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教育出有能力对性侵说「不」的孩子 
如何教育出有能力对性侵说「不」的孩子
作为幼童家长,要如何防范日常生活中的「恋童癖」?如何教育孩子防范性侵害?
□ 在焉
绝大多数儿童性侵都来自于熟人。因此,防范恋童癖,看护是最重要的。不能亲自看护的情况下,选择靠谱的托儿所/学校/幼儿园。做到以上两点之后,需要谈谈性教育。
另外,涉及到任何关于养育和家庭教育的话题,我个人的主要观点是,养育和教育的出发点是主动地、有条理有规划地帮助和促进个体健康、正常的发展,而不是被动地受到外界信息的刺激之后被各种各样可能的问题牵着鼻子走。所以,这个回答主要是关于家长和养育者应该如何对儿童进行性教育以及和性有关的安全教育。针对「防止性侵犯」的部分,会插入一些重点说明。
养育者需要明确一点,「性」是每个人都具有的一部分。「每个人」包括残障人士,包括八九十岁的老年人,也包括四五岁的孩子。Young people do not wake up on their thirteenth birthday, somehow transformed into a sexual being overnight. Even young children are sexual in some form.
正常发展的 4 岁以下的儿童,常见的和性有关的行为:
·在私人场合(洗澡的时候)或者公共场合(在超市或者公园)触摸自己的隐私部位;
·在物体上蹭自己的隐私部位(还可能把这种乐趣和幼儿园的好伙伴一起分享);
·给别人看自己的隐私部位(作为一种「展示」而不是「取悦」);
·试图触摸女性的乳房(可能是妈妈,也可能不是);
·试图脱掉自己的衣服,觉得裸着比穿着衣服舒服;
·试图脱掉别人的衣服,特别想看别人的裸体(在大街上撩妈妈的裙子,在更衣室观察别人);
·问一些关于身体部位的问题,了解不同的身体部位分别有什么功能;
·和同龄的小朋友分享以上体验,讨论到身体功能的时候会用「拉屎」或者「撒尿」等粗话。
在这个阶段,家长需要教孩子:
·小男孩和小女孩的身体是有区别的;
·准确命名男性和女性的身体部位,都用学名,不回避性器官;
·孩子通常是妈妈生出来的(不是充话费送的也不是大街上捡来的);
·和身体有关的人际边界(背心裤衩覆盖的地方不给别人看也不许别人摸,同样不要这样看或者摸别人的隐私部位);
·直接回答孩子关于身体功能的问题。
出于安全考虑,家长需要告诉孩子:
·可接受的(okay)触摸是让你感觉安全和舒服的,而入侵的/造成身体疼痛的/让你不舒服的触碰则是不可接受(not okay)的(家长揍孩子同样是不可接受的);
·我的身体是我的,你的身体是你的,你的好朋友的身体是你的朋友的,谁的身体谁说了算;(理论上一两岁的小朋友不太分得清「你」和「我」,这个阶段家长得亲自看管好自己的孩子)
·谁的身体谁说了算,所以不管谁碰你,你都可以说「不」,这是你的权力;
·没人可以触碰你的隐私部位,老师和家长也不行,除非得到你的允许;
·如果有人让你做错的事情,比如悄悄看或者摸彼此的隐私部位并且不告诉爸爸妈妈这件事,你可以说「不」。
·「惊喜」(比如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过几天才告诉你)和「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是一回事儿。和爸爸妈妈保密是不允许的。
·如果有人要对你做或者让你做「不可接受(not okay)的」事情,你要告诉爸爸妈妈。
对四岁以下的小朋友,主要需要保证两件事情。第一,孩子有权力和大人说不;第二,发生了奇奇怪怪的事情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我个人的体会是,如果想让小朋友对家长毫无隐瞒,家长需要花一些心思建立关系,赢得信任。
亲子关系在养育的方方面面都很重要,也包括性教育和安全教育。在性教育方面的一项具体操作建议是——发现孩子的某些奇怪的性行为时,不要惊慌,保持淡定,冷静温和地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进行下一步工作。孩子的某些行为(比如在超市忽然脱裤子)可能会让家长非常非常尴尬,这很正常;但如果家长感觉到强烈的羞耻或者愤怒,就需要和伴侣/朋友/心理咨询师谈谈,探索一下自己的信念和价值观。
毕竟,小朋友理解不了太复杂的利害得失是非曲直,如果他们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诉爸爸妈妈之后立刻被暴跳如雷的父母臭揍一顿,那下次大概会保守秘密,避免挨打。
另外,我个人相信,如果家长养育一个了有勇气、有能力和恋童癖说「不」的孩子,那这个孩子很可能同样善于和家长说「不」,养一个这样的孩子很可能平时会特别累人;而如果把孩子压制得及其顺从,平时大概会省事儿很多,可是这样的孩子面对恋童癖时也会习惯性地屈服,甚至还会按照对方的要求「保守秘密」。养育这件事情应该是「功夫下在平时」,亲子间的信任和孩子说「不」的能力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培养出来的。
正常发展的 4—6 岁的儿童,常见的和性有关的行为:
·故意地触摸自己的隐私部位以获得性刺激和快感,有时候会在别人面前;
·试图观察别人的裸体(在更衣室或者公共浴室等);
·模仿一些约会中可能出现的亲密行为,比如拥抱,接吻,牵手等;
·用一些粗话来描述身体的隐私部位,尽管孩子不太懂具体是什么意思,只是出于模仿;
·和同龄的孩子一起探索自己的身体,互相观察或者触摸隐私部位。
在这个阶段,家长需要教孩子:
·小男孩和小女孩的身体长大之后会变得更加不一样;
·简单介绍胎儿在妈妈的子宫里是如何长大的(试管婴儿和同性父母怎么办呢…暂时存疑);
·和身体有关的人际边界(背心裤衩覆盖的地方不给别人看也不许别人摸,同样不要这样看或者摸别人的隐私部位);
·直接回答孩子关于身体功能的问题;
·触摸自己的隐私部位可能会让你感觉很舒服,但是这件事情要悄悄做,不能让别人看到。
出于安全考虑,家长需要告诉孩子:
·如果有人要摸你身体的隐私部位或者让你摸他们的隐私部位,这是性侵犯;
·就算你认识这个人,甚至和这个人很熟悉,依然是性侵犯;
·如果有人试图对你性侵犯,这不是你的错误,你可以试着寻求帮助;
·如果有陌生人要你跟着他们走,不要答应,快速找到父母/老师/邻居/警察,或者别的你信任的成年人;
·如果有人要对你做或者让你做「不可接受(not okay)的」事情,你要告诉爸爸妈妈。
知识方面,小朋友依然保持好奇,依然会问各种问题,整体来讲变化不大;社会化方面,小朋友开始意识到有些事情要悄悄做,不给别人看,父母需要慢慢强化这一部分。
另外,我注意到,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自我评价,也开始建立自己的道德判断,所以,父母需要告诉小朋友,「如果有人伤害了你或者试图伤害你,那不是你的错,更不是污点」,并且鼓励小朋友积极寻求帮助而不是刻意隐藏这些经历。
正常发展的 7—12 岁的儿童,常见的和性有关的行为:
·私下寻求性刺激(自慰);
·和同龄人的游戏中加入和性有关的元素,比如真心话大冒险,国王游戏,讨论朋友的八卦;
·依然很想看别人的裸体;
·对一些有裸体或者半裸体的杂志和网站感兴趣;
·通过电视/网络/杂志/游戏等渠道获取和性有关的信息;
·想要更多的隐私(强烈拒绝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不喜欢公共浴室),开始不喜欢和成年人讨论与性有关的话题;
·开始对同龄人感觉到性吸引(在班里或者学校里有喜欢的人)。
在这个阶段,家长需要教孩子:
·青春期会经历的身体变化,该如何应对;
·关于怀孕和生产的基本知识;
·性行为的潜在风险(意外怀孕,性病等);
·基本的避孕知识(不同避孕方式的比较,如何正确使用安全套);
·自慰是一件平常的事儿,不会造成严重的长期问题,但是要私下进行,并且注意卫生和安全。
出于安全考虑,家长需要告诉孩子:
·性侵犯可能有身体触碰,但是也可能没有,比如荤段子;
·网络信息安全的基本注意事项,比如不要和人裸聊;
·社交场合的个人安全(不要轻易喝酒,和朋友或者父母约定安全警报等);
·约会的基本知识,如何注意安全。
这个阶段的孩子开始接触网络了,所以网络安全教育很重要;另外,孩子慢慢地不喜欢和成年人谈论与性有关的话题了,也就是说,家长的知识普及需要抓紧时间了。不过好在小朋友上学之后阅读能力会越来越强,家长可以适时地推荐一些图书。另外,孩子在步入青春期的时候可能会更加叛逆和敏感,家长需要尽量在沟通中保持情绪稳定态度温和。
一些关于儿童有问题的性相关行为的基本知识
如果孩子的与性相关的行为表现出以下特征,则可能说明行为背后存在一些问题:
·孩子的行为明显超出自身年龄(三岁小朋友随时随地脱衣服符合年龄,而三岁小朋友主动亲吻成年人的性器官则明显不符合年龄);
·孩子的行为中伴随着愤怒、敌意、恐惧、攻击等明显的消极情绪(正常的与性有关的探索通常伴随着本能的快感,不小心弄疼自己也很容易停下,明显的负面情绪很可能意味着曾经受到过难以反抗的强迫);
·孩子的行为中伴随着对身体的不当的使用或者伤害(比如绘画中展现了往直肠或者阴道中塞入巨物);
·参与行为的个体年龄差很大(通常来说和同龄人一起玩是更正常的);
·与性有关的行为干扰到了其他的日常活动(正常的与性有关的行为是比较容易被家长干预和打断的,小朋友的注意力比较容易被转移)。
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包括但不限于:
·小朋友遭遇了重大创伤/性侵犯/家庭暴力/校园暴力等;
·小朋友在电视上看到过别人的暴力行为/在日常生活中见到过别人的暴力行为;
·爸爸妈妈的性生活或者裸体完全不避讳小朋友(偶尔一次通常不至于出大问题);
·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存在一些严重的困扰,比如是某些精神疾病的患者,以至于小朋友在家庭中常常遭到忽视或者不当对待。
通常来说,表现出与性相关的问题行为的小朋友还会存在一些其他的行为问题或社交困难,比如:
·冲动行为;
·无法遵守规则,顶撞权威;
·不容易和同龄人交朋友,却喜欢和比自己年龄小的小朋友玩耍;
·难以自我调节情绪,自慰可能是用来应对压力的方式之一。
小朋友表现出与性相关的问题行为并不一定意味着他们受到的不当对待是和性有关的……比如地震了海啸了小朋友忽然无家可归了就属于重大创伤,但是和性并不相关,也有可能造成与性相关的问题行为。
当小朋友表现出与性相关的问题行为时,家长可能会体验到很多的负面情绪,比如难以接受,困惑不解,失望沮丧,悲伤抑郁,自责愧疚,羞耻,愤怒,感到孤立无援,不知所措……还有一些家长会因此失眠,多梦……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家长需要知道,孩子的这些问题行为是可以纠正的,如果处理得当,这件事情会过去的。至于具体的治疗方法和注意事项,就是另一个话题了。而且,需要强调的是,如果对孩子的某些行为有疑虑,请找靠谱的专业人士做诊断,宽泛的网络问答以科普为主,无法承担诊断或者治疗如此重大的责任!
另外,目前对「恋童癖」的评估诊断都是针对 16 岁以上个体的,也就是说,儿童的家长不仅要防范「恋童癖」,还要防范「表现出与性相关的问题行为的同龄人」——来自成年人的性侵犯和来自小朋友的性侵犯都是性侵犯。关于对同龄人性侵犯的防范,一方面需要家长对孩子做好教育,至少保证孩子会把生活中发生的事情讲给爸爸妈妈听。另外一方面,也需要选择靠谱的幼儿园,和老师及时沟通。如果家里有二胎,老大表现出了与性相关的问题行为,父母务必和专业人士积极沟通,这里面可能涉及到各种各样的复杂问题,需要整个家庭一起来面对挑战。
愿每个小朋友都可以健康、快乐地长大。愿每个大人都能够勇敢、坦然地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最后放一个彩蛋 XDDD,下图截取自某心理咨询大 V 的微博,给各位家长一个简单粗暴的示范:
注:按照这条微博的日期,小朋友当时不到四岁。
2017-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