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皇甫镈因财迅速崛起|唐史论丛第30辑

皇甫镈因财迅速崛起|唐史论丛第30辑

时间:2023-08-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皇甫镈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就任度支使的。裴度的指责正好为考察皇甫镈的财政政策提供了难得的材料。由于《食货志》本身不旨在指责皇甫镈,因此难得看到与皇甫镈严苛剥下者形象不符的记载。当时并无战事,作为中央官员,皇甫镈所进奉的钱财本属中央财政收入,但他通过进奉将国家财赋转变为皇帝私人财产[49],皇甫镈的作用不可避免地转向负面。两个月后,皇甫镈与同为财吏的程

皇甫镈因财迅速崛起|唐史论丛第30辑

皇甫镈担任司农卿后不久迎来人生转折:

判度支,俄拜户部侍郎。时方讨淮西,切于馈运,镈勾剥严急,储供办集,益承宠遇,加兼御史大夫。[16]

担任度支使是皇甫镈政治生涯的重要转折点。宪宗“以法度裁制藩镇”[17],需财孔殷。唐后期形成三司理财的财政格局,度支使调度内外物资,又在战时向官军行营设置供军使负责供馈[18],是战时颇为重要的财政官员,此处单论度支使,见下表。

表2 宪宗朝度支使任职一览表[19]

注:1.杜佑、李巽皆为度支盐铁使。元和二年析为二使,李巽继续担任盐铁使,度支使由郑元担任,具体月份不详。
2.郑元任使、去使时间不详,暂以李巽离任、裴均接任时间为限。
3.闰月的情况有元和元年闰六月、元和四年闰三月、元和六年闰十二月、元和九年闰八月、元和十二年闰五月[20]。下表同。

表3 元和削藩战争与度支使任职时间排比表

续表

对元和削藩战争较大影响者是两伐成德、淮西之役和征讨平卢。四役涉及两次度支使人事更替,其中,李元素去使是由于遘疾[21],第二次更替则直接由于杨于陵的供办不力。史载:

时淮西用兵,于陵用所亲为唐邓供军使,节度使高霞寓以供军有阙,移牒度支,于陵不为之易,其阙如旧。霞寓军屡有摧败,诏书督责之,乃奏以度支馈运不继。宪宗怒,十一年,贬于陵为桂阳郡守。[22]

学者认为杨于陵所用之“亲”是时任山南东道节度使的李逊[23]。此外,史料还提供了杨于陵被贬的另一种说法,将兵败责任归咎于高霞寓[24]

随着淮西战事的持久化,朝廷又二征成德,任使两年多的杨于陵面临巨大压力。“急于荡寇”[25]的宪宗不满战事进展,断然贬黜财政主管。高霞寓能够诿过杨于陵,与其得宦官之助有较大关系[26]。不管此事的是非曲直如何,至少表明,随着财赋被不断消耗,唐廷对敛财能吏的需求日增。皇甫镈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就任度支使的。

既有“含冤”被黜的前任为鉴,临危受命的皇甫镈[27]唯有“勾剥严急,储供办集”。史书虽对皇甫镈敛财多有指摘,但并未详述其事迹[28]。史称:

宪宗之讨淮西也,度支使皇甫镈加剑南东西两川、山南西道盐估以供军。贞元中,盗鬻两池盐一石者死,至元和中,减死流天德五城,镈奏论死如初。一斗以上杖背,没其车驴,能捕斗盐者赏千钱;节度观察使以判官、州以司录录事参军察私盐,漏一石以上罚课料;鬻两池盐者,坊市居邸主人、市侩皆论坐;盗刮碱土一斗,比盐一升。州县团保相察,比于贞元加酷矣。[29]

盐税政策始于元和十一年七月[30],距离皇甫镈任使仅三个月。安史之乱以来,盐利成为唐廷重要财政收入,每遇财政困难,朝廷总会从盐利着手括财,但度支使只掌西部盐政[31],故皇甫镈只能在自己的辖区加税。皇甫镈还试图控制河北的盐利:

自天宝末兵兴以来,河北盐法,羁縻而已。暨元和中,皇甫镈奏置税盐院,同江、淮两池榷利,人苦犯禁,戎镇亦频上诉。[32]

自天宝以来,河北盐利几乎为本镇截留[33]。从上引史料看,元和时期在皇甫镈奏请之后,河北对中央命令无法视而不见,故而皇甫镈的整顿取得了一定的效果[34]

除了盐利,皇甫镈还设法从其他途径增加收入:

会吴元济、王承宗连衡拒命,以七道兵讨之,经费屈竭。皇甫镈建议,内外用钱每缗垫二十外,复抽五十送度支以赡军。[35]

所谓“内外用钱每缗垫二十”是指李泌在贞元四年(788)年征收的“户部除陌钱”,皇甫镈在此基础上再加五十。所谓“内外用钱”是指朝廷和地方的预算经费[36]。该政策出台于元和十一年九月[37],距离皇甫镈履新不到半年。从征盐利到抽官钱,皇甫镈积极采取措施填补财政缺口。有趣的是,恰恰是日后极力反对皇甫镈入相的裴度支持了宪宗二讨成德[38],使财政压力陡增,而这种压力很大一部分最终由皇甫镈承担了。

为周转经费,皇甫镈在开源之外还厉行节流。平淮西时裴度指称:

皇甫镈自掌财赋,唯事割剥,以苛为察,以刻为明。自京北、京西城镇及百司并远近州府,应是仰给度支之处,无不苦口切齿,愿食其肉……比者淮西诸军粮料,所破五成钱,其实只与一成、两成,士卒怨怒,皆欲离叛……虽侵刻不少,然漏落亦多,所以罢兵之后,经费钱数一千三十万贯,此事犹可。[39]

作为淮西之役的亲历者,裴度不至于说谎欺骗宪宗达到排挤皇甫镈的目的,其所言应为实情。裴度的指责正好为考察皇甫镈的财政政策提供了难得的材料。

皇甫镈通观全局,大胆压缩京北、京西以及各级官府经费,虽引发众怒,但不失为应急之策。而他削减淮西前线军队经费恐属无奈:淮西用兵已近三载,加上历时近半年的河北战事,朝廷“经费屈竭”,有杨于陵教训在前,克扣应是迫不得已,裴度也认为“此事犹可”,所以从元和十一年四月皇甫镈上任到淮西平,历19个月,花费1030万贯,月均约55万贯。相比于德宗四镇之乱时的“月费钱百三十余万缗”[40],以及穆宗出兵河北时魏博一军“一月之费,计实钱二十八万缗”[41],并不算多。(www.daowen.com)

此外,皇甫镈也插手东部财赋转运事务

刑部侍郎王播代(卢)坦,建议米至渭桥五百石亡五十石者死。其后判度支皇甫镈议万斛亡三百斛者偿之,千七百斛者流塞下,过者死;盗十斛者流,三十斛者死。[42]

唐后期大运河漕运是长安统治者至为关心的事,但是其运输效率却一直在下降,皇甫镈判度支后试图对其进行改良[43],他的量刑建议明显较王播为轻。由于《食货志》本身不旨在指责皇甫镈,因此难得看到与皇甫镈严苛剥下者形象不符的记载。

除了推行敛财政策,皇甫镈自己也向宪宗进奉财赋:

自淮右宿兵以来,度支、盐铁及四方进献不已。始曰“助军”,寇平则曰“贺礼”,其后又曰“助赏设”。及帝加尊号,又陈献贺之礼。[44]

如果说为了战争而进献还可以理解[45],那么在淮西平定后宪宗流连享乐之际[46],皇甫镈仍投其所好,“探知上旨,数贡羡余”[47]的行为就应受到批判了。“皇甫镈为户部侍郎判度支,元和十三年(818)正月进钱三万贯”[48]。当时并无战事,作为中央官员,皇甫镈所进奉的钱财本属中央财政收入,但他通过进奉将国家财赋转变为皇帝私人财产[49],皇甫镈的作用不可避免地转向负面。

元和十三年(818)七月唐廷开始征讨淄青,对财赋的需求有增无减。两个月后,皇甫镈与同为财吏的程异被任命为宰相:

……皇甫镈,行惟孤贞,性本坚直,秉仁履义,守正持方,夙怀经济之谋,早在贤良之选。累践华贯,服于大僚,端肃有常,发挥事任。自总邦计,贰领地官,属以征戎车,讨平淮寇,发軵调食,制外自中,法无过差,动有成绩。是用命尔,俾升台司,望以沃心,劳乎注意。尚兴师旅,方殄妖氛,翼亮是参,经费仍属。尔其悉乃心力?副予简求。[50]

宪宗高度评价皇甫镈的能力和人品,肯定其平淮西期间的成绩,希望他在淄青之战中继续效力,故酬以相位。

两人虽然入相,但他们主要负责财政事务,门下侍郎裴度、中书侍郎崔群以宰相为主职,燮理阴阳,统筹全局,皇甫镈、程异莫若说以宰执地位为恩宠[51],仍然负责钱粮财政工作,分工明显不同。即便如此,二人的入相仍掀起轩然大波,裴度、崔群直接表示反对,裴度更是给宪宗上了三道疏文,其中提道:

皇甫镈自掌财赋,唯事割剥,以苛为察,以刻为明……比者淮西诸军粮料,所破五成钱,其实只与一成、两成,士卒怨怒,皆欲离叛……今旧兵悉向淄青讨伐,忽闻此人入相,则必相与惊扰,以为更有前时之事,则无告诉之忧……直以性惟狡诈,言不诚实,朝三暮四天下共知,惟能上惑圣聪,足见奸邪之极……如皇甫镈,天下之人,怨入骨髓,陛下今日收为股肱,列在台鼎,切恐不可,伏惟图之。[52]

裴度除指责皇甫镈刻于敛财外,还对其人品进行攻击,都由于后者高强度的敛财行为[53]:加盐税伤害了百姓,克扣军费激怒了军队,抽官钱触犯了官僚集团,进奉财物有损大臣风范,这些都让皇甫镈在朝中饱受攻击,缺少奥援,难怪宪宗赞其“行惟孤贞,性本坚直”,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宪宗视裴度的反对为朋党了。

自知难以服众的皇甫镈早在入相前便已交结宪宗宠宦吐突承璀[54],入相后又援引同年令狐楚入相[55],推荐另一同年萧俛[56],力图稳固地位。除此之外,为迎合宪宗追求长生的梦想,皇甫镈还为其荐引了方士柳泌、田佐元及和尚大通[57]。这样皇甫镈在朝中的地位稳步提升,于元和十四年七月升为门下侍郎[58],正式进入核心决策圈。这是宪宗对他在平淄青期间的表现给予的回报:宪宗对皇甫镈入相后的表现十分满意,并寄予厚望。皇甫镈升职后仍兼判度支,说明此时宪宗仍需其“均赋中邦,渐于雍熙”,也说明宪宗对政局有自己的判断。虽然诏书仍称皇甫镈“性尚孤直”[59],但经裴度与令狐楚的一去一入,以及崔群的去职[60],使其在宰相中逐渐占据优势[61]

正因为皇甫镈援引故知入朝,旧史将裴度去相归结为皇甫镈集团的排挤:“裴度有用兵伐叛之功,镈心嫉之,与宰相李逢吉、令狐楚合势挤度出镇太原。”[62]

李逢吉曾因反战而被贬出朝廷[63],史臣的逻辑看似合理,实则不然。元和十四年七月令狐楚被皇甫镈引入朝中,而裴度四月便出镇太原,李逢吉更到长庆二年(822)三月才被召回朝[64],虽然皇甫镈的确有可能在裴度去相中扮演重要角色,但他和令狐楚、李逢吉等“合势”排挤裴度的可能性不高[65]。另外,史称“元和九年,镈初以财赋得幸,荐俛、楚俱入翰林,充学士”[66]。但皇甫镈元和十一年才始判度支,任使之前不见得拥有荐举翰林学士的政治能量,史臣有故入人罪之嫌。

而且,关于皇甫镈掊敛的记载,也应审慎待之。元和十四年八月李渤上疏“乞降诏书,绝摊逃之弊”,而“以草疏切直,大忤宰相,乃谢病东归”[67]。此处的宰相当是皇甫镈。李渤所言的摊逃之弊以及其得罪皇甫镈应是真实情况,但史臣意在将摊逃之祸全归在皇甫镈头上并不公允。摊逃并不独见于元和,亦非皇甫镈首创,早在租庸调制时期便有此制度[68],皇甫镈充其量只是因袭旧制[69]。对史家厚此薄彼、双重标准的取向,难怪学者提醒读者在阅读相关史料时“不能为儒生的偏好所束缚”[70]

不过,皇甫镈力图组建自己阵营的事实仍十分清楚。但纵然如此,在英武的宪宗面前他仍只能唯唯诺诺。“皇甫镈以宰相领度支,剥下以媚上,无敢言其罪者。儒衡上疏论列,镈密诉其事,帝曰:‘勿以儒衡上疏,卿将报怨耶!’镈不复敢言。”[71]宪宗显然并未完全被皇甫镈迷惑。

但从元和十三年九月入相到元和十五年(820)闰正月罢相,在一年半的执政期间,皇甫镈仍刻意聚敛,政绩乏善可陈:

崔植为给事中。时皇甫镈以宰相判度支,请减内外官俸禄,植封还敕书,极谏而止。镈重奏诸道州府监院每年送上都、两税、榷酒、盐利、度支米价等匹段加估定数。诏许之,其先下州府监院连四月二十五日敕牒更不在行用之限。镈急于掊聚,先是奏近年天下所纳盐酒等利抬估者,一切追征。诏既可,植抗论以为:“用兵岁久,百姓凋弊,往者虽估逾其实,今固不可复追。”疏奏,命宰臣召植宣旨嘉谕,许辍已行之诏。物议大罪镈而美植。镈惧,至是乃更前过,且重条奏,请申敕以示之。[72]

此事发生在元和十四年六月[73],彼时淄青已平,但皇甫镈并未意识到形势的转变,仍专意搜括,经崔植抗论才有所收敛。虽不知是否由皇甫镈“嘉宣旨谕”崔植,但经过崔植、李渤的上奏,宪宗也应意识到皇甫镈仍以宰相身份理财已不合时宜,开始调整宰相职能:

古者丞相,府不接吏,盖以任重体大,地亲礼崇,苟非征讨之时,岂仗货财之事?爰俾出纳,归诸有司,用严台庭,以辅吾道。今则百揆攸叙,万邦保和,宜全相府之重,勿领计司之剧。抚夷夏,调阴阳,用安元元,时乃之职。[74]

诏书颁于元和十五年正月[75],距宪宗驾崩仅半月。此时任相者为韩弘、皇甫镈和令狐楚。韩弘由宣武节度使入朝为中书令,但“赞元经体,不治细微”[76],因此宰执群体以皇甫镈为首。宪宗剥除皇甫镈的庶务,试图使其回到宰相的传统角色,说明此时宪宗对政局有着清醒的认识,也可见其对皇甫镈的器重。不过随着宪宗暴崩,皇甫镈还未来得及“调阴阳”,政治生涯便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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