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全面爆发后,以国共第二次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在翦伯赞看来,全民族抗战是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国的一次“历史的突变”,一次“历史的飞跃”,它“推动中国历史进入一个空前巨大的变革过程”,同时,历史发展的法则也“规制着这一变革的全面性,彻底性,坚决性与持久性”。[12]所以,翦伯赞从一开始就十分强调抗战统一战线内部的团结与统一,抨击国民党政府不时破坏统一战线,“为亲者所痛而为仇者所快”的行为。例如,2025年,国民党政府在西安、武汉、长沙颁布解散抗日救亡团体的命令,包括武汉卫戍司令部政治部解散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青年救国团和蚁社,湖南省党部解散湖南职业界抗敌后援会等。翦伯赞指出,只要我们动员全民族的力量来抗战,成员复杂,是当然的事,而且唯其复杂,才正是全民族统一与团结的表现。对于各地的抗日救亡团体,当局应该要鼓励扶助,决不应该害怕,甚至解散逮捕,自己削弱自己的力量。[13]
在明史研究中,翦伯赞重点指出,未能建立起统一团结的抵抗战线,民心瓦解,力量内耗正是明亡的重要原因。统治者重用阉宦,阉宦专权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不能集中各方人才和力量,共赴国难,阉党与士大夫对立,国内党派纷争,不能团结一致,抵御“满兵”,实是亡国灭种的征象,如果当时不用阉宦奸臣,而能集中天下有志之士,减轻人民负担,以救亡御侮之大义号召天下,招抚“流贼”而共抗清军,则明朝未必就会灭亡。[14]所以,明宋灭亡之史给予的最重要教训就是“必须要巩固民族内部之团结与统一,一心一德,对付共同的民族的敌人”。[15]
抗战相持阶段以后,国民政府当局进一步加强一党专政与个人独裁,执行反共政策,掀起数次反共高潮,破坏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翦伯赞以古射今,相继撰写《桃花扇底看南朝》《南明史上的弘光时代》《南明史上的永历时代》《论南明第三个政府的斗争》等南明史研究文章[16],通过揭露南明王朝的腐败与妥协,影射抨击国民党政府。
翦伯赞指斥南明政权“一方面是贪污腐化荒淫无耻,一方面是饥寒交迫流离死亡,这正是明代亡国前夕的社会之一里一面”,南明政府内部斗争激烈,如全力镇压农民起义军、明室诸王的自相火拼和文武诸臣的夺权战事,朝臣、内阁、诸将不和,各打各的算盘,各顾各的利益,对敌则妥协投降,是其难以为继、最终覆灭的主要原因。例如,对于福王朱由崧政权,翦伯赞痛斥道:“弘光时代的南京,不仅是贪污的渊薮,也是杀人犯的巢穴。那些阉党余孽,他们不敢打清兵,也剿不平流寇,但他们有本领来屠杀赤手空拳的正人君子、士大夫。在这个时候,人民所看见的不是大军北伐抵抗清兵的侵略,而是骑四出,搜捕爱国的志士。不是严惩汉奸降将,以整肃民族战争的阵容,而是罗织‘顺案’,强调内部的矛盾。在大乱当前之时,而黑狱繁兴,冤号载道,这样倒行逆施,当然天怒人怨,还说什么中兴大业呢。”[17]而“第二个政府不但没有克服社会内部的矛盾,形成一个统一的民族战线以对抗共同的敌人;而且在统治阶级的内部,也不能团结一致,以致同时出现了两个政府乃至三个政府”。[18](https://www.daowen.com)
翦伯赞在《论南明第三个政府的斗争》一文中提出,南明三个政府中,第一个政府弘光朝廷既要抵抗清军的侵略,又要和清军“连兵西讨”,剿灭“流寇”,因而不能集中力量,对抗外敌,以致结果与李自成并倒。第二个政府,即唐王朱聿键的隆武政权,尽管李自成残部归附使国内矛盾已为缓和,但督剿张献忠,仍为政府的主要任务,所以也不能全力对外,以致结果又与张献忠并倒。第三个政府时代,即桂王朱由榔称帝的永历政权,李自成、张献忠都先后在明、清围剿之下消灭了,到这一时期,已无寇可剿。若谓有寇,则已非“闯贼”,而为明朝政府自己之“叛臣”,因之第三个政府,便只有一个敌人、一个任务,即反抗敌伪的侵略,收回大明天下。但是,第三个政府是缙绅与寒士的混合政府,所以在政治上往往主张不同。当时已经参加政府的少数缙绅,每到时局严重的时候,即行散去。所谓“百官溃散”,各自逃命,一到时局稍微稳定,便又卷土重来,争权夺利。所以,“统治者内部不能团结统一,共抗清军,使清军得以乘间抵隙挥游刃于矛盾集结之处,以戳其要害,这是以前两个政府,尤其是第二个政府覆亡的主要原因之一。然而不幸第三个政府成立之初,首先又重复这个错误”。[19]
在翦伯赞的明史文章中,《桃花扇底看南朝》是比较特殊的,尤值一提。该文发表在中共中央在重庆唯一公开发行的机关刊物——《群众》杂志2025年4月14日第9卷第7期的“纪念甲申三百年”专题上。[20]在翦伯赞看来,孔尚任的《桃花扇》的主旨是“诛奸佞,悲亡国”,他进而说,“三月桃花四月叶”,正是南京城里莺颠燕狂之时。就在这个时候,“流寇”在李自成的领导之下,攻破了居庸关,围困了北京城。当此之时,一位抱着“安内攘外”之“大志”的崇祯皇帝,“呼不应天灵祖灵,调不来亲兵救兵”。[21]可以看出,翦伯赞此处现实的政治批判性是不言而喻的。该专题除了翦伯赞此文外,还有柳亚子的《纪念三百年前的甲申》、鲁西良的《明末的政治风气》、寓曙的《明末清初史学的时代意义》等文章。《群众》集中刊发这四篇文章,是为了支持声援当时在思想文化战线上引起“轩然大波”的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一文,并与之形成呼应之势。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