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丽·奥康纳(Terry O'Connor)戴尔德丽·班厄姆(Deirdre Bangham)
在本书英文版首次出版时,特丽(于2025年故去)是位于印第安纳州特雷霍特市的印第安纳州立大学的教学与学习中心主任,戴尔德丽则是费斯蒂纳·兰提(http://www.festinalente.ie)的主任,这个机构的前身是位于爱尔兰布雷市的国家特殊骑术训练中心,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要发生地。从表面上看,这篇文章讲的是残疾儿童暴露出来的教育领域中的挑战,但实际上却关乎所有教师的发展,以及为所有学生创造出更好的学习环境。我们并非建议每个学生都要有一匹马,但是,为残疾学生做些工作,或许可以使每一位教师获益——做一下文章后面的练习肯定会如此。
在一个街区里,发生了一系列严重违法事件,但在这里,人们每天都可以看到尼尔换乘公交车。在一群人中,尼尔很容易被认出来——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而是由于他有些乖张的做派。尼尔宽容大度、心地善良,如果他感受到压力,就会显得焦躁不安。尼尔看上去我行我素,如果他不认识你,就会显得小心谨慎;如果他与你熟悉起来,你马上就会成为他的好朋友。他的词汇量很大,但讲起话来却有些颠三倒四——随心所欲地变换话题。没过多久,就有人把这个“可疑的人”举报给了警方。
警察把尼尔带到了警察局,对他进行了两个小时的盘问。尼尔小心翼翼地与警察们周旋,他不肯直接回答问题,于是警察就认为他是在有意回避问题。他们因此提高了审讯力度,希望能够攻破尼尔的心理防线。就在这时,尼尔提到,他曾经在特殊骑术培训中心(SETC)上过学,于是,其中的一位警察恍然大悟。在这个中心上学的学生,有各种各样的残疾,但他们在那里学会了在本地社区中生活、工作。尼尔很幸运,这位有同情心的警察重新调整了询问的方式;否则这次事件就会威胁到这个年轻人的人生,而他最近刚刚掌握让自己负责任地在社会上生活的一些基本技能。
当我们想到与尼尔类似的那些人的时候,就不免想起了荒诞派戏剧——探索生活在20世纪的人遭遇到的困惑、异化和绝望的戏剧运动。这个戏剧传统中最著名的剧作家之一尤金·约内斯科(Eugene Ionesco),他把自己笔下的各色人物放到不同的对话之中,而这些对话则把这些人物囚禁在由他们未经反省的习惯塑造的、非人性的樊笼里。他的剧作描述的是我们大多数人都感同身受的事实。我们所有人在某些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身处不友好的、毫无意义的境遇之中。或许是我们所处的工作环境中的各种规则、条例没有什么道理——那都是几十年前定下来的,没有人想去改变;或者是在我们的工作环境中,没有人以真诚的方式相互交往;当然还要包括,从这样的环境中解脱出去,看来似乎毫无办法。
残疾人的生活,或许就是一场没有结局的荒诞派剧。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的那些机构往往又放大了这种荒诞状态——让他们去做些毫无意义的重复性工作,比如,制作海绵床垫,把他们与其他人隔离开来,也把他们与自己对周围环境的认知隔绝开来。但是,为残疾人设计一个学校,帮助他们学习如何摆脱这种荒诞状态是有可能的。为了这些值得关注、自身又渴望学习的学生,放弃我们现有的盲目教育习惯,我们也可以发现那些关键的方式,把学习的喜悦和力量重新带给所有学生。
走进马术学校
就在不久之前,爱尔兰的多数残疾人培训项目的期望,是学生能够在提供全日照料的机构中度过他们的余生。比如,这类厨师学校的毕业生,会在为残疾人服务的机构里做厨师,也在其中生活。他们接受的教育范围狭窄,只是被训练完成简单的体力工作。他们的学校对于他们在诗歌、社会、运动以及其他超越荒诞的潜能,都不闻不问。
SETC的目标全然不同:要让学生学会必要的社交、工作和学术技能,使他们能够离开全日照料的机构,在真实世界中生活。在这个学校中学习的20多个孩子,年龄在18~20岁之间,有各种不同的残障问题——至少那都是让他们被允许进入官方系统的“标签”。但是,SETC不让这些标签跟着这些孩子进入学校,他们在这里被当作普通人对待——只是经历了各种不同的、阻碍他们学习的限制条件。他们的残疾曾经让他们饱受指责、批评和虐待。他们在自己的家庭、学校和邻里为他们写就的脚本中苦苦挣扎。
这所学校的学习方式,是将孩子看作完整的人,寄希望于学生的成功和潜力,而不去关注他们的缺陷。学生们一进校门就得到尊重和自尊的承诺;对于其中的多数人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经历;但他们还要接受努力成功的挑战。如果在某次尝试中失败了,他们不会在压力之下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是次等的人,或者是把这段经历藏在心里——这恐怕在他们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学校对于他们的期望,是与老师们一起进行一次次尝试,直到获得成功。在经历了多年与世隔绝的生活之后,他们开始与自己的人生目的、与学习的愉悦、与成功的自豪,建立起联系。
这也就是马儿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这些学生获得的训练是在赛马行业中工作,包括照看马匹、遛马,管理马厩和骑术练习区。教师们首先帮助学生形成与这些动物相互信任和心灵相通的感受,然后再去建立彼此之间的联系。其中的数学、阅读以及其他传统“科目”课程,也是与他们进行的工作所需的技能紧密联系在一起的。(https://www.daowen.com)
海伦曾绝望地说自己永远也无法学会阅读,但是为了照顾马匹,她需要认识一包饲料上的“燕麦”这个词,也需要区别不同马厩上马的名签。到了晚上,一位教师在忙着刷碗的时候,也许会让海伦到一本有关马的杂志上找点儿东西。老师会说:“我的手全是湿的,翻到第10页,给我讲讲书上怎么说给马梳毛的事儿。”海伦从不把这些事当作是阅读,她只是在帮忙。没过多久,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地读书了。
在我访问这家学校的时候,这里学生们的学习能力和获得成功的能力让我深受感动——以一种超越他们的残疾的方式。麦基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被认为严重到不适于从事正常工作。当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不会和人打招呼。如果有人走进马厩里,她就会看着自己的鞋子,拒绝回答问题。三年之后,当一位新讲师来到学校的时候,麦基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欢迎他。这可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举动啊!
学习之美
有许多因素会妨碍学习,几乎每位教育工作者都同意这个观点,然而,这些因素通常却难以识别出来。SETC的老师们创设了一种学习环境,对于一个学习者获得成功所需要的各种复杂需求,都能够做出反应。他们平衡了学习的四个不同维度:知识、情感、身体和精神。
科尔姆知道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去这所骑术学校,要么是去福利工厂,而那是他极力想避免的厄运。然而不幸的是,他对于马以及照看马都毫无兴趣,于是他就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他骗过了所有人,被接受入学了。我们后来发现,装模作样是他应对现实的一种策略,而且在一定限度之内,他还蛮在行。但他无法永远装下去。当科尔姆明显无法适应的时候,学校就面临着一个两难选择。建议科尔姆去选择另一个职业,很可能就是罚他去做他极力想避免的流水线的工作。然而,鼓励他继续伪装下去,就会花光他的培训费用,培养他去从事一个并非他想选择的职业。一位员工发现,科尔姆对于一辆老旧的拖拉机有点儿兴趣。当他们把科尔姆的项目围绕着拖拉机、汽车和其他机械重新进行组织之后,就发现是马的那部分内容不对头,而不是科尔姆本人。不久,他就愉快地学会了新的技能,而且从学校毕业,并找到了应用这些技能的工作。
对于自己的学习没有目标的学生,是死气沉沉的学习者。对于任何一位教育工作者来说,真正的挑战在于发现激励与引导学习者的个人愿景,并帮助学习者在愿景和需要发生的学习之间创造联系。其方式之一就是要看到那些重要的“学习时刻”——当学生的神情豁然开朗的时候。唐纳德·阿恩斯坦(Donald Arnstine)把这样的时刻称为“学习之美”(aesthetics of learning)时刻。在SETC,这样“美的时刻”代表了这家学校成功的关键:它们把看上去似乎并不相干的目的和做法,联系到了一起。
“学习之美”或许是唯一的办法,让人们得以对抗学校的“荒诞戏剧”——它正在持续不断地使学习的快乐与学生和老师,隔离开来、疏远起来,并阻断其联系。学校不需要给每一位学生配备一匹马,但必须要通过提供一种环境,使得学生相信自己与生俱来的价值。各式各样的忽视、各种标签,以及学生们应该超越他们发展能力的种种预期,都会很快地削弱这种信念,并且导致失败。许多教师(以及其他人)在不知不觉中加剧了这些忽视和标签的影响,虽然他们都认同每一个学生都是有价值的抽象目标。
这个问题并非局限于残疾学生。我们都不会忘记学校中的荒诞时刻——教会我们“关闭”自己的才能的时候。当我(特丽)上三年级的时候,班上的老师对大家的歌唱能力做了一次硬性测评。我得知自己应该放弃唱歌,于是我就把这个乐趣放弃了30年,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才决定不去管她的建议,把自己的歌唱了出来。“荒诞教育”的后果是明显的抵触——在孩子心中逐步积累,并渐渐显露出来,通常是在高中阶段。学生们认识到了自己所处境遇的荒诞,但不了解应该如何应对。由于在学校里找不到他们寻求的联系,于是就把目光转向了校外——其方式可能不恰当,也不安全,更不符合他们真正的长期利益。
最终,一个人最严重的厌学症,可能是对继续学习失去兴趣。当学校以荒诞的方式打造学习的时候,即便是最愿意学习的学生,也可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不进行有意义的参与。避免这种局面的唯一方式,就是与学习的乐趣——学习之美,建立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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