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加勒比——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实录

风云加勒比——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实录

“美国人用军事基地包围我国,用核武器威胁我们,而现在他们就会知道当敌人的导弹对准你的时候是什么滋味。我们干的也不过是小小地回敬他们一下。我就是要让美国人明白,自己的国土和人民遭受威胁是什么滋味。”

——苏共中央总书记赫鲁晓夫

“刚才那一刻,我们怒目相对,忽然我看见那家伙的眼睛眨了一下。”

——美国国务卿腊斯克

作战时间:

1962年10月至12月6日

作战地点:

古巴及加勒比海地区。

参战兵力:

美国军队:陆军部队10多万人、海军陆战队45000余人、战术空军68个中队进入登陆作战准备。海军1个特混舰队、8艘航空母舰和各种作战舰只70多艘承担海上封锁和登陆任务。战略空军、战略导弹部队和陆军、海军、空军的其他部队全部进入战争准备。

苏联军队:陆军、海军、空军、战略火箭军全部进入战争准备。

古巴军队:正规军、预备役部队和民兵全部进入战争准备。

主要指挥官:

苏共中央总书记赫鲁晓夫;美国总统肯尼迪。

赫鲁晓夫:矿工出身的赫鲁晓夫是苏联历史上颇有争议的人物之一。其思维敏捷,做事果断,但性格暴躁,好大喜功。早年事业成功,得益于斯大林的信任。斯大林去世后,接替马林科夫出任苏共中央总书记。党内地位稍微巩固,即在苏共二十大上发表秘密报告,彻底否定斯大林的历史功绩。在处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事务中,以“老子党”自居,对兄弟党事务横加干涉,直接导致了中苏两党两国关系的破裂。在冷战年代,领导苏联与美国展开各方位的全面对抗,且毫不顾忌客观情况,一意孤行。1962年挑起古巴导弹危机,把世界推到了核战争的边缘。1965年,被罢黜领导职务。

肯尼迪:肯尼迪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之一。出身于芝加哥最有权势的政治世家。青年时代思维敏捷,抱负远大。1961年当选总统后,提出“新边疆”思想,力图确立和巩固美国在世界的霸主地位。就职后,在全球范围内与苏联展开全面对抗,同时对各国民族解放运动进行各种干涉,筹划并支持发动了对古巴的武装入侵,对越南的“特种战争”。古巴导弹危机爆发后,肯尼迪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赫鲁晓夫的挑战,不惜冒全面战争和核战争的危险,以最强硬的手段迫使赫鲁晓夫最后做出让步。1963年,在竞选连任时遭刺杀身亡,死因至今未明。

“这是弹道导弹基地!”

1962年10月14日,星期天,天空晴朗无云。

美国空军U-2高空侦察机驾驶员小鲁道夫·安德森少校神色紧张地登上了飞机。他所要执行的是一项秘密使命:飞越古巴领空,进行高空摄影侦察。

7月底,美国政府获得情报:苏联人正把可以携带核弹头的地对地中程弹道导弹运进古巴,并正在古巴修建发射这种导弹的基地。这一消息令美国肯尼迪政府震惊不已。如果苏联人真的在古巴部署了弹道导弹,那就意味着苏联人已经将美国本土完全置于他们的核打击范围之内,在美国人的腰部顶上了一把打开保险的枪,随时可以将美国人置于死地。美苏之间的战略平衡将被彻底打破。这是美国政府所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情况。于是,根据肯尼迪总统的指示,美国情报部门动用了一切力量,对古巴、苏联进行全方位的监控。

三个星期之后,中央情报局向肯尼迪呈送了一份紧急报告,称:在苏联对古巴的全面援助里,的确正在出现某种“新的异常现象”——大约有5000名俄国军事人员到达古巴,地对空导弹、导弹巡逻艇和米格-21喷气式战斗机正源源运入古巴,某些特殊的军事建筑正在加紧修建之中;运送更多专家、更多电子和建筑设备的苏联舰船正陆续开往古巴。但报告的结论是:苏联人正在改善古巴的防御力量,特别是防空系统,可能正在建立萨姆防空导弹发射阵地网。

肯尼迪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下令军方出动U-2飞机,对古巴进行监控,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于是,从8月底开始,美国频繁出动飞机对古巴实施高空侦察。可得到的航拍胶片显示,苏联军事人员确实是在帮助古巴人修筑萨姆地对空导弹的发射场。

尽管如此,美国国务院还是向苏联发出了警告性照会,声称:虽然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古巴在苏联人的监督下保持着重要的进攻性能力”,但是如果情况的确如此,“则将发生最严重的问题”。

苏联政府没有正面答复美国的照会,只是于9月初在《真理报》发表了一篇社论,宣称:“苏联不需要为了击退侵略,为了进行报复性的打击而将自己的武器转移到任何其他国家,例如古巴。我们的核武器爆炸力如此强大,而苏联又拥有如此强大的火箭来运载这些核弹头,以致没有必要在苏联领土之外寻找发射核武器的场所。”

对苏联人的这种保证,美国人起初信以为真。9月13日,肯尼迪总统在会见记者时告诉他们迄今为止得到的证据表明,虽然俄国人继续向古巴运进大量军事装备,但仍属于防御性质的,“这些新近运进的东西并不构成对美国安全的严重威胁,但古巴如果一旦成为苏联具有强大力量的进攻性军事基地,那么本届政府将要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以保护自身和盟国的安全。”他同时认为,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处理对美关系问题上是小心翼翼的,不会制造这类严重的风险。

不过美国在野的共和党却不买肯尼迪的账,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大肆攻击肯尼迪政府在采取“鸵鸟”政策,对美国安全麻木不仁,要求政府立即对古巴境内的任何军事设施采取“明确的行动”。

一方面为了平息反对党的情绪,另一方面也确实对苏联人的行动放心不下,肯尼迪下令空军自9月份起增加对古巴进行空中侦察的次数,动用最先进的RB-47侦察机和U-2侦察机,把正在古巴兴建的军事设施全部拍下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安德森就是执行这一使命的飞行员。他已经有上千飞行小时的经历,经验丰富,调试完座舱内的各种仪表,预置好高空摄影机的光圈焦距之后,他把飞机驶入跑道,然后一推操纵杆,被称作“黑鸟”的U-2飞机轻轻一跳,离开跑道,很快爬升至1.5万米高度,向古巴方向飞去。

飞机进入古巴领空后,很快到达了西部圣克里斯托尔上空。安德森对上层的决策并不知晓,只把此次侦察视为一次普通的任务。U-2飞机飞行速度快,飞行高度在4万英尺,地面高射炮火根本对它无可奈何,所以每次执行任务就像一次惬意的空中漫步。他打开了机载高速自动摄像机,设好自动驾驶仪,悠闲地吹起了口哨。

飞机按照预定的航线在圣克里斯托尔上空往返飞行,摄像机“咔咔咔”地记录下地面的各种景况。几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傍晚时分,安德森顺利驾机返航,然后离开基地,去参加朋友聚会。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次空中侦察的结果,将引发一场震惊世界的核危机,从而把美国和苏联两个核大国推上核战争的边缘。

安德森的飞机降落后,机械师们小心翼翼地从U-2飞机机翼下的摄像机上卸下一卷卷航拍胶片,送到了胶片洗印室。两个小时后,所有冲洗完毕的胶片被送到了中央情报局的照片判读中心,在那里,专业照片判读员和情报专家们开始对胶片上的每一个画面逐一判读。

高倍投影仪把画面逐一显示在银幕上。情报专家们惊异地发现:在古巴北部和西部的10多个地方,茂密的森林已经化为平地,空旷的田野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混凝土搅拌厂和油箱;密林深处正在修筑公路;在偏僻的地方,俄式帐篷比比皆是。

情报专家们面面相觑。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建筑物太熟悉了。终于有一个人打破了沉默:“这是弹道导弹基地!”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在照片上竟出现了一些用于储存弹道导弹的建筑物和发射这些导弹的设施,其中有些导弹已经被安装到了机动发射架上,弹头指向的方向,竟是美国大陆。

10多个小时之后,所有的胶片都被判读完毕。一份绝密报告于10月15日被送给了中央情报局局长约翰·麦科恩:苏联正在古巴大规模修建弹道导弹基地,并且已经把部分中程弹道导弹运进了古巴。这些导弹估计均为射程1200英里的中程弹道导弹,可以装载相当于100万吨炸药当量的核弹头,华盛顿、休斯顿、圣路易斯等美国的重要城市均在其射程之内。而正在建筑的6个新的导弹基地,将用于安放射程达2500英里的远程导弹,这种导弹将可以摧毁美国从东部海岸到西海岸的所有城市。此外,苏联至少已经把25架伊尔-28型双引擎战略轰炸机运到了古巴,这种飞机可携带核弹头实施攻击任务。

于是,一切都改变了。古巴导弹危机由此拉开了帷幕。

“我就是要让美国人明白,自己的国土和人民遭受威胁到底是什么滋味”

古巴,是加勒比海上的一个岛国,与美国隔加勒比海相望,1959年之前,始终处于美国的绝对控制之下。

古巴人民对美国的殖民统治深恶痛绝。曾多次访问过古巴的美国历史学家小阿瑟·施莱辛格写道:“哈瓦那令我陶醉,但同时也使我感到震惊。这座可爱的城市已被糟蹋成为一个巨大的游乐场所和妓院,供来自迈阿密的美国商人在周末恣意欢乐。我的同胞们手挽着年龄不足14岁的古巴姑娘招摇过市,抛出几个铜子让人们在沟渠里彼此争夺。就我所看到的这种状况,人们不仅要问,任何古巴人,除了憎恨之外,还能对美国有什么其他感情呢?”

古巴人民反抗美国殖民统治,争取民族解放和自由的运动从来没有停止过,并且诞生了自己的民族英雄菲德尔·卡斯特罗。

卡斯特罗1926年8月出生在古巴奥连特省马亚里市郊的一个村庄。1945年进入哈瓦那大学学习,1950年获得哈瓦那大学法学博士学位。在学习过程中,卡斯特罗对政治兴趣浓厚。他同情古巴的劳苦大众,希望改变他们困苦的生活,逐步走上了反抗美国傀儡巴蒂斯塔政权统治的道路。

1953年,卡斯特罗率领150多人在家乡揭竿而起,但因为准备不足,起义失败。卡斯特罗和他的弟弟劳尔·卡斯特罗一同被捕入狱。出狱后,卡斯特罗流亡墨西哥。在那里,他建立了自己的政治组织——“七·二六运动”,继续从事推翻巴蒂斯塔政权的斗争。1956年12月,卡斯特罗率领80多人,从海滩登陆古巴,同驻守海岸的政府军发生激战。多数人在战斗中牺牲,卡斯特罗仅率十余名幸存者转入临近的马埃斯特山区,开始进行游击战。在古巴人民的支持下,卡斯特罗的队伍不断壮大,成为了古巴解放运动的中坚力量。

1958年7月,卡斯特罗转守为攻,一举攻克了古巴中部重镇圣克拉拉,并向首都哈瓦那进军,推翻了巴蒂斯塔政权,建立古巴共和国。

建国之后,卡斯特罗宣布驱逐了美国驻古巴军事代表,并采取了一系列重要的改革措施,没收巴蒂斯塔家族及其仆从的财产,削减房租,增加工资,重新订立了劳工合同,以改善工人的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同时在古巴农村进行了大规模的农业改革。

卡斯特罗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极大地触动了美国在古巴的利益。美国对此立即作出反应,照会古巴政府,宣布断绝对古巴的经济援助,而且提出了赔偿美国在古巴财产的无理要求。

在遭到古巴政府拒绝后,美国公然宣布对古巴实行全面禁运,并为古巴流亡分子提供轰炸机,指使他们轰炸古巴的糖厂,实施武力威胁。

为了生存,古巴政府开始寻求国际援助,与苏联政府进行接触。1960年2月,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米高扬访问古巴,苏联和古巴双方签订了经济贸易协定,苏联购买古巴糖42.5万吨,向古巴提供1亿美元贷款。同年5月7日,两国双方正式恢复了外交关系。

美国当然不允许在自己的身后出现一个亲苏的社会主义政权。于是,在经济封锁无法奏效的情况下,美国政府开始考虑武装入侵古巴的计划。肯尼迪政府上台后,武装颠覆卡斯特罗政府的步伐明显加快。根据肯尼迪的指示,在美国军队的支援下,由美国装备和训练的1000余名古巴流亡分子,于1961年4月17日在古巴猪湾海岸实施登陆,但遭受了惨败。

肯尼迪上任伊始,即遭受此打击,恼羞成怒,发誓要拔掉古巴这颗刺在美国后背上的芒刺。为了对付美国可能的军事入侵,古巴政府加强了与苏联的合作。而苏联处于同美国争夺霸权的需要,正在美洲寻找一个立足点,在美国的家门口安下一颗钉子,牵制美国。古巴的求援,正是赫鲁晓夫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当古巴向苏联求援时,赫鲁晓夫立即作出反应,下令加大对古巴的军事援助。古巴军队需要什么武器,苏联就提供什么武器,不打任何折扣。

美国最初并没有对苏古军事合作十分在意,认为苏联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在美国的家门口干出什么大事。但是美国政府失算了。随着苏古军事合作步伐的加快,赫鲁晓夫的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竟开始考虑在古巴部署装置核弹头的中程导弹。

他后来回忆说:“我想到了在古巴部署装置核弹头导弹的主意,而且要在美国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前不让它觉察到这件事。……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如果我们秘密地装置导弹,如果在导弹已经装好并可供发射之后才为美国发现,美国人在试图用军事手段摧毁我们的设备之前就得仔细考虑考虑。我知道美国能够摧毁我们的某些装置,但不是全部。如果有四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的导弹能够留下来,——即使只留下一两枚核导弹,我们依旧能够击中纽约,而纽约的人口将所剩无几。……主要的问题在于,我们在古巴设置了导弹,就可以遏制美国对卡斯特罗政府采取轻率的军事行动。除了保护古巴之外,我们的导弹也可以在达到西方所谓的‘均势’中起到某些作用。美国人用军事基地包围我国,用核武器威胁我们,而现在他们就会知道当敌人的导弹对准你的时候是什么滋味。我们干的也不过是小小地回敬他们一下。我就是要让美国人明白,自己的国土和人民遭受威胁是什么滋味。”

从1962年春季开始,苏联开始向古巴秘密运送了地对地中程弹道导弹。据美国中央情报局后来估计,苏联在运输导弹和建造导弹基地的行动中,共动用了175艘大型船只,6000名以上的军事专家和技术人员,耗费了高达7.5亿美元。为了保密,所有执行任务的船只一律停泊在黑海的一个民用港口,并且尽可能使用客轮,核技术专家扮作医生、农业专家、工程师住在客舱里,而货舱下面则放置着核导弹。因此,美国人始终没有发现苏联的行动。

苏联人的行动非常迅速,美国人事后承认:“俄国人安装核导弹的速度,实际上是一次在后勤方面的偷袭,与当年珍珠港在技术方面的偷袭不相上下。”到了9月份,部分导弹已具备发射的能力,可以随时对美国本土实施打击。古巴国防部长劳尔·卡斯特罗在视察导弹基地时兴奋地说:“现在,我们不怕美国了。苏联朋友的导弹将永远耸立在古巴,保卫着古巴。”

此时,加勒比海已进入了飓风季节,苏联人觉得美国侦察机无法正常活动,同时美国将要开始秋季国会竞选活动,也会分散美国政府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导弹基地工程的建造速度非常快,已经形成了核打击能力。因此,苏联人认为,即使美国人发现了苏联导弹设施,木已成舟,他们也只能面对现实,不敢作出什么反应,保密措施明显放松。安德森的飞机因此得以拍摄到了苏联导弹基地的照片。

然而,苏联人错了,他们完全低估了美国人的反应。赫鲁晓夫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鲁莽决定,竟会引发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最大的一场核危机。

“美国必须铲除这种威胁”

情报专家们的报告送到中央情报局时,已经是10月15日晚上7时。局长麦科恩这一天正好在西雅图参加他的儿子的葬礼。值班的副局长卡特接到报告后,不敢怠慢,立即用暗语向总统安全事务特别顾问麦乔治·邦迪做了口头报告,同时向国防情报局局长卡罗尔中将作了通报。卡罗尔亲自驾车前往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上将的家,向泰勒作了详细汇报。泰勒意识到事关重大,马上给正在为西德外长举行欢迎晚宴的国务卿腊斯克打了电话,腊斯克大吃一惊,竟不顾外交礼仪,提前离开,匆匆赶回了国务院。

华盛顿的高级官员因此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国务院、国防部办公大楼灯火通明,有关人员紧张地核实情况,整理资料,起草报告,准备提交第二天的白宫会议决策。

10月16日早晨8时,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邦迪匆匆走进了肯尼迪总统的卧室,向正穿着睡衣吃早餐的总统汇报了关于苏联在古巴部署核导弹的消息。

邦迪滔滔不绝地讲了约10分钟,肯尼迪面无表情,直到邦迪讲完之后,方语调平稳地问:“情报是否可靠无误?”

“绝对可靠,情报专家们已经进行了20多个小时的判读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绝对准确的。”邦迪回答说。

“啪”,肯尼迪把手中的咖啡杯摔到了地上,站起身来,在屋内急速走动,挥舞着拳头说:“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绝对不能允许!美国必须铲除这种威胁。无论采取什么办法,必须让俄国人把导弹撤出古巴!”

肯尼迪要邦迪负责把参加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内阁成员和有关官员们召集起来开会。邦迪马上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开始用电话一个一个地通知,并让中央情报局通知那几位胶片判读专家来白宫。

上午11时45分,肯尼迪在白宫主持召开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副总统约翰逊、国务卿腊斯克、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邦迪、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等政府要员全部到会。会议首先听取情报专家们的介绍,然后看了U-2飞机拍摄到的照片。

参加会议的人员都认为:必须采取某种行动。因为,苏联在古巴建立导弹基地,等于把美国置于了核武器的直接打击之下,假如俄国人在古巴部署了60枚中程导弹和50枚中远程导弹,那么就可以在不到17分钟的时间内摧毁美国的42个战略空军司令部基地,美国的主要战略威慑力量——战略空军将在顷刻间灰飞烟灭。更重要的是,如果允许苏联人在自己的家门口部署导弹,而美国却像鸵鸟缩起脑袋,那么美国将在世人面前威风扫地。因此,美国必须采取行动,立即采取行动!

肯尼迪最后拍板定案:“我现在考虑分三个阶段采取行动。”

第一阶段,在我们完全准备好和对目标有准确的辨别之前,首先应当有一段时间进行分析和讨论,以便使我们的反应能够措施得当;

第二阶段,对(在古巴的)导弹、机场以及核设施,实施一次空中打击,同时增强我们在关塔那摩基地的军事力量;

第三阶段,作出我们是否对古巴本土实施地面进攻的决定。

肯尼迪强调:是否对古巴实施地面进攻,“我认为,这是整个行动中最重大的军事问题,——一项在我们深陷古巴泥沼前,必须作出且经过周密观察的决定。”

肯尼迪同时决定,由约翰逊、腊斯克、麦克纳马拉、泰勒、罗伯特·肯尼迪等14人组成执行委员会,专门负责确定美国处理危机的方针和行动。肯尼迪的要求只有一个:所讨论的一切行动方案都要达到一个目的:消除苏联在古巴建立的导弹基地,彻底解除美国所面临的直接核威胁,在这一点,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当时估计,苏联人把导弹装上发射平台并完成发射准备,还需要10天的时间,因此,是否采取军事行动的决策,将在10天内作出。在此期间,肯尼迪下令:立即对古巴进行最大限度的空中侦察和摄影,所有执行任务的飞机都必须实施低空飞行,要一个山头一个山头、一片田地一片田地,甚至是一码一码地拍摄。只要需要,出动多少架飞机,飞行多少次,怎么飞都可以。

为了使执行委员会成员能够畅所欲言,肯尼迪决定自己不再参加执委会的一般性的讨论。美国侦察飞机开始大批出动,对古巴全境的每一个可疑地点都进行了仔细拍摄,由于是低空飞行,拍摄的照片也更加清晰,可以清楚地看出地面上的导弹和至少28个可供发射中程与中远程弹道导弹的基地面貌。

这样,在10月17日的执委会第一次会议上,对苏联人是否已经在古巴部署了核武器,已经没有任何人产生疑问,会议的议题,集中在美国应该作出何种反应上。经过讨论,会议设计出了三种方案:

1.说服。就是由肯尼迪向赫鲁晓夫发出呼吁,通过谈判,让苏联人自己把导弹撤出古巴。简称“弄出去”。

2.诱导。就是扬言要对古巴采取军事行动,迫使古巴人中断与苏联的合作,把苏联人赶出古巴去;或者以撤出美国在土耳其部署的核导弹和美国占领的古巴关塔那摩海军基地作为筹码,换取苏联撤出在古巴部署的导弹。简称“挤出去”。

3.胁迫。就是以武力消灭苏联在古巴部署的一切进攻性武器和军事设施。所采取的方法,一是空中攻击,对所有已知的导弹发射场和包括飞机、地空导弹、地面重型装备在内的广泛的目标,实施突然而猛烈的空中打击;二是海上全面封锁,禁止一切船只驶往古巴;三是海上局部封锁,即只限制某种特殊类型的船只开往古巴;四是最后的方案,就是全面入侵古巴。这一方案,简称“打出去”。

执委会成员认为,三种方案可以任选一种,也可以综合采用。但在17日召开的执委会第一次会议上,主张动武的意见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会前已经与军方首脑就军事解决的方案进行了详细研究,结果显示:如果只对古巴的导弹基地进行“外科手术式”的空中打击,则古巴的机场和苏联人的伊尔-28重型轰炸机将完好无损,而且也无法确切保证能够消灭所有的导弹和导弹发射场,苏联人将拥有反击的能力,可能使美国遭到核报复。要想做到万无一失,必须对古巴实施全面而猛烈的空中打击,一次至少出动500架飞机,对古巴的导弹基地、机场、防空系统和所有军事目标实施打击,造成最大限度的破坏,消除一切可能使美国遭受核报复的危险,然后无限期地保持在古巴上空的制空权,随时准备实施新的、更加猛烈的打击。至于海上封锁,军方首脑一致主张:必须实施全面海上封锁,只有这样才可以完全窒息古巴的军事、经济力量。泰勒在会上全面陈述了军方的观点,并说:如果不对古巴进行全面的空中打击,我们将在全世界面前威风扫地,并将美国置于危险的境地。如有必要,可以考虑出兵古巴,搞掉卡斯特罗政权,因为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他说:“我们有理由相信,通过空中打击这样一种方式显示美国的决心和力量,并随后对古巴进行封锁和做好出兵古巴的准备,将会使赫鲁晓夫恢复理智,促使他取消这一轻率的冒险决定。”

泰勒的意见得到了邦迪、麦科恩、麦克纳马拉、财政部长狄龙和被特邀参加会议的前国务卿艾奇逊的全力支持。而几位主张谈判解决问题的“鸽派”人士,则因为无法提出一个足以在苏联拒绝谈判或者在美国人限定的时间内撤出导弹时,也可以迫使苏联人撤除导弹的方案,被“鹰派”斥责为“无所作为,默认现实”。

但是,10月17日下午的执委会第二次会议上,司法部长突然向“鹰派”发难。他先是在一张纸上潦草地写下了一行大字:“我现在明白东条英机在策划珍珠港事件时是什么心态了。”然后把这张纸往桌子中央一放,站起身来,慷慨陈词:对古巴实施空中打击,甚至是出兵古巴,将是一次颠倒过来的珍珠港事件,“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对一个非常弱小的国家进行的一次令人吃惊的进攻”,这有失美国的身份,也违反美国的传统。“我坚信,在轰炸和无所作为之间,肯定还有其他的方案,美国绝不能自己充当某种侵略角色”。

罗伯特·肯尼迪是肯尼迪总统的弟弟,在内阁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总统的任何决策都要与他进行协商,只有他才真正了解肯尼迪的内心真实想法,他的话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视为总统的意见。因此,他发言之后,尽管“鹰派”人士进行了辩护,但执委会的风向已经被扭转,至少是两位最重要的官员——国务卿腊斯克和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倒向了“鸽派”的立场。

在18日下午召开的会议上,麦克纳马拉发言说:轰炸和入侵两种方案,可以考虑,但只能作为终极手段,而不能作为唯一手段。在处理这场危机的过程中,美国必须保留选择权。他主张,第一步实行海上有限封锁,对所有驶往古巴的船只进行拦截和检查,阻止苏联人进一步把进攻性武器和有关装备运进古巴,并且以此作为一种压力,迫使苏联人妥协。如果达不到目的,那么下一步才是全面封锁、空中打击甚至入侵古巴,总之选择权在我们手中。因此,海上有限封锁,“是一条介乎无所作为和战争之间的中间道路,可以使我们在以后的行动中处于既可战又可和的有利地位”。

麦克纳马拉的建议立即遭到“鹰派”的强烈反对。作为“鹰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向顶头上司公开发难,他说:“如果苏联船只留在封锁区外,一方面宣称与我们谈判,拖延时日,另一方面则加紧完成导弹发射场的建设工作,并把导弹及其有关装备转移到不易遭到攻击的安全场所,那时我们该怎么办?还有,现在谁也不知道到底苏联人的导弹和重装备运送工作是否已经完成,如果他们的运送工作已经完成,我们的有限封锁还会产生效果吗?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海上有限封锁,所拦截和搜查的船只的主要目标将是苏联船只,这意味着我们将对苏联而不是古巴直接宣战,如果说有全面战争的危险,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为了向肯尼迪施加压力,泰勒特意安排肯尼迪与参谋长联席会议全体成员见面,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都表示支持泰勒的看法。泰勒告诉肯尼迪:“除非出现由于某种可怕的错误而导致的灾难,否则我并不担心苏联人使用核武器,因为他们不敢这样做,我们在核武器方面比他们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至于在加勒比地区进行非核武器的较量,赫鲁晓夫应该明白,他处于绝对不利的地位。”

但是,泰勒和军方的态度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因为肯尼迪主意已定,反对“反应过度”,主张“逐步升级”。10月18日晚上9点,肯尼迪亲自主持执委会会议,就如何采取行动进行讨论。会议进行到午夜,虽然没有形成一致看法,但大多数人表示同意实施海上局部封锁。肯尼迪没有马上决策。散会后,他把弟弟罗伯特·肯尼迪单独留下来,指示他进一步说服军方首脑,三天之后再做最后决定,同时在最后决定形成前,一定要严密封锁消息。

但是10月19日,正按照预定计划在俄亥俄和伊利诺斯两州参加国会竞选活动的肯尼迪总统接到了麦克纳马拉和罗伯特·肯尼迪打去的电话,称:务必明天一早返回华盛顿。理由是:保密工作出现了问题,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许多记者拥向白宫和政府部门打探消息,报刊马上就会出现有关的报道和评论,政府不可能再对公众隐瞒真相,必须马上决策。

肯尼迪知道事态严重,遂对外声称伤风感冒,需要返回华盛顿休息,于20日中午回到华盛顿,并马上主持召开执委会会议,进行最后的决策。

麦克纳马拉首先发言,重申坚决反对实施轰炸,主张实施海上有限封锁。罗伯特·肯尼迪随后发言,支持麦克纳马拉的建议,并说:“我们既然还清楚地记得珍珠港事件,同时知道在事后我们必须要在世人面前承担一切责任,那么美国总统无论如何也不会下令马上采取军事行动。我们是在为比生存更重要的事业而奋斗,偷袭或不宣而战违背我们的传统和理想。”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史蒂文森建议,通过外交途径试探与苏联人谈判的可能性。泰勒等人则坚持要立即对古巴实施全面空中打击。

会议进行到最后,肯尼迪说:“作为总统,我必须说明,在座的每个人都有权利和义务陈述自己的建议,但每个人也都应该清楚,自己的意见可能不会被采纳。如果事情变糟,我绝对不想听到任何人事后再讲聪明话,因为每次执委会会议都已经做了录音,在作出最后的决定之前,让我们来进行投票表决。”

表决结果是:11票赞成实施海上局部封锁,6票赞成实施空中全面打击。肯尼迪遂表态:“我赞成实施海上局部封锁,如果封锁发生作用,苏联人可以体面地后撤,如果封锁不起作用,美国将拥有选择进一步军事打击的自由。总之,封锁可以使美国逐步前进,因而能够把握未来事态的发展。为了避免刺激苏联人,我提议,将‘海上封锁’一词改为‘海上隔离’。”肯尼迪随即下达了一系列命令:海军开始在古巴周围海域实施海上封锁,拦截并检查一切驶往古巴的船只,同时所有武装部队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做好采取进一步军事行动的准备,并准备应付苏联人可能采取的任何军事行动,甚至是全面核战争;司法部立即起草封锁加勒比海海域的公告;国务院立即在联合国、北约组织、美洲国家组织成员国展开活动,同时立即通知驻外使节向驻在国政府说明美国的立场,争取其支持美国的行动。

会议结束后,肯尼迪没有离开会场,一个人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呆了很久。决定已经作出,苏联人将会作出什么反应,赫鲁晓夫会屈服吗?如果苏联人决定诉诸武力,那么未来的战争将会结局如何?难道真的会爆发一场核大战吗?他无法预测未来,也难以把握未来,只能进行准备。而在这样的时刻,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仍在外地的夫人杰奎琳,要她带着孩子返回白宫。如果真的发生战争,他希望家人能够和他呆在一起。

他所做的第二件事情是,亲手拟订了一份名单,如果美国遭受了核打击,那么这些人必须和他呆在一起,因为他需要他们协助自己来保持这个国家的运转。他把名单交给了军事副官泰兹韦尔·谢波德海军少将,谢波德在通知名单上人员的同时,还发给每人一张粉红色的通行证,有了这张通行证,他们将可以进入设在华盛顿郊外的一处地下掩蔽所。

10月22日,是古巴导弹危机的转折点。这一天,美国应对苏联在古巴部署导弹的行动,由绝密转为公开。美苏两个超级核大国的军事较量也由对峙转为公然对抗,逐步走上了战争的边缘。

下午6时,美国国务卿腊斯克召见苏联驻美大使多勃雷宁,严厉指责苏联对美国采取欺骗政策,将导弹运进了古巴,并对准了美国,宣称美国已经决定采取相应对策。多勃雷宁对腊斯克的指责矢口否认,并抗议美国对苏联的诬蔑。腊斯克根本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通知多勃雷宁,肯尼迪将于晚上7时发表公开演说,然后把肯尼迪演说词的副本和肯尼迪致赫鲁晓夫的一封信交给了多勃雷宁。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美国驻苏联大使科勒也带着同样的两份文件,走进了苏联外交部办公大楼。

1个小时之后,华盛顿时间10月22日晚上7时整,肯尼迪准时出现在椭圆形办公室的办公桌前,面对电视摄像机拿起了演说稿。由于事先白宫已经宣布总统将发表紧急演说,因此这时几乎所有的美国成年公民都聚集在电视机或收音机前,等待着肯尼迪的演说。为了扩大肯尼迪演说的传播范围,美国新闻署特意同多家私营电台联系,将肯尼迪的演说同声传译,用西班牙语对古巴和拉丁美洲国家播放。

肯尼迪开始讲话了。他首先告诉美国人,苏联正在古巴构筑导弹基地和部署导弹,并称这是苏联在“配备对西半球进行核打击的能力”,美国将“把从古巴基地对西半球任何国家发射导弹的行动都看成是苏联对美国的进攻”,美国有权对苏联进行全面的报复性打击。

肯尼迪宣布:他已经下令部署海军对加勒比海上的古巴海域实施“海上隔离”,任何驶往古巴的船只都将接受美国海军的登船检查,载有进攻性武器或导弹引爆装置的船只,将被停航或返航,只有运载生活必需品的船只方可继续行驶。他同时宣布,已下令美国武装部队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并呼吁苏联人立即在联合国的监督下拆除那些设置在古巴的进攻性武器。

肯尼迪最后说:“这是一项艰难和危险的任务……没有谁能够正确地预料事情将如何发展,或者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或伤亡。但是我们决不会选择投降或屈服的道路。”在发表广播演说之后,肯尼迪急于想知道苏联方面的反应,遂派罗伯特·肯尼迪到苏联大使馆,找苏联大使多勃雷宁就目前的危机“交换一下个人看法”。

罗伯特·肯尼迪单刀直入,问多勃雷宁:“我们在9月初一起聊天时,我曾问过你古巴有没有导弹,你说你们没有在古巴设置任何中远程导弹,现在你又该怎样解释呢?”

“我确实那样说的。现在也没有错误,我们没有在古巴岛上部署导弹。”多勃雷宁不温不火地回答。

罗伯特·肯尼迪非常恼火,说:“正是听信了你及赫鲁晓夫主席的话,所以我们才任由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而没有采取强硬态度。现在,你们蒙骗了我们……”

但多勃雷宁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罗伯特先生,我再说一遍,古巴没有导弹,这是赫鲁晓夫主席讲过的。而且就我所知,古巴现在仍然没有导弹。”

“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并且公布了。”

“那是你们的事情。”多勃雷宁依旧用平稳的语调说。

罗伯特·肯尼迪被多勃雷宁搞得无可奈何,说:“我们明天将要开始实施海上隔离计划,肯尼迪总统已经发布了公告。大使先生,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的船只是否还准备开进古巴?”

多勃雷宁想了一会儿,回答说:“苏联政府仍将按照原来的计划行动,我到现在为止没有接到什么新的指示。”

罗伯特·肯尼迪一无所获,怏怏地离开了苏联大使馆。肯尼迪看完汇报后,长叹一声,说:“上帝保佑美利坚!”

10月23日,美国各大电视台同时公布了一份由肯尼迪签署的公告:从10月24日上午10时起,美国海军将在加勒比海海域执行“海上隔离”任务。

肯尼迪的演说和公告,震惊了世界。各大报纸和通信社连篇累牍地发布关于古巴导弹危机的消息。古巴在一夜之间成为人们谈论的主要话题。

而在美国,战争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恐惧使许多人失去了理智,开始发狂。《时代》周刊报道:“在塔姆帕市,体育用品商店的猎枪和来复枪突然畅销起来。在达拉斯的商店里,人们纷纷争购着饼干、麦芽奶片、巧克力、牛肉饼和救急口粮袋。在洛杉矶,有一个民防组织提出警告,一旦发生战争或在全国宣布紧急状态,零售商店可能就要关门了,这样一来,主妇们纷纷拥向百货商店。在一家商场,人们为最后一听猪肉罐头而展开激烈的争夺。好莱坞的食品商萨姆·卡德斯塔德说:‘他们都是疯子,有一位女士曾上街买回了4车东西。另一位女士一下子买了12袋洗涤粉。她要干什么,是准备在核轰炸以后擦洗家具吗?’”

自南北战争结束后,100多年中本土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美国人,终于体验到了战争来临的恐慌,真的尝到了在别人威胁下生活的滋味。

“我们怒目相对,忽然我看见那家伙的眼睛眨了一下”

10月24日,美国海军的8艘航空母舰、90艘各种战斗舰艇,组成代号“特遣-136”的特遣舰队,在古巴周围800多海里的范围内,呈弧线展开,构成了数道封锁线,彻底切断了通往古巴的5条航道。美国的海上封锁行动正式开始。

由于通向古巴的航线如漏斗一般收口,而从苏联驶往古巴的船只都是从北大西洋方向开来,必定经过巴哈马群岛和小安德列斯群岛,因此美国海军将主要封锁区域设置在这两个群岛附近的海面上,在那里部署了第一三六特混舰队,配置各种作战舰只70多艘,并派出了被称作“美国海军最受人尊敬的战略家之一”的沃德海军中将坐镇指挥。

与此同时,美国的军事机器全速开动,进入了入侵古巴和全面核战争的准备。

由4万多名精锐的海军陆战队员组成的两栖登陆突击部队,以演习为名在毗邻古巴的美国东南沿海地区集结完毕,并进入了最后的临战准备,另有5000余名陆战队员集结于紧邻古巴本土的美国关塔那摩海军基地,随时可以登船出海,在古巴实施登陆。

美国陆军迅速在佛罗里达州集结了10多万人的部队,准备投入入侵古巴的作战;战略预备队第八十二、第一○一空降师齐装满员,各种装备装上飞机,并征召了114名后备役人员,以备在对古巴实施空降突击时驾驶运输机。官兵全部取消休假,在营房待命,随时准备出动。

美国战术空军的68个中队从全国各机场飞抵佛罗里达州前沿机场,随时待命出动,对古巴实施全面轰炸。

整个封锁行动和战争准备由肯尼迪在麦克纳马拉的协助下亲自掌握。在五角大楼,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负责具体指挥军队的行动,下达各种部署和作战命令。在他之下,陆军参谋长惠勒负责陆军部队在佛罗里达州的集结和空降部队的作战准备;海军作战部长安德森负责海上封锁和海上入侵准备;空军参谋长张李梅负责美国东南部的防空和对战略空军的轰炸机、洲际导弹进行控制。

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之下,大西洋战区司令丹尼森具体负责指挥加勒比海地区的军事行动,指挥海上封锁,制定入侵古巴的作战计划,并在总统下达命令之后,立即将作战计划付诸实施,担任入侵古巴行动的总指挥;中央陆军司令部司令赫伯特·鲍威尔负责指挥担负入侵古巴行动的陆军部队;战术空军部队司令斯威尼负责指挥对古巴实施空中打击和对入侵古巴提供空中支援的战术空军部队;大陆防空司令部司令格哈特具体负责美国东南部地区的防空。

到10月31日,美军入侵古巴的各种军事准备已经就绪,共集结各种部队25万余人。代号为“行动计划3-16”的入侵古巴作战计划也制定完毕,其中规定:首先对古巴实施全面空中打击,然后以空降部队在古巴的导弹发射场附近空降,随后以海军陆战队进行两栖供给,建立滩头阵地,并与空降部队会合,陆军部队随即登陆,向古巴内陆发展进攻,最终彻底摧毁古巴的武装力量,占领古巴。

美国在世界各地的基地和驻军也进入了高度战备状态,战略空军统辖的战略轰炸机,始终以八分之一的飞机装载核武器升空,其余飞机则在机场待命;所有的洲际战略导弹加注燃料,装载核弹头,进入发射准备状态;装载潜射核导弹的海军北极星战略核潜艇驶出港口,秘密进入预定位置,随时准备发射。陆基、空基、海基核武器的目标设置均已完成,目标只有一个——苏联。

战略空军司令部司令托马斯·鲍威尔指挥所有的战略核武器部队。他的任务是:在苏联没有采取行动时,指挥部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构成对苏联强大的战略核威慑;一旦苏联对美国本土或世界各地的美国及其盟国目标实施导弹供给,则立即以战略轰炸机、洲际导弹和潜射战略导弹对苏联实施核反击,保证为美国及其盟国实施战争动员赢得时间,并支援常规部队进行作战。

苏联毫不示弱。根据苏共中央政治局和赫鲁晓夫的命令,苏联国防部发布公告:取消红军陆军、海军、空军和战略火箭部队的一切军人休假,全军进入战争准备状态。苏联陆基、海基、空基核武器全面进入发射状态。同时,根据赫鲁晓夫的准备,苏联海军的潜艇部队紧急出动,进入加勒比海地区,为驶往古巴的苏联船只护航。已经在古巴部署完毕的地空导弹部队也进入战斗准备,奉命击落一切入侵古巴领空的美国飞机;在古巴的核导弹基地则加紧施工和准备,以便迅速形成发射能力。

古巴军队也进入了全面战争准备。古巴的城市和街巷,在一夜之间贴满了大幅标语:

“古巴人,拿起武器来。”街道上挤满情绪激动的人群,成年男子纷纷参军和加入民防军,拿起武器,保卫家园。卡斯特罗发表讲话:“古巴人民已经做好了迎击侵略者的准备。那些想踏上古巴国土的侵略者最好做好准备,最好准备来战斗。”

加勒比海上空战云密布,世界笼罩在核战争的阴影之下,美国、苏联怒目相视,摆出了在局部战争甚至是全面核战争中一决雌雄的架势。核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在联合国安理会的讲坛上,美苏双方代表也唇枪舌剑,展开了面对面的较量。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史蒂文森气势逼人,挥舞着拳头,对着苏联驻联合国代表佐林大喊大叫。佐林似乎是精通中国的太极拳原理,始终不动声色,偶尔回击几句,总能把史蒂文森搞得语塞。

肯尼迪对史蒂文森的表现大为不满,给国务卿腊斯克打电话:“为什么不出示我们的证据?为什么不出示我们拍摄到的照片?一定要把苏联人的势头压下去!”

腊斯克有些犹豫,说:“总统先生,那些照片是我们的间谍飞机拍到的。公布它们,等于向全世界承认我们一直在对古巴进行间谍活动。”

“苏联人把导弹放到了美国的门口又算是什么行动?马上公布照片!”肯尼迪吼道。

于是,在联合国的会场上,出现了最富喜剧性的一幕。在电视摄像机前,史蒂文森问:“佐林大使,你否认苏联在古巴已经并正在设置中程、中远程导弹与发射场吗?”

“苏联从来没有在古巴部署过导弹。”佐林面不改色。

“那么好,”史蒂文森一挥手,助手推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图板,上面粘贴着放大了的照片。史蒂文森站起身来,高声说:“佐林先生,你看看这些照片,看看上面是什么。现在,你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用不着等人翻译,你只需要简单的回答,承认还是不承认?”

摄影机镜头对准了佐林,他依旧不动声色,在仔细看了照片后,方摘下眼睛,身子向后一靠,不紧不慢地说:“我现在不是在一个美国法庭上,史蒂文森先生!因此,我不想回答像是检察官提问那样对我提出的问题。到了适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答案。”

“我会等待你的回答,但是等到地狱冰封地冻也不可能。”史蒂文森叫道。

佐林没有回答,竟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史蒂文森恼羞成怒,叫道:“我知道事情真相,而你,阁下,也是知道的。我们随时准备谈这些事实。”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佐林先生,我们在这里的任务不是记录辩论的分数,我们的任务是拯救和平。如果你愿意这样做的话,我们也愿意。”

正在看电视转播的肯尼迪,此时不由得脱口而出:“讲得好!我也在等候赫鲁晓夫的回答!”

赫鲁晓夫的回答很快到来。肯尼迪发表演说之后,苏联政府立即发表声明,否认在古巴部署了进攻性武器,谴责美国的行动是“闻所未闻地违反国际法”,是海盗行为和可能导致核战争的“挑衅”行为。

赫鲁晓夫也给肯尼迪回电,对美国封锁古巴海域提出了愤怒抗议,并告诉肯尼迪:我已经告诉苏联船只不必遵守美国海军的停航命令,同时警告说:一切对任何苏联船只的干预行动都将迫使苏联采取必要的和适当的措施。

白宫内的气氛非常紧张。一位在场的执委会成员后来回忆说:“从赫鲁晓夫那种坚定而明确的威胁语气中,我们所有人都认定,苏联船只将拒绝停航,而我们的海军舰只和部署在封锁线附近的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将被迫开火,接下来,俄国人将从古巴发射导弹,或者从东欧用洲际远程导弹反击我们,也许还会占领西柏林。”

在此期间,美国海军侦察机发现,在大西洋上,至少有25艘苏联船只在几艘装备有核导弹的潜艇护卫下,正在驶往古巴,而且其航向在过去24小时内没有任何改变,将于24日上午进至美国海军设置的封锁线。

23日晚上,麦克纳马拉在记者招待会宣布了这一消息,并称他已经下令在24日拦截、检查这批苏联船只。记者问:如果苏联船只拒绝停航接受检查怎么办?

“打沉它。”麦克纳马拉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话。

10月24日上午10时,苏联船只逼近美国海军的封锁线。领先的两艘苏联船只向封锁线直驶而去,距离海上隔离障碍物只有几公里,并没有停止的意思。随即,美军侦察机发现:一艘担负护航任务的苏联潜艇疾速靠近两艘苏联船只,也逼近了美国海军的封锁线。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肯尼迪接到报告后,问麦克纳马拉。

在记者招待会上豪气冲天的麦克纳马拉,此时却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好一会儿,方回答:“如果只有两艘船,还好办一些,我们只要派一艘驱逐舰就可以迫使它们停航。但是,现在出现了潜艇,我们贸然行事就会惹出麻烦。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听天由命了。可以向苏联潜艇发出声纳信号,命令它浮出水面。如果它拒不浮出水面,就向它投掷深水炸弹,迫使它浮到水面上来。”

“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避免同俄国潜艇交火呢?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们再想想。”肯尼迪显然不满意麦克纳马拉的回答,问在场的执委会其他成员。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倒是他的弟弟罗伯特·肯尼迪解了围,说:“既然我们已经作出了决定,也下达了命令。具体该怎么做,应该由将军们决定。我们不能干预具体的行动细节。”没有了政客们的干预,将军们的处理果然干脆。负责封锁行动的安德森将军下了一系列命令:只要苏联船只进入封锁区,驱逐舰立即进行拦截。如苏联船只不停驶,就向船体上空鸣炮示警,再不停驶,就予以击沉。如果船只停驶,那么立即派出小组登船检查,发现有军事物资和装备,即将其带至美国港口进行进一步检查。如果没有发现违禁物品,可以放行。

至于苏联潜艇,安德森根本没有放在眼中,说:“如果一支拥有几十艘战舰和上百架飞机的特混舰队,竟然会怕几艘潜艇,那么美国海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下令担负封锁任务的美国驱逐舰全面出动,在飞机的支援下,一海里一海里地搜索封锁区海面,发现苏联潜艇,立即以深水炸弹实施攻击,迫使其上浮。如果其不上浮,就干脆击沉它。

苏联船只慢慢驶向了美国海军的封锁线,终于出现在美国军舰的视线之内,并向美国军舰逼近。在美国军官的望远镜中,已可以清楚地看到来船上飘扬着的红色镰刀斧头旗。美国军舰上响起了尖厉的战斗警报,弹上膛,人就位,反潜飞机上天,驱逐舰迅速向苏联船只和潜艇的方向前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肯尼迪和他的主要助手们呆坐在椅子上,无人讲话。在五角大楼作战室,泰勒和各军种参谋长们紧盯着情况标识板上代表苏联船只和美军军舰的亮点,它们正在迅速接近。紧张的气氛达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苏联船只会强闯封锁区并拒绝接受检查吗?苏联人真的要与美国人进行较量吗?核战争难道就这样爆发了吗?没有人能够作出回答。

忽然,正徐徐靠近美国军舰的苏联船只震动了一下。美国人还没搞清怎么回事,一条巨大的铁锚已经从苏联货船上甩了出来,“嘭”地落入深海。

苏联船只竟然停下来了,而且就在美国军舰面前一动不动地停下来了!

情况马上被报告给了白宫。肯尼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摇椅上猛地站起来,连声追问麦克纳马拉:“他们真的停下来了吗?在那里停止不动?”

麦克纳马拉尚未答话,一位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情报军官推门而入,将一份正式报告送到肯尼迪的面前。报告说,苏联船只已经全部停止在封锁线前,其后面的潜艇也在后撤之中。

白宫的气氛顿显轻松。国务卿腊斯克眯缝着眼睛,咬文嚼字地讲出一番后来被视为经典的话:“刚才那一刻,我们怒目相对,忽然我看见那家伙的眼睛眨了一下。”

肯尼迪长出一口气,说:“我们不用采取武力手段了。”

众人正在庆贺,罗伯特·肯尼迪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麦克纳马拉:“海军是否知道不得轻举妄动,不得干涉任何苏联船只返回。应该立即向海军重申这一命令。”

“说得对。”肯尼迪马上对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说,“马上与执行海上封锁任务的部队联系,告诉他们,如果俄国船只不再前进或返航,美国海军一律不准采取任何行动。你就在这里打电话。”

麦克纳马拉操起电话传达了肯尼迪的指示。当晚,他又亲自到直接指挥封锁行动的海军作战部作战室,检查落实情况。作战室的中间,是一块巨大的情况标示板,加勒比海上的情况全面显示在上面。

麦克纳马拉注意到,在封锁线以外很远的地方,有一艘美国军舰孤零零地停在那里,遂问那艘军舰在干什么。海军作战部长安德森回答:“正在执行监视苏联潜艇的任务。”

麦克纳马拉向安德森吼道:“你立即叫那艘军舰撤回到封锁线以内,不要刺激俄国人。这是总统的命令。”

按照美国的军事制度,一旦作战命令下达,将军们拥有完全的独立性,以保证作战胜利。安德森对麦克纳马拉的指手画脚非常恼火,毫不客气地说:“如何执行封锁任务,我和海军作战部不需要听取别人的意见。部长先生,如果没有其他的指示,我建议你离开这个房间。”

麦克纳马拉没有想到安德森竟然会下逐客令,被搞得满脸通红,摔门而出。几个月后,麦克纳马拉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安德森提前退出现役。

10月25日上午8时,美国侦察机发现一艘名叫“布加勒斯特”号的苏联油轮向封锁线驶来。海军作战部请示肯尼迪是否拦截。

白宫内执委会成员意见分歧。有人主张应迫使“布加勒斯特”号停航并登船检查,这样,才能迫使苏联停止行动。另外一些人则认为:该船明显是一艘油轮,上面可能并没有装载诸如导弹等违禁品,应当放行,并且,登船检查可能会引发武装冲突。

肯尼迪被吵得头疼,说:“既然决定设置封锁线,就是要检查苏联船只,否则我们为什么要设置封锁线。”他指示海军:拦截检查“布加勒斯特”号,如果证实是一艘油轮,就可以让它继续行驶,否则就采取行动。

出乎美国决策人物意料的是,“布加勒斯特”号非常驯服地听从了美国军舰的命令,在接受检查并证实的确是一艘油轮后,继续开往古巴。晚上,另外一艘苏联租用的巴拿马船运公司货轮“马卢克拉”号也被拦截和检查,并证明没有运载违禁物资之后,驶往古巴。

危机的第一场回合过去了,没有发生军事冲突。但加勒比海的风云仍然没有散尽,谁也弄不清楚局势会如何变化。肯尼迪从苏联人的行动中看到了一丝退让的迹象,颇感得意,说:“现在,应该给赫鲁晓夫先生一个台阶下了。”

10月25日晚上,他给赫鲁晓夫发出了一封口气和缓的私人信函,信中写道:“……主席先生,9月初,我就十分清楚地指出,美国将把向古巴运进任何进攻性武器视为严重的问题。此后,本政府又得到你公开和私下作出的最明确的保证,并没有将进攻性武器运进古巴。如果你回顾一下9月份塔斯社的声明,你就会看到这一保证多么明确。……由于相信这些庄严的保证,我竭力主张约束本国那些一直敦促在这个问题上采取行动的人。后来,我确切无疑地获悉你所作出的保证全部是假的,你们的军事人员最近已在古巴着手建立了一系列导弹基地。主席先生,我要求你明确地承认,在这个问题上,首先发出挑战的并不是我。为此,我们采取了我所宣布的反应……即使如此,我仍然对我们关系恶化感到遗憾。”肯尼迪说:“我希望你的政府将采取必要的行动,以恢复早先的形势。”

苏联方面似乎真的准备让步。肯尼迪的信函发出之后,10月26日下午1点,苏联驻美大使参赞亚利山大·弗朗主动同美国广播公司驻国务院记者约翰·斯卡利进行接触,称:“如果我们答应在联合国的监督下把导弹撤出古巴,肯尼迪总统愿意公开宣布解除封锁和不入侵古巴?”斯卡利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国务卿腊斯克。

到了下午6时,赫鲁晓夫给肯尼迪的回信也到了白宫。在信中,赫鲁晓夫第一次承认了苏联在古巴设置导弹基地的事实,但同时指出“它们部署在那里的目的是防御性的”。随后,他以长辈对孩子讲话的口吻,告诫肯尼迪说:我们不能听任“无谓的激情”的摆布或者受制于“无常的事物”,而应该认识到“如果战争果真爆发了,那么,这场战争将不是我们的力量所能制止的,因为战争的逻辑就是这样。我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知道战争要到它碾过许多城市和乡村,到处播撒了死亡和破坏的种子之后才会结束。”

信中说,美国不必担心古巴的导弹,因为这些导弹决不会用来袭击美国,只是为了防御才部署在那里的,“在这方面,你大可放心,我们的脑袋都很健全,也知道得非常清楚,如果我们进攻你们,你们也会同样进攻我们。我认为你们也知道这一点。……这表明我们都是正常的人,表明我们都能够正确理解和正确估计形势。因此,我们怎能作出那种你们说的事呢?只有那些要自取灭亡并在死前要毁灭世界的疯子或自杀者,才会干出那种事来。”

赫鲁晓夫建议:苏联可以“不再向古巴运送武器,已经在古巴的那些武器,则加以撤除或销毁,你们则以解除封锁和同意不入侵古巴作为交换条件。”

赫鲁晓夫大概真的动了感情,因此在信的结尾处,充满激情地写道:“要是你没有失去你的自制力,而且能明智地想到这会导致什么情况的话,那么,总统先生,我和你就不要拉紧那条你们已经打上战争结头的绳子两头,因为我们俩拉得越紧,那个结头也就越紧,而有朝一日那个绳子结头将会打得非常紧,以致即使那个打了结的人也没有力气把它解开来,那时候,战争就开始了。那将意味着什么呢?就不必由我来解释了,因为你也完全知道,我们这些国家拥有多么可怕的武器。因此,如果不想收紧那个绳子,使世界陷于热核战争的浩劫的话,那么,我们就不仅要放松拉住绳子两头的力量,而且还要采取措施来解开这个结头。我们是准备这样做了。”

肯尼迪接到赫鲁晓夫的信后,马上召集执委会会议,进行研究、讨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看完信后,轻蔑地说:“他把我们都当孩子了,似乎只有他是圣人,而我们都是笨蛋。这是一封奇怪的、前言不搭后语的信件”,是“出自一位醉鬼或者狂人,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的人之手”。

不过,肯尼迪和执委会成员都同意:综合分析加勒比海所发生的情况,赫鲁晓夫的信函,危机已经出现了可以协商解决的兆头。因此,肯尼迪声称:“今天晚上,我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然而,第二天,10月27日,危机却突然再次升温。

“感谢上帝,这一切都过去了”

10月27日早晨,苏联塔斯社公开发表了一封赫鲁晓夫致肯尼迪的公开信,与26日的私人信函内容相比,赫鲁晓夫在信中除了重申要求美国解除封锁和保证不入侵古巴外,又明确提出:“我们将从古巴撤走我们的导弹,而你们也要从土耳其撤走你们的导弹。”这意味着苏联人正在增加砝码。

接着,上午10时,在古巴的苏联地空导弹部队向正在古巴东部上空执行侦察任务的美国U-2飞机开火,U-2飞机凌空爆炸,那位曾为第一个发现并拍摄到苏联在古巴修建导弹基地的美国飞行员小鲁道夫·安德森少校一命呜呼。紧接着,又有两架实施低空飞行的美国侦察飞机遭到了地面高射炮火的猛烈射击,险些中弹坠落。

更为可怕的事情是,侦察机拍摄的照片证实,苏联在古巴的导弹发射场建设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其中5个发射场已经完全可以供作战使用,另外1个也即将完工。这意味着,只要赫鲁晓夫下达命令,那么在6~8小时之内,将会有24枚中程核导弹落到美国本土,几小时之后,又将有24枚射程更远的导弹发射,美国本土距古巴1100英里范围内的任何目标,都将被摧毁。

联邦调查局侦测到,驻纽约的苏联外交官正在销毁文件,似乎正在为战争爆发后撤离美国进行准备。

赫鲁晓夫和苏联人的态度已经重新强硬了起来,而且似乎已经选择了武力对抗和战争。赫鲁晓夫正在通过这些行动表明,苏联不惧怕美国的战争威胁,有能力进行任何规模的战争。27日下午,肯尼迪主持召开执委会会议。会议首先讨论的问题是,在苏联和古巴的防空炮火已经击落了美国飞机的情况下,美国是否应该继续对古巴实施空中侦察和监视,美国是否应该立即对古巴实施空中打击。

麦克纳马拉发言:“我认为,我们最终将有两种选择,或者一架飞机也不再派出,或者派出作战飞机为侦察机提供空中掩护。如果我们决定派出作战飞机,那么在它们遭到攻击的时候,我们就必须下达命令进行还击。不管是萨姆导弹还是米格飞机,或是地面其他火力,只要敢攻击我们的飞机,就坚决消灭它。”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态度强硬,坚决支持麦克纳马拉的建议,并力主马上对古巴实施军事打击。他告诉肯尼迪:“我要指出,我们必须继续进行侦察和监视飞行,这一点比建立海上封锁线更为重要。假如在目前情况下,我们停止监视24小时,后果不堪设想。”

他接着说:“总统先生,我们不能再自缚双手。我已经和各军种参谋长举行过会议,会议所依据的情报与我们在这里开会所见到的情报完全一致。以下是我们的建议:除非届时有无可争辩的事实证明苏联在古巴的进攻性武器正在被拆除,或者影响我们的计划实施,大规模空中打击行动——行动计划3-12,应该在不迟于星期一,就是29日前付诸实施。而对古巴实施地面进攻并予以占领的3-16行动计划将在随后几天内实施。”

肯尼迪有些犹豫,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在侦察问题上碰碰运气,继续派出侦察飞机,但不要急于在明天就派出掩护飞机,因为我认为要实施掩护的话,问题会变得复杂化。”

“同时,”肯尼迪说,“我也无法确信出兵古巴将是不可避免的,至少在目前情况下,我认为这样做太过分了。我们也许应该给赫鲁晓夫一个思考的时间,让他在采取行动和遭到反击之前去想想他在干什么。然后再动用武力也不迟。”

肯尼迪讲完,再次征询泰勒的意见。既然总统已经表态,泰勒也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说:“我同意,总统先生。我个人的观点是:我们应做好出兵的充分准备,但不是马上对此作出决定。”

于是,执委会会议作出决定:绝不在苏联的压力下撤出在土耳其的导弹。目前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外交途径作最后的努力,向苏联表示愿意谈判,给赫鲁晓夫一个台阶下,争取让其体面地收场;另一方面则在29日前完成进攻古巴的全部军事准备,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苏联人仍然不服输,那么就在29日对古巴开战。

罗伯特·肯尼迪建议,不要理睬赫鲁晓夫27日的公开信,肯尼迪可以只回复赫鲁晓夫26日的私人信函。肯尼迪欣然采纳。1个小时后,肯尼迪起草好了给赫鲁晓夫的信函:

我非常仔细地阅读了你10月26日的来信,对你表示愿意迅速谋求一个解决办法的建议表示欢迎。然而,需要做好的第一件事是,在联合国有效的安排下,你们在古巴的进攻性导弹基地应停止工作,在古巴的可以用以进攻的一切武器系统都应停止使用。

在假定此项工作已迅速完成的情况下,我将指示我在纽约的外交代表,要他们在本周末——在取得联合国秘书长和你们的代表的合作下——按照你10月26日来信所提出的方针确定一项永久解决古巴问题的计划。看了你的来信后,觉得你的建议,——根据我的理解,总体说来似乎是可以接受的,——要点包括下面几条:

1.你同意在联合国的适当监督和核查下,从古巴撤出这些进攻性武器系统;并以适当的保证,答应不再把类似的武器运到古巴。

2.我方通过联合国建立适当的安排,以保证履行并在今后继续承担如下义务,将同意(甲)迅速撤销目前(对古巴)所实行的隔离措施;(乙)做出不入侵古巴的保证。我确信西半球的其他国家将同样准备这样做。

如果你将给你的代表发出类似的指示,那么,我坚信我们将完成这些安排,并在一两天内将此事向全世界宣布。……因此,我希望我们能按照此信和你10月26日的信件提出的办法迅速取得一致意见。肯尼迪派罗伯特·肯尼迪亲自把这封信面交给苏联大使多勃雷宁,并面授机宜,要其如此这般地行事。

罗伯特·肯尼迪交信时,肝火很旺,大声地说:苏联应在24小时之内作出答复,否则美国将在29日采取行动。但在离开时,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多勃雷宁:“晚上有空吗?”多勃雷宁心领神会,马上回答:“这些天太紧张了,如果你愿意,我想和朋友随便聊聊,放松一些。”

晚上,罗伯特·肯尼迪与多勃雷宁私下会晤,请他向赫鲁晓夫传递最重要的信息。罗伯特·肯尼迪说:“土耳其导弹基地涉及到北约组织,是否撤出那些导弹需要北约组织通过一项决议。至于肯尼迪总统,早就想从土耳其基地撤出我们的导弹,实际上他前些时候已经发出了撤走这些导弹的指示,只不过由于我们的某些机构办事拖沓,这件事没能及时完成。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明。作为朋友,我可以告诉你,我认为目前这场危机过去后不久,我们就会把那些导弹从土耳其的基地撤走。”

多勃雷宁后来回忆说,罗伯特·肯尼迪说话时,常常语无伦次,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睡觉了。他自己讲已经6天6夜没有回过家。罗伯特·肯尼迪与多勃雷宁临分别时,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多勃雷宁,并要他随时打电话给他。

多勃雷宁马上把这一最重要的信息传回了莫斯科。美国人已经打出了最后一张牌,现在该轮到苏联人出牌了。

实际上,与肯尼迪和执委会的官员们一直呆在白宫一样,自从古巴危机爆发,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和苏军总参谋部的将军们也是整日待在克里姆林宫里,讨论和研究对策,尤其是赫鲁晓夫,昼夜守候在他的办公室里,片刻不离。后来他回忆说:“我在克里姆林宫的部长会议办公室里度过了那些最危险的夜晚,经常在办公室的睡椅上和衣而卧……我期待着随时传来惊人的消息,随时准备应付事变。”

由于美国人在采取行动前,实施了严格的保密措施,因此,苏联的情报部门事先并没有发现美国人的意图,直到美国人突然发难,才如梦方醒,因而,在美国宣布对古巴实施海上封锁,拦截苏联货轮,并在军事、外交等领域全面向苏联人发动攻势时,赫鲁晓夫和苏共领导人被搞得很被动,也很紧张。

赫鲁晓夫力图保持镇静,同时也试图向世人证明苏联领导人根本就不紧张,他向政治局委员们建议:“同志们,我们今晚到大剧院去。我们的人民和外国人将会注意到我们,这也许会使他们平静下来。因为人们看到苏联领导人在这样的时刻能去看歌剧,就会安心去睡觉。”

但赫鲁晓夫的把戏瞒不过记者的眼睛。英国路透社记者发表评述说:“每当克里姆林宫的头头们微笑着集体出现在大剧院时,它常常(虽然不是每一次)预示着某种危机正在酝酿之中。人们最为熟知的一次是贝利亚被捕的前一天晚上,政治局所有成员,甚至包括事先一无所知、傻乎乎的贝利亚本人,也都一起面带笑容地坐在剧院里看戏。”

赫鲁晓夫本人也承认:“实际上,我们的心情当时非常紧张,这是故作镇静。”他是10月22日收听到肯尼迪的电视演说之后,才知道美国已经侦察到了苏联在古巴部署导弹的情报。同肯尼迪一样,他也面临着军方将领要求动武的压力,而且也认定在这样的时候,绝不能对美国人示弱,因此下令军队进入战争状态,并批准了苏军总参谋部关于训令在古巴的地空导弹部队击落美军侦察飞机的建议,从而摆出了一副与美国人决战的架势。

赫鲁晓夫是一个感情冲动和好冒风险的人。在他的眼中,美国人从来都是虚张声势,根本不会也不敢与苏联真正地摊牌,因为“美国本身存在着过分的自由主义,因此不能打仗”。至于肯尼迪,他的评价是“一个说话强硬而行动怯懦的弱者”,因而他自信“苏联可以在古巴安然无恙地设置导弹,而不会遭到美国的断然反对”。更何况,苏军的元帅和将军们已经向他保证,虽然在整个核力量方面苏联处于劣势,但只要在古巴的导弹做好了发射准备,那么由于这些导弹位于美国的南面,而美国的预发警报系统主要设置在面向苏联的北面,因此苏联在古巴的导弹就可以避过美国的警报系统,即使美国发现苏联人发射导弹,由于报警时间只有3分钟,美国也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当然,他也明白在古巴的导弹缺乏足够的防护能力,易受攻击,只适合于第一次打击,但这就够了。难道美国人不担心自己的城市在核蘑菇云下灰飞烟灭吗?对于生命、财富高于一切的美国人来说,他们有胆量承受这种核打击吗?

然而,他绝对没有想到肯尼迪和美国人会作出如此强硬的反应,不惜与苏联人开战,甚至打核战争,也要和苏联较量到底。午夜静思,赫鲁晓夫第一次承认自己低估了对手肯尼迪,也低估了美国人。

他也想到孤注一掷,和美国人较量到底。但是在冷静分析之后,他的结论是:在这种较量中,苏联毫无取胜的把握。从苏联到古巴,海上交通线漫长,苏联海军根本没有力量保障这条交通线的安全。而在加勒比海地区与美国开战,美国背倚本土,陆海空军都占有绝对优势,苏联人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至于打核战争,那么双方将会同归于尽,没有谁会成为胜利者。选择战争,就是选择毁灭。为了古巴而牺牲苏联军队,毁灭苏联,这不应该成为苏联的选择。

然而,不打又该如何?美国人已经在全世界面前公然羞辱苏联,如果苏联退让,不进行反击,那么美国人将更加趾高气扬,苏联将威信扫地。这也是赫鲁晓夫和苏联政府所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即使退让,也必须寻找最恰当的时机,至少也应该获得一个双赢的结局。

他注意到,尽管危机已经持续几天,但美国海军真正对苏联货船实施拦截和检查只有两次,而且都予以放行。这说明肯尼迪也是有所克制的,也不敢轻易动武。美国人和苏联人都需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不过美国希望苏联先迈第一步。赫鲁晓夫对此心知肚明,他也在等待机会。

因此,在接到肯尼迪10月27日的回信和多勃雷宁传回的信息之后,赫鲁晓夫立即领悟到了肯尼迪的用心。他决定抓住这一机会,结束这场危机。

在克里姆林宫的会议上,赫鲁晓夫说:“大家知道肯尼迪是一位年轻的总统,也知道由于我们在古巴设置了导弹阵地,使他们的安全的确受到了威胁。我们早已感到肯尼迪受到了他们军方主战派的强大压力,而现在他本人也向我们承认了这一点。肯尼迪的来信迫切地重复了美国人的要求,要我们把导弹和轰炸机撤出古巴。从信件的语调里,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的紧张气氛的确快要达到极点了。”

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米高扬和外交部长葛罗米柯听出了赫鲁晓夫的话外音,立即发言表示支持从古巴撤除弹道导弹。但他们的意见遭到一些委员,特别是军方领导人的坚决反对。

赫鲁晓夫最后说:“同志们,我们必须找到一个摆脱这次冲突的体面办法。当然,与此同时,我们一定要肯定一点,即我们不牺牲古巴。我们可以给美国人发一个照会,表示我们同意撤出导弹和轰炸机,条件是:美国政府要向我们保证美国军队或任何其他军队都不入侵古巴。”

赫鲁晓夫发言后,其他与会者都表示支持他的意见,只有总参谋长扎哈罗夫元帅依旧表示反对,并直言批评赫鲁晓夫说:“我曾经建议,我们在古巴部署弹道导弹之前,应该先部署地空导弹,这样就可以建立起我们的防空网。但被你拒绝。你曾经保证过,美国人不敢作出反应,而当美国人真正作出反应时,你却退缩了。这不是布尔什维克的作风!”

赫鲁晓夫被揭了老底,勃然大怒:“我的保证是建立在你们这些无能元帅的荒谬报告基础上的。你们曾经保证过我们能够保卫古巴,可现在你还能作出这种保证吗?除了核导弹,你还有其他的招数吗?你不过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我是现实主义的布尔什维克,因而你不配担任总参谋长,最好到我们的军事院校去发表你的高论。”

几个月后,扎哈罗夫元帅果然被免职,调任一所军事院校的院长。

10月28日上午8点50分,莫斯科广播电台发布预告:9点整,将发布重要新闻。

此时,肯尼迪正要带着家人去教堂参加弥撒,得到消息后,马上决定留在白宫,并特意找来一名俄语翻译,准备为自己进行现场翻译。他在屋内来回走动,显得焦虑不安,因为他明白,这将是最后的机会。参谋长联席会议已经于10月27日正式下达了对古巴实施军事打击的作战命令。就在这同一时刻,在美国南方的佛罗里达,准备对古巴实施空中打击的战术空军部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准备;空降部队的飞机已开上了各机场跑道;海军陆战队部队则向准备担负第一拨登陆突击的官兵发放了作战装备。美军入侵古巴的军事准备已经就绪。

9点整,莫斯科广播电台的“重要新闻”开播。这是一封赫鲁晓夫致肯尼迪总统的公开信。

赫鲁晓夫宣布:苏联同意在适当的监督和检查下拆除和撤走在古巴建立的弹道导弹,并指出,“苏联政府这样做的目的,完全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并告诉美国,苏联虽然撤走这些武器,但支持和维护古巴不受外来侵略和干涉的原则立场不变。

赫鲁晓夫以个人的名义对肯尼迪表示了良好祝愿,并称“我对您所表现的分寸感以及对您目前在维护世界和平方面所承担的责任的理解表示满意和感激。我非常理解您及美国人民由于您称为‘进攻性武器’的武器确实是一种可怕的武器这一点而产生的忧虑,您和我都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武器”。因而,赫鲁晓夫要求在危机事件结束后双方将继续“就禁止原子武器及热核武器问题、普遍裁军问题和有关缓和国际紧张局势的其他问题交换意见”。

肯尼迪听完赫鲁晓夫的信,如释重负,说:“终于结束了。如果我们得不到答复,如果古巴导弹基地上的工程继续下去,那么美国必定别无选择,只有在下周对那里采取军事行动,没有谁能讲清楚倘若进行空袭或入侵,结果会怎样。我们和俄国人针锋相对,这个世界就会沦入可怕的绝境。感谢上帝,这一切都过去了。”

上午11时,肯尼迪在白宫主持召开执委会会议,讨论对赫鲁晓夫公开信的回复。军方领导人对于危机以这种方式突然结束,气得简直要发疯。空军参谋长张李梅说:“不能让苏联人就这样体面地撤走。无论如何也要把苏联人在古巴的导弹发射场炸平!”海军作战部长安德森则吼道:“我们的官兵们所盼望的是一场真正的胜利,而现在我们都被出卖了!”而执委会的其他成员也建议,肯尼迪至少应该发表电视讲话,宣布“我们已经战胜了俄国人,他们退却了”。

肯尼迪不好不理会众人的要求,说:“我不希望本届政府有任何人显得自鸣得意和说出一句幸灾乐祸的话。我们绝对不能渲染俄国人的退却。我们由于允许赫鲁晓夫从危机中体面地缩回去,没有使他彻底丢脸,而避免了一场核战争,这就够了。”

他指示国务卿腊斯克用最谨慎的措辞起草了一份简单的总统声明,于当天中午由“美国之音”向莫斯科广播。在声明中,肯尼迪表示欢迎赫鲁晓夫的决定,宣布只要苏联撤完在古巴的导弹,美国将立即解除对古巴的封锁。同时要求苏联撤出在古巴的伊尔-28型轰炸机。赫鲁晓夫再次退让,同意撤出伊尔-28型轰炸机。

“我们当时应该向赫鲁晓夫开出更高的价码”

美国和苏联背着古巴政府相互妥协,幕后交易,引起了古巴政府的强烈不满。苏联和美国达成协议的消息传到古巴后,卡斯特罗非常气愤,拒绝接见前来通报情况的苏联大使。

卡斯特罗的态度,难坏了苏联,赫鲁晓夫一时无计可施,只好派与卡斯特罗私人关系较好的部长会议副主席米高扬于11月初出访哈瓦那,说服卡斯特罗接受苏联的决定。

米高扬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做通卡斯特罗的工作,因此他把行程安排为两天时间。但没有想到卡斯特罗根本不买他的账,米高扬在哈瓦那整整停留了半个多月,连妻子病逝都未能赶回莫斯科奔丧。

会谈开始后,因为输理,米高扬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任卡斯特罗讲话,不做辩解,卡斯特罗严厉指责苏联没有经过古巴同意,就答应美国的要求,称这是出尔反尔的背信弃义行为,给古巴人民和他本人造成了严重的困难。

米高扬再也忍不住了,傲慢地对卡斯特罗说:“既然你如此困难,那么,你为什么不能离开哈瓦那去休假呢?”言外之意,如果卡斯特罗不听从苏联的指挥,苏联人可以支持别人掌权。

可卡斯特罗是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人,历经磨难,根本不会被这种威胁所吓倒,把胸脯一挺,对米高扬说:“除非我脑袋上中了一颗子弹,要了我的命,我才会像你说的那样,去休息。”

无奈之下,米高扬只好打出了最后一张王牌,告诉卡斯特罗:如果他阻挠或妨碍了赫鲁晓夫与肯尼迪达成的协议,那么苏联就断绝对古巴的经济援助。

这一招击中了卡斯特罗的痛处。古巴的主要经济来源是食糖出口,由于美国带头对古巴实行经济封锁和制裁,世界食糖市场抵制古巴蔗糖进入,使古巴最主要的外汇被切断,也严重打击了其国内相关产业,经济一直很困难。对古巴来说,苏联和东欧的食糖市场,以及苏联对古巴直接的经济援助,是绝对不可缺少的。

米高扬的王牌,终于“说服”了卡斯特罗。他答应允许苏联把中远程弹道导弹和轰炸机撤出古巴。

也许是为如此对待古巴这样的小国感到内疚,米高扬回到莫斯科后,建议赫鲁晓夫给卡斯特罗写信,予以安抚。赫鲁晓夫随即致信卡斯特罗,申明苏联对古巴政府支持的原则立场不变,并强调妥协解决加勒比海危机的最大好处在于,它保证了社会主义古巴的存在。如果古巴没有经历这场考验,美国人就可能要组织一次入侵来消灭古巴的社会主义生活方式。而现在苏联和美国政府相互承担了义务,如果美国今后入侵古巴,苏联就有正当理由进行反击了。

第二年春天,卡斯特罗在苏联的一再“邀请”下,访问莫斯科,与赫鲁晓夫举行了多次会谈。苏联政府决定增加对古巴的经济援助,并答应签署一个长期协定,以高于世界市场的价格购买古巴的蔗糖。

不过,卡斯特罗虽然向苏联低头,却绝不会向美国低头,始终不容许联合国派监督和核查小组踏上古巴的国土。无奈之下,苏联派外交部副部长库茨涅佐夫到纽约与美国代表协商了两个多月,方确定了实地检查的替代办法,就是美国飞机从空中检查运回导弹和轰炸机的苏联船只,同时美国可以派U-2高空侦察机深入古巴境内拍照,苏联对此予以默许。

这可苦了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为了使美国人相信苏联已经从古巴撤出了导弹,他不得不隔几天就上一次电视,对着U-2飞机拍到的照片,亲自向美国公众解释苏联方面运走的是哪些导弹和轰炸机。

11月20日,最后一批苏联导弹和轰炸机撤出了古巴。根据肯尼迪的指令,麦克纳马拉下达命令,解除对古巴的海上封锁。

11月21日,苏联红军总参谋部根据赫鲁晓夫的命令,宣布解除部队的“动员令”。

11月30日,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下达命令,解除部队入侵古巴的作战准备。

一场震惊全世界的核危机至此最后结束。美国和苏联两个核大国“彼此眼珠对着眼珠地瞪了一下”,最终以相互克制的方式,结束了这场自进入核时代以后最严重的一次核战争危机。

肯尼迪亲自设计并向珠宝商店订作了34只银质的1962年10月的月历牌,其以胡桃核为底衬,凸现14日至27日最为紧张的13天。他把这些月历牌分送给了腊斯克、麦克纳马拉、罗伯特·肯尼迪、邦迪、泰勒等执委会委员,作为纪念。

泰勒把月历放在书柜里,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人员说:“我想,我们当时应该向赫鲁晓夫开出更高的价码,那样的话,我们就可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点评:

一场令全世界窒息的核战争危机,在它即将爆发的时候,突然偃旗息鼓。个中缘由从这场危机结束之日起即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也许看看当事人的评论和回忆,会悟出某些东西。

1982年,曾经在这场危机中扮演举足轻重角色的肯尼迪政府国务卿腊斯克、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国家安全顾问麦乔治·邦迪,打破20年的沉默,在美国《时代》周刊联名发表了题为《谈古巴导弹危机的教训》的文章,首次说明了危机中的许多真相,并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们的结论是:

第一,从美国人的角度看,这场危机本来可以避免。如果美国对苏联在西半球部署核武器的问题及早阐明自己的立场,并采取更加明确而强硬的对策,如果苏联方面在这个问题上进行更为审慎的评估,那么也许苏联导弹根本就不会被运到古巴。因此,“显而易见,两个超级大国各自就对方利益所在而作出的准确历史估计,从来都是十分重要的”。而古巴导弹危机之所以爆发,关键在于直到危机迫在眉睫的时候,美国方“获取了使我们能够选择一种有效反应方式的可靠情报,当然这主要是决策者们而不是专家们的错误”。

第二,常规力量的优劣是解决核危机的关键。古巴导弹危机的解决,并不在于美国所拥有的核优势,因为一旦爆发核战争,面对对方可能幸存的热核力量的报复性反击,战争双方都将遭受无法承受的损失。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在危机区域内明显具有随时可投入战斗的常规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对危机的结果产生了决定性的作用。苏联方面正是由于在危机区域内常规力量处于绝对劣势,力量对比悬殊,因而才最终选择了让步。

第三,外交途径的努力,是解决危机的最重要手段。在此次危机中,更重要的经验是,一旦美国确定了基本的方针,立即与苏联政府开始并保持联系,特别是两国首脑建立了直接的联系。因此,“在核时代,如果大国间走到了冲突的边缘,就再也没有必要彼此捉迷藏,也不可让盟国蒙在鼓里,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们正在干什么,准备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干”,有效的联系至关重要。

第四,在核危机中,克制态度与实力较量同等重要。在处理两个超级大国的关系时,任何一方将另一方逼得走投无路,进而只能在诉诸战争或忍受屈辱两者中进行选择,这种做法是完全错误的。在导弹危机期间,美国政府决策者们“极力避免美国军队在任何情况下首先开火,实际上我们没有采取任何可能迫使对方立即作出过激反应的行动。此外,我们仅仅是要求恢复原状,也就是撤出苏联在古巴的一切核力量,我们并没有要求‘全面的胜利’或者‘无条件投降’。这一切,使得苏联政府既有时间又有机会采取同样的克制态度。”

美国决策者们的言论,颇具学者风采,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本来就是学者、精英,长于分析和思考,因而他们的结论对于未来的领导人不无参考价值。相反,赫鲁晓夫晚年在回顾这次危机时,依然充满了豪情,尽管他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失败者。他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我个人引以自慰的是,我们这一方的行动是很正确的。我们没有给美帝国主义吓倒,而完成了一件革命的壮举。加勒比海危机是苏联外交政策的胜利,也是我本人作为政治家和集体领导一员的经历中的一次个人胜利。我可以这样说,我们不发一枪就取得了一次辉煌的胜利。”

感谢上帝,幸亏赫鲁晓夫“不发一枪”,否则世界将遭受一次核战争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