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艺术”也就是批评艺术、反思艺术。“问题艺术”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说，“问题艺术”就是伴随着艺术一起发生、成长的。从古典绘画开始，达芬奇《最后的晚餐》是人性社会学的杰作。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是“问题艺术”杰出的代表作，也是画家的成名之作。表现主义画家蒙克的《呐喊》、立体主义之父毕加索的《格尔尼卡》等等，“问题艺术”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艺术。
艺术的诞生就是抽象（形式）和具象（问题）两条并行的车道。人类社会就和“问题”捆绑在一起，艺术介入其中是必然的，所以“问题艺术”并不新鲜。“问题艺术”可以是歌功颂德，也可以是揭露批判。当代艺术介入“社会学”和“问题”已经成为时髦。前几天在高名潞主持的“89现代艺术二十年文献展”上，一位行为艺术家的《吃屎》作品，就毫不犹豫地亮出了他的“问题取向”，并且写下“你选择强权，我选择吃屎”的文字。
社会问题层出不穷，譬如“腐败”这个问题，是打不尽杀不绝的。社会法律、防贪局、党纪国法、检察院、公安局、工商税务、新闻媒体、打假队、纪律检查局、还有十万社会学教授、讲师、学生，一百万社会政治、经济、法律、行政学的专家、学者、工作人员，无时不在这些社会学问题上绞尽脑汁，成立救火、灭火的队伍。还有一批跟在这些学科后面的艺术工作者。
很多社会问题，答案其实很简单，比哲学要简单多了。只要活在当下，只要思维健全，都可以心知肚明。只有文盲或者白痴，才对这些“问题”感到费解，需要有人来指点江山。有些纯属文化扫盲班的“问题艺术”，却被大量炮制、大量充斥着艺术领域，实在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智商。
解决这些社会问题，诗人和艺术家只能不痛不痒地发发牢骚，当然，人人都有权力发牢骚，发牢骚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不要将牢骚视为艺术，把问题当作艺术真谛。真正的“社会问题”，必须依靠体制和法律来整治，或者让“公、检、法”来收拾。社会问题，也是政治家的专业、社会学家的问题、经济学家的教材、环保专家的领域，当然也是人大和政协的饭碗，其实和艺术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社会分工不同，各司其职，也是社会对各行各业的基本要求。混搭固然是一种艺术风格，但是跨界却未必是艺术专利，而可能是艺术的障碍。
艺术干预社会问题，不是什么舶来品，世界各国艺术历史上都会有这样的案例。但是西方理性主义艺术更加强调“问题”和“批判”，他们时时把艺术当作大炮和坦克，朝着社会问题开火。乃至很多艺术品只有“问题”而没有“艺术”。
如果问题就是艺术，很多恐怖主义行为都可以视作为艺术行为，他们的行为目的充满了“问题”和“批判”。战争是人类社会“问题”和“批判”的极至，战争场面无论从视觉冲击、震撼力还是生死意识，都是艺术模仿的对象，但是，有谁愿意把战争当作艺术来进行创作呢？
耐不住艺术的寂寞，很可能走错了艺术创新的方向，更可能对艺术本体的理解掉进陷阱，误将岔道当正道，将变态当常态，将病态当健康。要知道在一百个后现代主义道路上探索的艺术勇士们，有九十九个必将会牺牲在通往成功的路上。我们可以对他们的勇敢行为给予理解，但是，在他们获得成功之前，不能将掌声随便赐予。不能将模仿、探索当作成功，更不能将失败当作凯旋。
艺术家可以打假、打腐败，最好不要用艺术的名义，而只需用公民的名义就可以了。用艺术的名义，那是玷污了艺术。本来艺术是少女，不能让她去充军；本来艺术是君子，你不能让它去造反；本来艺术是享受，你不能让它去受磨难。
艺术和人生命的关系，不是手段和目的的关系，艺术本身就是生命的目的。而一切解决社会问题的方式都是生命的手段。你硬要把艺术从生命本体的怀抱推开，将艺术阉割成太监，拿钢琴当坦克，拿二胡当机枪，拿提琴当砍刀，向“社会问题”的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让人好笑之余，实在觉得这是小孩子的胡闹和恶作剧，难登大雅之堂。
“问题艺术”的最大问题，是越俎代庖，跑到别人的地盘上邯郸学步。连“吃屎”这样有违伦理的行为也被用作艺术，也敢打着提出问题“批判社会”的幌子，污染我们的视觉和神经，极其变态、病态地将“艺术”搞得臭烘烘的，令人作呕！
20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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