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的刺唐案

唐绍仪的死在中国近代历史上是一个谜，赞成者认为唐跟日军暧昧不清，并称赞军统惩治汉奸、大义灭亲的举动；反对者则认为唐勾结日军的证据不足，他不过是一次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直至今日，研究民国史的专家学者们还在为此争论不休。

淞沪会战结束后，日本“速战速决灭亡中国”的企图破灭，而中国也认识到日本军事实力的强大，双方之间的战争逐步升级，双方不仅在前线战场上展开较量，还在一个看不见的战场上明争暗斗，这就是谍战战场。

日本方面的计划是策反国民党中有影响力的高层要员，破坏抗日统一战线。而蒋介石不甘心被日军的这些小动作所牵制，命令戴笠对那些跟日本间谍勾结的党内大员通通格杀勿论。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战役”中，中日双方的特工们上演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1938年夏天，日本头号间谍、“中国通”土肥原贤二在上海成立了日本对华特别委员会（又称“竹机关”），主要任务是拉拢国民党要员，建立反蒋亲日的伪政权。竹机关最大的活动是“南唐北吴计划”，“南唐”指的就是国民党元老唐绍仪，“北吴”则是指直系军阀首领吴佩孚。日本军方筹划建立的伪政权准备拉拢唐吴二人分别管理政事和军事，利用他们在中国的号召力和影响力，蛊惑中国人放弃抵抗，形成对抗国民政府的势力。此后，土原肥贤二开始频频接触唐绍仪和吴佩孚。

土原肥之所以这么重视唐绍仪，一方面是因为唐绍仪曾担任中华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在国民党内资历颇深，政治影响力甚大；另一方面，唐曾参加西南军阀发起的倒蒋运动而被蒋介石记恨于心，始终不得重用。土原肥利用唐绍仪的怀才不遇趁虚而入，多次派出人员联络唐绍仪。1938年9月，土肥原曾经两次登门拜访，敦促唐尽快下决心，以主持伪政府的筹备工作。

在土原肥的一再催促下，唐绍仪派他的女婿岑德广为代表，与日本特务展开谈判。而就是这次谈判，让蒋介石最终下决心对之痛下杀手，向戴笠下达了暗杀令。随后，戴笠的“铁血铲奸队”开始行动。

图23–10　唐绍仪

蒋介石之所以急着要杀唐绍仪，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七七事变后，蒋介石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不断寻找与日本和谈的机会。当然，这种高度机密的活动，只有少数国民党高层参与，外界是无从知晓的。唐绍仪作为国民党元老，对此略知一二。

1937年10月，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在希特勒的指示下，出面调停中日战争，当时蒋介石派出的中方代表便是唐绍仪。如果现在唐绍仪在日本人的唆使下成立伪中央政权，极有可能会把蒋介石同日本人和谈的证据曝光。这样的话，蒋介石的位置就不再稳固。蒋介石由此认为，于国于己，都应该除去这个隐患。

但是唐绍仪住在法租界里，暗杀人员无法携带武器进入，而且唐家保镖和仆役众多，如果行动时动静太大的话，还会招来法国巡捕。那么，如何刺杀处于层层保护下的唐绍仪呢？

负责这次暗杀行动的是军统上海站副站长、行动大队长赵理君，他是军统三大杀手之一，手段毒辣，绰号“追命太岁”。一个偶然的机会，赵理君从唐绍仪的亲戚处探知他有收藏古董的喜好，在这位亲戚的帮助下，他终于有了跟唐正面接触的机会。(www.daowen.com)

在进入唐府之前，赵理君让手下把车停在大门外，不要熄火，以便随时逃走。赵走进客厅，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把桌上的火柴装进衣兜。唐绍仪让仆人给赵理君点烟的时候，发现没火柴，便让仆人去找。这时，客厅里除了军统的人以外，就只剩下唐绍仪一人。

图23–11　寓居上海时的唐绍仪

趁唐绍仪仔细检查古董花瓶时，赵理君假装与唐一同鉴别，顺势取出事先准备的一柄锋利的短斧，对准唐的后颈砍了下去。唐绍仪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当场死掉了。之后，赵理君从容地走出客厅，还煞有介事地回头冲屋里喊：“不送不送，我下次再来。”守候在唐府客厅外的仆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这样，赵理君顺利走出唐府，乘车逃走。等到仆人发现唐绍仪被杀时，军统特工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绍仪被暗杀的消息传出后，整个上海滩甚至全国都一片惊愕。尽管刺杀唐绍仪的行动异常顺利，但蒋介石的处境却并未得到改善。民间舆论和党内人士纷纷提出质疑，一时间朝野内外说法不一，有人认为唐被日本人暗杀，也有人认为是蒋介石干的。

唐绍仪被暗杀的当天，军统安排情报人员打电话到报社，指使报社次日发表唐绍仪被日军暗杀的社论。与此同时，蒋介石也发表了致哀唁电：“惊悉少川先生为奸人所害，不幸逝世，殊感震惊，特电慰问，尚祈节哀。”

10月5日，国民政府下令褒扬唐绍仪，拨给治丧费用5 000元，将其生平事迹交付国史馆，撰写出《唐绍仪传》，以表示政府对这位功勋元老的敬重。

国民政府做了这些粉饰太平的工作之后，似乎撇清了刺唐案件与自己的关系，更让案情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不久，参与暗杀活动的几位特工纷纷离奇身亡，直接执行人赵理君也在1942年被蒋介石处死，这更是引起了外界的不断猜测。

唐绍仪的死在中国近代历史上是一个谜，赞成者认为唐跟日军暧昧不清，并称赞军统惩治汉奸的举动；反对者则认为唐勾结日军的证据不足，他不过是一次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一直到今天，研究民国史的专家学者们还在争论不止。

唐绍仪的小女儿唐宝榕，在一篇文章中为父亲喊冤：当年唐绍仪之所以把家人送至香港，孤身一人留在上海，是因为蒋介石吩咐他留在上海，打探日军要求和谈的条件。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与日本特务会面。唐宝榕还出示了一个有力证据——孔祥熙亲笔函的复印件。

唐绍仪的其他亲属证明了土肥原贤二与唐绍仪见面之事完全是岑德广在里面捣鬼。岑勾结大汉奸殷汝耕，企图拉唐绍仪下水，遭到唐的当面斥责。事实真相如今仍未水落石出，但唐绍仪被杀后，土原肥贤二的“南唐计划”也随之流产，客观上维护了抗日统一战线的持续，这也让内部意见不一的国民党坚定地偏向了主战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