐惧症”、“厌战病”到处流行。国民党守军天天向台湾叫喊：“我们身边的人都找不到了”、“受不了”，并连连哀求台湾立即派空军支援。岛上国民党军的炮兵部队被解放军打得抬不起头来，有的躲入工事，不敢开炮，有的炮被打得不能转移阵地。国民党军海军人员尽量借故不到金马执行勤务。按照命令不得不起飞的空军飞行员则含着眼泪上飞机。派往前线增防的国民党军官兵，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临行前都是哭哭啼啼，不愿意前往送死。

由于被封锁供应不足，金马国民党军接近弹尽粮绝的处境。守军先是将平常不吃的粗粮拿出来全部吃光。没粮后，又用野菜充饥，至于肉类根本看不到。为了充饥，国民党守军士兵常常夜间出动，将居民种在田间还未成熟的花生和土豆挖光吃掉。许多士兵因为营养不良，患了胃病、夜盲症和贫血病。在金门国民党守军中，“美国人出点子，蒋介石下命令，当兵的卖命受苦刑”等怪话蜂起。

“狗屁的护航啊”

炮击金门开始后，毛泽东在不同场合多次说：“我们的要求是美军从台湾撤退，蒋军从金门、马祖撤退。你不撤我就打。”“经一段时间后，对方可能从金、马撤兵或困难很大还要挣扎，那时是否考虑登岛作战，视情而定。”

经过10天的封锁作战，金门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当时，解放军官兵，包括前线指挥员，都等待登陆作战、夺取金门的命令。正当福建前线官兵焦急地等待进攻命令时，却接到停止炮击的命令。这个命令是毛泽东亲自拟定和发出的。

9月3日晚上，毛泽东明确提出：“停止炮击三天，以观各方动态。”

前线官兵百思不解。原来，金门作战的重点已经发生转移，解放军大规模炮击和封锁金门，国民党军顶不住了，其后台老板美国，已经从幕后走上了前台。

炮击金门开始时，蒋介石召开紧急会议。并令“国防部长”俞大维立即向美军协防台湾司令部司令斯穆特提出两项要求：①美军尽一切力量协助国民党军增强外岛的防御，协助加强外岛的动补能力；②建议美方派海军顾问与台湾海军司令梁序昭协商金门运输问题。此时，台湾“外交部”正在台北宾馆为三个星期前刚刚到任的新一任美国驻台协防司令斯穆特举行欢迎晚宴。正当晚会进入高潮时，台湾“国防部”联络局局长胡旭光带着满脸愁云急匆匆走到斯穆特身旁，附在他耳边低语：将军阁下，我要向您报告，共军正在向金门发起猛烈炮击，他们已经发射了10多万发炮弹，这是一个紧急的事件，总统希望盟邦给予帮助。斯穆特红光满面的笑脸刹那间凝固了，端起的酒杯停滞在空中。被突然情况弄得不知所措的斯穆特呆滞了一会儿，随后，他边解开衣扣、松开领带，边应付说：“噢，今天的天气实在太闷热了……是的，援助，胡局长，一定会援助的……请容许我把今天的事件先向华盛顿和总统报告……”然后，斯穆特放下酒杯，耸耸肩说：“鉴于金门那里正在发生激烈战斗，今天的晚宴是不是到此结束。”随后，他急匆匆地走出宴会厅。

接到斯穆特的报告后，美国反共的老手国务卿杜勒斯立即在一份备忘录中写道：①如果中国炮击造成局势危险，可能需要第三国，亦即美国进行干预。②可能的话应把台湾局势交由安理会讨论。在杜勒斯的促动下，8月25日，艾森豪威尔亲自主持了会议，决定根据美台《共同防御条约》准备承担台湾空防，提供护航，做好对中国大陆目标实施核打击的准备。同月27日，艾森豪威尔在记者招待会上向全世界宣布美国将介入“台海危机”。28日，美国政府根据总统和国务卿的旨意发表声明，宣称美国不会把对沿海岛屿的进攻看成是有限的军事行动。9月3日，美国国防部发表声明，宣称美国部队已做好准备，威胁解放军不要进攻金门、马祖。9月4日，美国国务卿杜勒斯经艾森豪威尔授权，赤裸裸地威胁说：“国会的联合决议授权总统使用美国的武装部队来确保和保护像金门马祖等有关阵地”，“美国已经作出军事部署，以便一旦总统作出决定时接着采取既及时又有效的行动。”为从军事上威慑大陆，美国采取惯用做法，向台湾海峡紧急增兵，不仅急忙调遣太平洋的第七舰队主力，而且又从地中海第六舰队抽调“埃斯克斯”号航母及其辅助舰，集结于台湾海峡地区，并从日本、菲律宾和美国本土调来海、空军。至9月初，美国在台湾海峡地区已经集结了7艘航空母舰，3艘巡洋舰，40艘驱逐舰，两个航空部队各种类型飞机430余架，另外还有3800名海军陆战队员。

9月7日，美国海军根据艾森豪威尔的指令，开始公开为国民党军向金门运送补给的船队提供护航。

面对美国的战争讹诈，中国政府开展了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9月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发表关于领海的声明，宣布领海宽度为12海里，一切外国飞机和军用船舶，未经中国政府许可，不得进入中国领海及其上空。并向美国舰队发出警告。

9月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发表了关于台湾海峡局势的声明，针对美国的军事干涉行为，严正指出：中国政府完全有权对盘踞在沿海岛屿的蒋介石部队给予坚决的打击，任何外来的干涉，都是侵犯中国主权的罪恶行为。他同时警告美国政府，美国如果继续对中国进行侵略和干涉，把战争强加在中国人民头上，必须承担由此而产生的一切严重后果。

美国对中国政府的声明似乎置若罔闻。9月7日，美军公然派出第七舰队两艘巡洋舰、5艘驱逐舰组成编队，为国民党当局运输舰护航。中午，国民党海军两艘运输舰驶入金门料罗湾码头，卸下货物，美国军舰则停在中国领海范围内作出一副掩护的姿态。

解放军前线部队由于不明确对这种美蒋混合编队的处理方针，因此未予射击。对于美国军舰侵入我国领海的这种行为，当天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发言人奉命发表声明，向美国政府提出抗议。

看来，仅以口头警告不仅不能使美国收敛侵略气焰，而且也难以摸清其在台湾海峡的战略底盘，为此，中共中央决定采取实际军事行动。

9月7日，毛泽东考虑后，决定对美蒋混合编队实施打击，但是只打蒋舰，不打美舰。当叶飞进一步请示如美舰向解放军开火，解放军是否能够还击时，毛泽东明确回答：没有命令不许还击。

接到毛泽东的命令后，总参谋部和福建前线指挥员一时都很担心。因为美蒋舰只混合编队，舰与舰的距离又很近，前线几百门火炮，万一某一门火炮打偏一点儿，就有可能打中美舰。为慎重起见，前线指挥员一再向各炮群重申毛泽东的命令，并对美舰混合编队的队形、各舰相互距离、航速做了认真研究，做好了各项准备，以确保无误地完成只打蒋舰不打美舰的任务。

9月7日24时，中央军委命令福建前线部队于9月8日对金门国民党军进行一次惩罚性炮击。

9月8日上午，台湾国民党军由于前一天靠美舰护航得以平安运输，十分得意，又出动4艘登陆舰，在5艘美军舰艇的护航下再次向金门驶来。上午11时，美舰停在金门外海中国领海内，国民党军的登陆艇驶向岸边卸货。

这次，美国和蒋介石算计错了。当天解放军前线炮兵已经接到命令，并做好了射击国民党军舰的准备。在美舰驶入中国领海后，中国政府就美舰再次侵入金门海域向美国发出再次警告。12时43分，解放军以43个地面炮兵营又6个海岸炮兵连组成的强大炮群突然开火，连续发射了2.17万发炮弹，猛烈射击金门岛上的军事目标和驶入料罗湾的国民党军登陆舰。在弹雨中，国民党军“美乐”号登陆舰当即被击中起火，继而爆炸沉没。另外一艘登陆舰“美珍”号中弹负伤，向外海逃窜。

人民解放军炮击开始后，美国军舰根本不管国民党军舰只，急忙退到料罗湾以南5～12海里，徘徊观望，始终未发一炮。

国民党军在遭到猛烈炮火打击时见美舰丢开他们逃跑，气得大骂不止。从解放军的侦听机中，可以清楚地听到台湾方面向驶入金门的舰只发问：“美国朋友呢？美国军舰呢？”那边回答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美国军舰早他妈的调头逃跑了。”事隔20多年后，当时在台湾“国防部”新闻局任职的刘毅夫还气愤地撰文描述说：“我站在旗舰支队长身旁，悲惨地看着我4艘孤立无助的运补舰挨炮，再用无法形容的眼睛回头看美国兵舰，他们好像根本无动于衷，他们好像奉的命令就是来金门参观，而美其名曰‘护航’，哎，狗屁的护航啊！”

9月11日，4艘美国军舰再次掩护国民党军的4艘运输舰、7艘作战舰向金门驶来，为了摸清美国的战略底盘，周恩来亲自布置了打击这次护航编队的战斗行动。11时，美蒋混合编队侵入金门海域中的中国领海。周恩来下达命令后，从14时57分起，前线解放军炮兵以40个地面炮兵营又6个海岸炮兵连的强大火力射击驶入料罗湾的国民党军运输舰和金门岛上的目标。这一次国民党军的运输舰吸取了前几天的教训，不再等待美舰的掩护，一遭打击就急忙向外海逃去，因而只有1艘舰被炮火击中。美国军舰同9月8日的表现一样，在解放军发炮后马上退向外海，仍一炮未发。

美国终于暴露出了侵略者的本质。美国军舰丢下台湾船队，自顾逃命，表明美国并不是像它宣称的那样强硬，而是心虚得不得了，不愿意为蒋介石卖命。

“如果杜勒斯先生真的说了那些话那亦只是片面的声明”

在摸清了美国的战略底盘后，9月13日，毛泽东电令前线部队炮兵全面开展零炮射击活动，要求做到白天黑夜打零炮，每天24小时，特别是对料罗湾3海里以内，打零炮，使敌昼夜惊慌，不得安宁，以增强全面封锁的效果。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福建前线炮兵在发现重要目标时才集火进行大规模炮击，而平时则转入零星炮击，使金门岛上的国民党军日夜都需要隐蔽在阴暗潮湿的坑道中，岛上的地面活动基本陷入停顿。

为补给金门岛上的守军，台湾当局想尽各种办法。9月13日，台湾国民党军又采取了一种新的运输方式，在天还未亮的凌晨使用“美”字号运输舰进行偷运。但国民党军运输舰刚刚小心翼翼地接近料罗湾，就遭到解放军猛烈的炮火射击，两艘运输舰中弹，补给再次失败。

鉴于由运输舰直接补给靠岸运输已经不可能，国民党海军的运输人员想到了利用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常用的履带式水陆输送车。国民党海军一装载水陆输送车的大型运输舰于白天驶到金门以南解放军炮兵火力无法达到的海面上，水陆输送车装载货物后再从舰上下水，直接抢滩上岸卸载。9月14日，台湾国民党军首次试用这种补给方式，由于水陆输送车长度仅几米，目标甚小，又处于运动之中，火炮远距离很难命中。17辆水陆输送车从运输舰下水后，只损失两辆，完成了对金门的补给。除此之外，台湾当局又利用傍晚和夜间对金门守军进行空投。这两种补给方式，给人民解放军实施封锁带来相当大的困难。

国民党军利用近海施放水陆输送车抢滩和空投两种补给方式，使金门守军得以勉强维持。为了继续实施有效的封锁，中央军委对于封锁金门问题做出新决定，强调：为了进一步封锁金门，炮兵要努力改进射击技术，重点打击驶入料罗湾的运输舰及卸载点，切实避免误击美舰，并加强对空投场的炮击；空军要加强大陆沿海上空的巡逻掩护，掩护炮兵打击国民党战斗机；海军在确保不误击美舰的前提下，夜间可对进入料罗湾的国民党军舰予以打击。

根据中央军委加强封锁的精神，人民解放军向福建前线再次抽调了地面炮兵、高射炮兵，使参加炮击金门的地面炮兵部队达到14个团另7个营又14个连，还有海岸炮兵8个连。

在力量得到加强后，炮兵根据新的情况研究了打击国民党军的水陆输送车并封锁空投场的新战法，空军则寻找战机，在确保不同美机交战的情况下打击国民党军的运输机。

解放军炮兵为了有效地打击水陆输送车，将部分远射程的火炮和海岸炮前推，增大火力控制范围，迫使国民党军的运输舰在更远的海面停泊，水陆输送车因增大航程更容易遭受打击。同时，解放军炮兵经过周密计算，在料罗湾各主要航道上及沿岸便于水陆输送车着陆的水际滩头，预先近海移动拦阻射击弹幕和不移动拦阻射击火墙，一旦发现水陆输送车或小型登陆艇上岸，马上呼唤火力实施较准确的射击。通过这种方式，有效地打击了国民党军用水陆输送车运送物资补给金门的企图。

从9月14日至10月5日，台湾当局不惜重大损失，变换各种方式对金门实行运输补给，但是平均日运输量只有171吨，仍只能达到金门全岛每天最低需求量的40％左右。这些补给对金门守军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美国看到，军事威慑不可能使大陆放弃对金门、马祖使用武力，而为蒋介石的护航又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大量兵舰集结于台湾海峡，持续下去，对美国的全球战略很不利。因此美国不得不考虑在金门、马祖地区改变策略，由“战争边缘”转为“脱身”。

9月9日，美国国务卿杜勒斯明确宣布：美军在金门等沿海地区不进入3海里领海线之内。继杜勒斯后，11日，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发表广播演说，提道：“我不会仅为金门而要求美国男儿作战。”从9月初开始，美国国内反对保卫金门、马祖的呼声越来越高，国会甚至提出要否决过去《福摩萨决议案》中授予的总统处理台湾外岛的机动权力。《纽约时报》公布的一份统计材料透露，白宫和国务院收到的5万封关于台湾海峡问题的公众来信中，有80％明确反对美国为台湾而驻守金马等大陆沿海岛屿。

在强大的压力下，原来态度比较强硬的军方也转变了支持蒋介石守卫金门的立场。美国国防部长麦克尔罗依向艾森豪威尔送呈参谋长联席会议看法：“美国应该运用它对台湾所具有的巨大影响力，劝说蒋从金门、马祖撤走他的大部分部队，只留少数人做象征性的防守。”9月29日，美国参院外交委员会主席格伦以威胁的口吻致函艾森豪威尔，声称：“金门对保卫台湾或美国均无非重要……美国军队保卫金门将不可能获得美国人民的支持。”他要求艾森豪威尔在决定介入金马战事前先同美国国会商量。按照美国的法律规定，国会有权对总统进行不信任表决，进行非法定约束。艾森豪威尔接到格伦的函件后，不敢怠慢，马上回信，保证说：“您和任何其他美国人都不必担心美国会单纯为保卫金门与马祖而军事介入。”

为了从金门、马祖脱身，美国首先提议恢复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外交接触，恢复中断的中美大使级会谈。从9月15日起，中美大使级会谈在波兰首都华沙开始。同时，美国命令其驻台美军根据《共同防御条约》中关于国民党军的重大军事行动都必须要经美国同意的规定，对国民党军采取了严加监督措施，不准其对大陆采取主动攻击行动。当时解放军可以清清楚楚地侦听到，国民党军的飞机只要不经美军同意飞近大陆一点儿，马上就会受到美军地面站的大骂。

美国的意图是“划峡而治”，割断海峡两岸的联系。这种公然分裂中国的行径，只顾美国自己利益的行径，不仅遭到大陆方面的抵制，就是蒋介石，也不答应。

美国分裂中国的主意打定后，艾森豪威尔先是派美国驻台湾协防司令斯穆特拜访蒋介石，提出由美军接管台湾、澎湖的全部防务的要求。艾森豪威尔企图用军事手段完全控制台湾。蒋介石看透了美国人趁火打劫的诡计，严词拒绝。美国见软的不行，遂于9月30日，由国务卿杜勒斯出面发表讲话，公开说：“如果获得可靠的停火，我们的判断，自然是军事上的判断，就是仍然在金门、马祖保持庞大的军队是不明智的而欠谨慎的。美国没有保卫沿海岛屿的任何法律义务，我们不想承担任何这种义务。我要说，如果美国人认为放弃这些岛屿不会保卫‘福摩萨’产生任何不利的影响，我们就不会考虑在那里使用美国部队。”

为了表示坚决守卫金门、马祖的决心，9月26日，蒋介石命令“国防部长”俞大维和蒋经国亲自押运，将台湾当局从美国刚刚得到的8英寸榴弹炮运抵金门。8英寸榴弹炮即口径203毫米的榴弹炮，40年代美军先装备于大型军舰，后陆续装备陆军，主要用于要塞防御。203毫米榴弹炮最大射程16850公里，炮身全部重16000公斤，弹重90.6公斤，是155榴弹炮弹丸重量的两倍，大体上相当于两发155榴弹炮同时在同一点爆炸。对小小的金门岛来说，203毫米榴弹炮不仅能够增强防御力量，而且具有强大的进攻和还击能力。蒋介石还偕妻亲临金门地下战壕巡视，令部下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阵地。此后，蒋介石派他的儿子蒋经国代表他，在炮火中5次登上金门岛，给官兵打气，表明防守金门的决心。

同时，蒋介石利用各种场合，公开对美国在金门、马祖问题上的态度表示不满。9月29日，台湾破例举行了规模很大的记者招待会。蒋介石身着参加重大活动的上将军礼服，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公开抨击了美国不同台湾当局商量就与中共重开谈判的举动，随后，蒋介石神情庄重地说：“我们在最后生死关头，自必行驶我们的自卫权，对大陆匪军基地实施报复行动，这无论在保卫我国主权，保卫台海的安全以及挽救我军民自己的生命来说，都是责无旁贷的。……而我们在紧急状态中，亦不容为了考虑盟邦态度如何，而瞻顾徘徊。”蒋介石实际上已经公开表明，一旦情况需要，国民党军将不再听信美国的掣肘。

杜勒斯发表主张从金门撤军讲话的第二天，10月1日，蒋介石就在高雄接见美国记者，一见面，蒋介石就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含沙射影的话。最后，蒋介石话锋一转，宣称：“杜勒斯先生昨日的谈话内容殊难置信。如果杜勒斯先生真的说了那些话，那亦只是片面的声明，我国政府并无接受的义务。”

金门炮击，使美国和台湾当局发生了分歧，双方一时间争吵得不可开交。对此，毛泽东在9月最高国务会议上的讲话中幽默地说道：“你看金门、马祖打这样几炮，我就没料到现在这个世界闹得这样满天风雨，烟雾冲天。”

美国希望国民党军撤出金门、马祖，而蒋介石坚决不答应。为此两者发生了激烈冲突。这样，美国政府反而把蒋介石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在维护中国统一上，蒋介石与毛泽东、国民党与共产党站在了一起。于是，炮击金门开始发生转化，由海峡两岸之间的斗争转到了海峡两岸心照不宣地反对美国分裂的斗争上面。

打而不登　封而不死

蒋介石和美国的矛盾激化，吵吵嚷嚷，在金门、马祖问题上闹得不可开交。在中南海的菊香书屋，毛泽东胸有成竹。炮击金门打到这个程度，终于打出了一个头绪。10月3日，毛泽东在中南海住所中召集主持了政治局常委会议，就台湾海峡形势问题商讨对策。朱德、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林彪等，这些在中国现代历史上名闻遐迩的人物，齐集一堂，纷纷发表看法，认为炮击金门打得好，使美蒋出现了矛盾分歧。

毛泽东在听取大家发言后，总结指出：现在美国人逼迫台湾从金门撤军，而蒋介石不愿意撤出金马，我们也不是非登陆金门、马祖不可。让金门、马祖留在蒋介石手里为好，这样做的好处是金门、马祖离大陆近，我们可以通过这里同国民党保持接触，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打炮，什么时候需要紧张一点儿就把绞索拉紧一点儿，什么时候需要缓和一下就把绞索放松一下，不死不活吊在那里，可以作为对付美国人的一个手段。

会议最后决定：对金门，还是打而不登，断而不死，让蒋军留在金门、马祖。打也不要天天打，更不是每次都打几万发炮弹，可以打打停停，一时大打，一时小打，就是一天只零零落落地打几百发。同时，要在宣传上大张旗鼓，坚持台湾问题是中国内政，金马打炮是内战的继续，任何外国和国际组织都不能干涉；美国在台湾驻扎空军是侵犯中国领土主权，美军舰云集台湾海峡是蓄意制造紧张局势，都必须完全撤退。反对美国制造两个中国反对美国霸占台湾合法化，争取和蒋介石通过谈判解决金、马以至台、澎问题。

会后，中共中央把有关精神通知给了在华沙与美国谈判的大使王炳南，要他在坚持原则的情况下，配合金马，进行外交斗争。

中共中央、毛泽东召开会议，制订了被后来历史学家称之为“绞索政策”的新的斗争策略，成为炮击金门斗争的转折点。

10月5日8时，毛泽东指示福建前线部队“不管有无美机、美舰护航，10月6日、7日两日我军一炮不发。敌方向我炮击也一炮不还。偃旗息鼓，观察两天，再作道理”。中央军委根据毛泽东的意图，作出了“打而不登，封而不死”的决策，并且指出：在目前，宜减轻对金门、马祖的军事压力，使金门、马祖国民党军能够生存下去，促使其守而不撤；同时，又要使其处于紧张的状态，拖住美国不得脱身，在必要时，仍然要进行大打。总之，一切行动要从有利于统一解决台、澎、金、马着手。

10月5日，毛泽东通宵未眠，挥动如椽大笔，写就一篇堪称千古绝唱的文告，这就是10月6日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长彭德怀名义发表的《告台湾同胞书》：

“我们都是中国人，三十六计，和为上计。金门战斗，属于惩罚性质，你们的领导者们过去长时间太猖狂了，命令飞机乱钻，远及云、贵、川、康、青海，发传单，丢特务，炸福州，扰浙江，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打一些炮，引起你们的注意。台、澎、金、马是中国领土，这一点你们是同意的，见之于你们领导人的文告，确实不是美国人的领土。台、澎、金、马是中国的一部分，不是另一个国家。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没有两个中国。这一点，也是你们同意的，见之于你们领导人的文告。你们领导人与美国人订立的军事协定，是片面的，我们不承认，应予废除。美国人总有一天肯定要抛弃你们的。你们不信吗？历史巨人会要出来作证明的。……”

声明并指出：暂时以7天为限，停止炮击，并向台湾当局建议举行谈判，实行和平解决。

公告发表后，立即引起强烈反响。消息从国民党军的一个炮口传到另一个炮口，并且传到了海滩。金门岛上的气氛马上缓和下来，岛上10万多军民从躲藏了40多天的阴暗潮湿的坑道和防炮洞中走出，见到了阳光。国民党军士兵都为眼前的危险消除而感到高兴，从坑道里走出来时互相招手、高声叫好。国民党军的炮兵在解放军停止炮击期间也照样一炮没打，而台湾当局则利用这7天，抓紧运输，不仅运上几十天的补给品，还趁机运上大批武器弹药。

10月12日午夜，《告台湾同胞书》宣布的7天暂停炮击的期限已满，金门国民党军和当地居民又紧张起来，全部进入坑道和掩体，准备躲避解放军的炮火。全岛黑灯瞎火，整个晚上没有任何动静。

出乎金门军民意料之外，解放军不但一炮未发，而且在13日凌晨，福建前线广播站突然再次播送了国防部长彭德怀对福建前线人民解放军的命令。该命令又是出自毛泽东之手。命令说道：“福建前线人民解放军同志们：金门炮击，从本日起，再停两个星期，借以观察敌方动态，并且使金门军民同胞得到充分补给，包括粮食和军事装备在内，以利他们固守，兵不厌诈，这不是诈。这是为了对付美国人的。这是民族大义，必须把中美界限分得清清楚楚。”命令最后强调：“台、澎、金、马整个地收复回来，完成祖国统一，这是我们六亿五千万人民的神圣任务。这是中国内政，外人无权过问，联合国也无权过问。……金门海域，美国人不得护航，如有护航，立即开炮。”

广播后，金门岛上国民党军纷纷走出暗堡地洞活动。在阵地附近，三三两两的士兵蜷缩在洞边晒太阳。官兵们背后议论说：“中国人总归是中国人，和平解决台、澎、金、马，我们就一个也死不了。”国民党的运输舰也大胆地停泊在料罗湾内，载重汽车一直开到码头边。当转运物资的登陆艇靠近海岸时，国民党军官兵蜂拥而上，赶快抢运。

解放军暂时停止炮击，美国错误地认为是它的“强硬”政策才带来台湾海峡地区的和平。17日，美国公然宣布，将当时驻在台湾的“耐克一赫尔克里士”地对空导弹营设备，交给国民党军使用。19日，美国海军又公然侵入金门海域，为国民党军舰护航。在此情况下，中央军委决定提前于10月20日16时恢复炮击。福建前线部队迅速组织32个炮兵营又5个海岸炮兵连，对金门实施第五次大规模炮击，沉寂了14天的福建前线，顿时地动山摇。1958年10月25日，毛泽东第三次草书《再告台湾同胞书》，这个文告，说明了杜勒斯及美国在台湾问题上的险恶用心：按照美国的安排，第一步就是要孤立台湾，第二步要托管台湾。文告宣布：“中国人的事只能由中国人自己解决，一时难以解决，可以从长商议”。“逢双日不打金门的飞机场、料罗湾的码头、海滩和船只，使大金门、小金门、大担、二担大小岛屿上的军民同胞都得到充分的供应，以利于长期固守。如有不足，只要你们开口，我们可以供应”。文告重申，仍以没有美军护航为条件。

毛泽东后来对他的秘书说：我们和美国人都搞边缘政策。美国人在这个战争边缘，我们在另一个战争边缘，双方都在战争的边缘，都不超过这个边缘。我们用战争边缘政策对付美国人的战争边缘政策。

谜一样的金门岛

“打而不登，封而不死”的政策，确实给美国出了一道难题。由于蒋介石不愿意放弃金门、马祖，导致美、蒋之间分歧日益加重。在此情况下，艾森豪威尔决定派杜勒斯赴台亲自面见蒋介石，以协调台湾和美国的双边关系。10月20日，已经身患重病的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受命飞往台湾。就在杜勒斯踏上赴台途中经过阿拉斯加之际，毛泽东立即决定，恢复对金门、马祖的炮击。解放军在两个小时共发射1.1万发炮弹。杜勒斯不仅在空中受到解放军在金门发射炮弹的警告，而且在他到达台湾时，也受到明显的冷遇。由于蒋介石心存恼火，一改原来对美国的亲密态度，甚至没有到机场上迎接杜勒斯。

杜勒斯到达台湾的当天下午，就与蒋介石见面。但见面不久，两人就吵了起来。杜勒斯开门见山，摊开美国的意见，直言金门岛军事上对台湾防备无用，建议蒋介石要果断从事，从金门岛撤军。

蒋介石当即给予反驳，并对美国与中共在华沙开展会谈进行激烈抨击，他不仅不答应从金、马撤军，而且要求美国应提供更多的军援。

杜勒斯趁机威胁说，如果蒋介石拒绝美国的意见，那美国是不会给予台湾更多的武器的。

双方严辞冲撞，蒋介石被美国逼得恼怒之极，突然站起来大声说：在我活着的时候决不会撤军！

杜勒斯被蒋介石突然恼怒的神情吓了一跳，半晌说不出话来。当日会谈不欢而散。

蒋介石也不敢把事情做绝，恰好第二天，解放军又向金门炮击。于是，在第二天的会谈中，蒋介石以解放军正在炮击，如果此时宣布撤军，等于示弱，助长共产党阵营气焰等为借口和理由，搪塞杜勒斯。无奈，杜勒斯只好退让一步，不再逼迫蒋介石撤军。10月23日，经过三天会谈后，杜勒斯与蒋介石签署了联合公报。在公报中，美国承诺，鉴于“在当前情况下，金门、马祖与台湾、澎湖在防卫上有密切之关联”，国民党军仍有守卫金门、马祖的必要。而台湾则答应，为了缓和台海局势，“将适当减少金、马驻军”、“不再以武力反攻大陆”。

本来就身心交瘁的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又因为台湾海峡的紧张局势日夜不寐，终于一病不起。杜勒斯从台湾回国不久，就被发现患了癌症，已到晚期。在华盛顿沃尔特·里德陆军医院痛苦地挣扎了数月，1959年5月，杜勒斯最终与世长辞。

1958年10月31日，在蒋介石和杜勒斯会谈后，中共中央、毛泽东决定，为了利于两岸关系，“今后逢双日对任何目标一律不打炮，使国民党军人员能走出工事活动，晒晒太阳，以利其长期固守，逢单日可略为打一点炮，炮弹一般不要超过200发。”从而使炮击金门的双日“不打金门的飞机场、料罗湾的码头、海滩和船只”发展为“双日不打单日打”，逐步结束对金门的激烈炮击和围困封锁。

11月初，为揭露美国政府的战争边缘政策，表示中国人民对艾森豪威尔政府蛮横干涉中国内政的义愤，同时使蒋介石得到拒绝从金门、马祖减少军队的口实，中央军委决定于3日再次炮击金门。炮击前，福建前线部队司令部向金门做了广播宣传。这一天，前线炮兵部队集中33个营又1个连，对金门实施了第六次大规模反击。5日，解放军又奉命发射炮弹3000余发。蒋介石以金门战事吃紧为理由，不仅拒绝撤军，而且拒绝美国提出的减少驻军要求。对此，连美国《纽约时报》都说：“共产党人的没脑筋的不妥协行动好像给蒋介石做了一件好事，使蒋介石在金门、马祖的海滩上得到美国的支持了。”称颂毛泽东的高超策略。通过“打而不登、封而不死”，大陆帮助蒋介石顶住了杜勒斯的压力，没有从金、马撤军，从而打破了美国分裂中国，制造“一中一台”的企图，为两岸和平解决创造条件。

1959年元旦刚过，大金门岛上的国民党军炮兵突然于3日向大嶝岛实施轰击，造成山头村托儿所31名儿童死亡，17人受伤。国民党军这一罪恶行为，激怒了福建前线广大官兵和全国人民。中央军委决定于1月7日向金门实施第七次大规模打击。为了达到只惩罚少数作恶分子和利于国民党军继续固守金门，中央军委规定，炮击目标只限于炮兵阵地。7日下午2点钟，海风渐渐吹散了云雾，金门岛清晰可见。担负炮击任务的28个营又8个连的炮手们，立刻转动炮身。瞬间，大炮怒吼起来，大金门西半部的国民党军炮兵阵地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入夜，解放军炮兵继续猛烈炮击，金门岛上燃起的大火映红了大海和夜空。炮击取得圆满效果，惩罚了国民党军。金门国民党军遭受这次沉重打击后，气焰大有收敛。

1月9日，中央军委决定对金门实行单日零星射击后，持续多时的金门炮击行动遂告一段落。

1959年2月8日是中国人民的传统节日春节，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发布命令，为了使大、小金门、大担、二担等岛屿的同胞和国民党军官兵能够安全地欢度佳节，在2月7日和2月9日两个单日停止炮击，以示关怀。此后，炮击又由单日打双日不打变为每逢节日不打。从1959年1月至1961年12月，解放军的炮击使用实弹对无人地带轰击。

1960年6月中旬，在艾森豪威尔将要访问台湾的前日，福建前线部队突然接到毛泽东的急电，指示：“艾森豪威尔现已经开始远东之行，这是美国对我国和亚洲人民的直接挑衅。为了在前线对美帝国主义举行武装示威，我军准备在艾森豪威尔到台湾的前夕和离台湾的时候，仍按单日惯例炮击金门。每天打炮4万发。炮击时应尽可能少打死人，主要是打金门群岛的山头、滩头、空地，不打村庄。军事目标只打敌观察所，其他不打。”

遵照中共中央的指示，为了反对美国对新中国的挑衅和制造“两个中国”的阴谋，进行政治宣传和示威，给美蒋勾结一点儿颜色看，解放军福建前线部队集中了35个炮兵营共420门火炮，于6月17日艾森豪威尔到达台湾时和19日艾森豪威尔离开台湾时，向金门实施了猛烈的炮击，共发射了6.8万发炮弹。炮击前，解放军福建前线广播事先通知了金门岛上的军民：“务必躲在安全地带，千万不要出来，以免误伤。”同时，又警告说：“倘若有人不遵守我们的劝告，甘心为虎作伥，胆敢扰乱伟大的反美武装示威，必遭严惩。”大陆广播福建前线司令部的通知后，金门国民党军非常紧张，防卫部和美军顾问争先将文告内容抄报台湾，请求对策。在蒋介石的授意下，金门国民党军基本上按照文告的要求行事，停泊在料罗湾的两艘军舰立即开往外海，金门各雷达站马上停止工作。地面人员陆续躲进坑道，驻大担岛的国民党军甚至把猪也赶进洞里。国民党军心照不宣，只在6月17日象征性地发炮还击，但都打在大陆沿岸的无人地带。

1961年12月中旬，中央军委又指示，为保持台湾海峡局势稳定，不主动打击金门国民党军。根据这一指示，福建前线部队主动停止实弹射击，从此只打宣传弹。金门国民党军也基本上以宣传弹回击。这种相互打宣传弹的“炮击”一直持续到1978年年底，共持续了17年之久，可谓世界战争历史上的一绝。

1979年1月1日，中美建交，美国通知台湾，结束外交关系，终止双方的《共同防御条约》。同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宣布了和平统一祖国的大政方针。国防部长徐向前亦于当天发表《关于停止炮击大、小金门等岛屿的声明》，声明说：“台湾是我国的一部分，台湾人民是我们的骨肉兄弟。为了方便台、澎、金、马的军民同胞来往大陆省亲会友、参观访问和在台湾海峡航行、生产等活动，我已命令福建前线部队，从今日起停止对大金门、小金门、大担、二担等岛屿的炮击。”

至此，共持续20年零4个月的金门炮战落下了帷幕，曾经万炮齐鸣的海峡终于归于沉静。

炮击金门，堪称世界战争历史上的奇迹。研究国际政治的一位美国大学教授1988年在南京大学讲课时讲道：金门岛是一个谜。放弃舟山后，蒋介石要撤出金门，美国人不让他撤军。1958年，共产党军队又大规模地炮击金门，美国认为从军事角度讲，金门已没有了任何防守的意义，大陆这边要什么时候拿下它就可以拿下它，所以，美国力主蒋介石放弃金门岛。但蒋不仅不听，而且大陆也不让蒋撤，甚至提出要为金门岛的蒋军补给。这就造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开始是大陆要打，蒋要撤，美国不让撤，后来是美国让撤时，又是蒋不撤，大陆也不让他撤。仿佛金门岛不是战场，只是制造紧张空气的发条而已。

这位美国教授只说对了一半。如果看看炮击金门以后的海峡两岸关系，就知道，金门不仅是制造紧张空气的发条，还是两岸联系的纽带，以及和平解决两岸关系的发端。

点评：

炮击金门作战，是人民解放军以地面炮兵为主，海、空军密切协同，对盘踞在金门及其附近岛屿的国民党军队实施的三军联合封锁和惩罚作战。从1958年8月23日到1979年1月，炮击作战持续21年，但主要作战行动集中在1958年8月至1959年1月4个月里。

炮击金门作战，是在极其复杂的国际背景下进行的，因而它的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最终目标不在于解放金门，而在于通过炮击作战，惩罚国民党军，打击其嚣张气焰。与此同时，美国已经开始公开介入台湾海峡危机，鼓动蒋介石放弃金门等岛屿，企图制造“一中一台”，中国必须通过这种炮击行动，昭示中国人民的决心，使美国制造“两个中国”的阴谋归于破产。因此，整个作战行动，既要打痛国民党军，又要拖住国民党军，既要对美国的干预行动予以坚决的回击，又要避免中美军队爆发全面冲突，这就需要有对国际形势的准确判断和高超的战略指导艺术。

炮击金门作战过程中，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洞悉国际风云，准确判断形势的发展趋势，着眼战略全局，灵活采取各种斗争策略，军事斗争、政治斗争、外交斗争三管齐下，密切结合，打而不登，封而不死，最终把金门变成了套住台湾、拉住美国的一个绞索，既粉碎了美国制造“两个中国”的阴谋，反击了国民党军对东南沿海地区的不断骚扰，保卫了东南沿海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捍卫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又避免了与美国的全面战争，甚至是核战争的危险。

福建前线的人民解放军部队，坚决执行中央军委的命令。战前周密部署，隐蔽集结兵力，形成火力、兵力优势，首先通过持续的空战，夺取了战区制空权和局部的制海权，然后乘敌不备，万炮齐发，猛烈轰击金门地区。在取得重大战果之后，又遵照中共中央、中央军委的命令，及时改变斗争策略，改变炮击作战的方针，由惩罚、封锁性炮击改为实施“绞索政策”，牢牢把握了斗争主动权，从而圆满实现了预期作战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