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过美人关
曹操像
曹操，中国历史上一个颇受争议的人物。新中国成立后的十几年间，中国史学界曾经有过两次关于历史人物评价的大讨论，第二次便是由“替曹操翻案”引起的。的确，在中国老百姓的心目当中，曹操一直是一个反面人物。《三国演义》中，他被描绘成篡取大汉江山的奸雄;戏剧舞台上，他的两眼之间被绘上奸臣的标志性图案，就是小孩子也能一眼看出，这个刚出场的家伙是个大坏蛋。他的残暴不仁、虚伪狡诈也是人所共知。然而，从历史主义的角度出发，曹操无疑又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文学家。东汉末年，群雄并起，曹操以五千人起家，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统一北方，三分天下有其二，群臣劝其称帝，他说:“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2]何等的政治眼光与政治胸怀。他喜好各家兵法，融会贯通，自己撰写兵书十几万言，用兵如神。派兵之时亲自授予计策，依计而行的战无不胜，不依计而行的则一败涂地。以曹氏父子为代表的建安文学以风骨遒劲而著称，被后人尊称为“建安风骨”。他那“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诗句激励着世世代代的中国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曹操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曹操也不例外。少年时代的曹操想做一个游侠，舞刀弄枪，任性放荡，还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即特别爱看别人新娶的媳妇。有一次，附近一户人家娶妻，曹操和袁绍一起去看，他们悄悄地溜进主人的花园中藏起来。晚上，很多人正在闹新房，曹操突然大喊一声:“抓小偷!抓小偷!”闹新房的人们都急忙出来捉贼，一时间乱做一团。曹操趁机进入洞房，抽出随身携带的兵刃，劫持新娘，和袁绍离开了这户人家。新郎和闹洞房的人出来没有抓到贼，回来却发现新娘不见了，就四处追捕。曹操和袁绍劫持新娘出来之后，迷失了方向，走进一片枳棘丛中，袁绍动弹不得。曹操又大声叫道:“小偷在这儿!”将新娘放下，惊慌失措的袁绍拼命跳出，两人逃走了。
曹操一生当中，钟爱过许多女人，据《三国志·武文世王公传》记载，知道姓氏的共有十几人:丁夫人、刘夫人、卞皇后、环夫人、杜夫人、秦夫人、尹夫人、王昭仪、孙姬、李姬、周姬、刘姬、宋姬、赵姬，还有张绣的婶子邹氏，她们共为曹操生下二十五个儿子。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前，身边有三个主要的女人，丁夫人、刘夫人和卞夫人。丁夫人是曹操的正妻，刘夫人和卞夫人是妾。丁夫人虽为正妻，可是自己没有子女。刘夫人生了二儿一女，曹昂、曹铄和后来的清河公主。不幸的是，刘夫人红颜薄命，很早就去世了。丁夫人对刘夫人的三个子女视若己出，亲自将他们抚养成人，尤其在长子曹昂身上，几乎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和希望。曹昂也没有辜负嫡母的期望，不但孝顺，而且文武双全，很快成为一名年轻有为的少年将领。
建安二年(197)，曹操出兵讨伐张绣。张绣的军队是一支散兵游勇，这支军队本是张绣的族叔张济的部下。张济原来屯兵在关中的弘农，即现在的三门峡往西一带，由于给养不足，士兵们衣食无着。张济便带着他们转战南阳，攻打荆州牧刘表所辖的穰地。在一次战斗中，张济被流矢射中而死，张绣接替张济成为这支军队的首领。张绣在和曹操的第一次交锋中大败，本来这支军队的生存就比较困难，又加上战败，士气不振，张绣索性投降了曹操。曹操早就听说张济的妻子姿色倾城，这时收降了张绣部众，张济的遗孀自然也在其中。曹操派心腹找来了张济的老婆，果然美貌丰润，秀色动人。曹操忘情地占有了这个女人，据为己有。张绣作为一名降将，本来就抬不起头，婶子又被曹操占有，心中又恼又恨，决定反叛曹操。一天晚上，张绣带领心腹部队，偷袭曹操。张绣来势凶猛，势如破竹，曹军没有任何防备，措手不及，慌忙应战。混乱中，曹昂被杀，曹操也被流矢射中，领着残兵败将退到舞阳。据《世说新语》记载，曹操之所以能够死里逃生，多亏了他的坐骑神骏“绝影”，而“绝影”正是曹昂送给父亲的。
杜甫诗《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诗意图。曹霸为曹操后人
曹昂的死，对丁夫人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悲痛欲绝，觉得曹昂的被杀完全是因为曹操的好色引起张绣谋反而致，所以常常埋怨曹操说:“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居然对他连一点思念之情都没有!”然后痛哭不止。刚开始，曹操还能听得进去，也有一丝忏悔。次数多了，曹操也不耐烦了，一气之下，将丁夫人遣送回家。
丁夫人回家之后，过着清淡平凡的生活。曹操把丁夫人遣送回家，不过是想吓一吓她，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在自己的耳根整天提起曹昂的事情，过上一段时间，再把她接回来。不久，曹操思念丁夫人，想把她接回家。曹操到丁家的时候，丁夫人正背对着门在织布，家人报告丁夫人说:“曹公来了。”丁夫人头也不回，继续织布。曹操走到她的身后，抚摸着她的背说:“回头看看我，和我一起坐车回家吧!”丁夫人既不回头，也不应答，看来丁夫人是不愿意跟他回去了。曹操退到门外，站了一会儿，还不死心，又说:“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吗?”丁夫人还是不应答。曹操叹息一声，说:“看来真是决心已定。”于是正式和丁夫人离婚，并让丁家给她再找个丈夫，可是丁家不敢。这是曹操一生当中觉得最对不起的女人。丁夫人死后，埋在许昌城南边。曹操临死之前，叹息说:“我这辈子前前后后所做的事，自觉没有亏待了谁。假如死后有知，子修(曹昂字)问我‘我的母亲在哪里?’我该怎么回答呢?”
曹操与丁夫人离婚之后，卞夫人被立为正妻。卞夫人是琅琊开阳，即今山东临沂人，出身于倡优之家，二十岁的时候被曹操纳为妾。她为曹操生了四个儿子，曹丕、曹彰、曹植与曹熊，曹丕便是曹操的继承人，后来的魏文帝。卞夫人是深明大义、心胸豁达之人。汉末，曹操为典军校尉时，卞夫人随曹操到洛阳。后来董卓废汉灵帝而立汉献帝，并任命曹操为骁骑校尉，曹操认为董卓必败，没有接受董卓的任命，而是改名换姓回老家避难。不久，袁术带来曹操被杀的消息。没有了靠山，当年跟随曹操到洛阳的随从部下都想回家，卞夫人阻止说:“曹君是死是活并不确定，如果我们今天走了，曹君明天却活着回来了，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和他相见呢?即使他真的死了，和他一块死，又有什么!”曹操后来知道此事，心中非常高兴。
当初，丁夫人为正妻的时候，很看不起出身倡家的卞夫人和她的几个儿子，常常给她小鞋穿。卞夫人被立为正妻后，不计前嫌，可怜丁夫人孤苦伶仃，家境又不好，趁曹操外出打仗的时候，常常给丁夫人送一些衣食及日常生活用品。又私下里把她接回府中，将正妻的位置让给她，自己坐在妾的位置上，有如以前在一起的样子，这给了丁夫人很大的心理安慰。迎来送往，时间久了，丁夫人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享受这样的待遇，说:“我已经是废放之人，怎么能够常常这样做呢?”丁夫人死的时候，还是卞夫人提出要曹操出面安葬她。
卞夫人非常节俭，不喜欢奢华的生活，衣无纹绣，饰无珠玉，居室内的家具不用彩漆绘画，一色素黑而已。曹操曾经得到几枚名珰，高高兴兴地拿回府中，让卞夫人首先挑选，卞夫人选择了一枚中等的。曹操奇怪地问她，为什么不挑选最好的，卞夫人回答说:“我如果挑选最好的，是贪心的表现;如果挑选最差的，是虚伪的表现;所以我选择中等的。”
晋代金空心花珠
建安二十二年(217)，卞夫人的大儿子曹丕被立为太子，身边的人都来向卞夫人祝贺，并要卞夫人赏赐大家。卞夫人淡淡地说:“曹丕年龄最大，所以魏王立他为太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在教导儿子方面没有什么过失就已经很庆幸了。哪里值得张扬地赏赐大家呢?”卞夫人宠辱不惊的处事态度赢得了曹操的欣赏。两年之后，也就是建安二十四年(219)七月，曹操认为“夫人卞氏，抚养诸子，有母仪之德”[3]，拜她为王后。曹丕称帝之后，尊她为皇太后。
男人靠征服天下来征服女人，这句话用在曹操身上非常合适。建安三年(198)九月，曹操和刘备东征徐州牧吕布，吕布派手下秦宜禄向袁术求救，袁术将一名汉宗室女子许给秦宜禄，而秦宜禄的前妻杜氏还留在徐州的治所下邳。关羽多次向曹操请求，攻下下邳之后，要娶秦宜禄的妻子杜氏为妻，曹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快攻下下邳的时候，关羽又向曹操提起此事。曹操心想，这个女子一定貌比西施，不然的话，为什么关羽一再提起，念念不忘呢?攻下下邳之后，曹操没有把杜氏交给关羽，而是先让人把杜氏领到自己跟前，看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一见杜氏，曹操眼睛都看呆了，先前的许诺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当即决定纳杜氏为妾，连同她的儿子秦朗一同接进府中。
何晏的母亲尹氏原来是汉代权臣何进的儿媳妇，汉末何进被宦官杀害之后，何家败落。尹氏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尹氏母子生活陷入困境。尹氏的美貌远近闻名，曹操为司空公时将尹氏纳为妾，把何晏也接进宫中收养。何晏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基因，相貌俊美、风致怡人，人称“傅粉何郎”。爱屋及乌，曹操对何晏也十分宠爱，等他长大之后，把自己的女儿金乡公主嫁给她，何晏也由养子变成了驸马。
《世说新语》中载，建安五年(200)的官渡之战，袁绍兵败而死，曹操占领了邺城。袁绍儿子袁熙的妻子甄氏美貌非凡，曹操攻下邺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火速将甄氏带来见他，身边的人说:“晚了一步，五官中郎将(即曹丕)已经把她带走了。”曹操遗憾地叹了一声，说:“我今年攻打袁绍正是为了她呀!”《三国演义》中，诸葛亮正是利用曹操好色的特点激怒周瑜，促使孙刘联合，在赤壁之战中击败曹操。诸葛亮对周瑜说的一番话是:“我还在隆中的时候，就听说曹操在漳河新造一台，起名铜雀台，极其壮丽，广选天下美女充实在里面。曹操是个好色之徒，听说江东乔国老有两个女儿，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所以发誓:‘吾一愿扫平四海，以成帝业;一愿得江东二乔，置之铜雀台，以乐晚年，虽死无恨!’现在他率兵百万，虎视江南，其实只是为此二女，将军何不去寻乔公，以千金买此二女，差人送与曹操?曹操得到这两个女子，称心满意，一定班师而去，这是范蠡献西施的计，将军还不赶快执行。”大乔是前吴主孙策的妻子，小乔正是周瑜的妻子。正应了那句话，英雄为江山而战，也为女人而战。
赤壁之战图
曹操喜好音乐，与当时擅长音乐的桓谭、蔡邕不相上下。他还蓄养了一批倡优，常常让他们从早到晚为自己歌舞演唱。曾经有一妓，声音高而清亮，可是性情残暴。曹操想把她杀掉，又没人能够取代她，于是就选了一百名歌妓跟她学，直到有一人的声音赶上了她，才把她给杀了。曹操生前风流，死后也不忘风花雪月，临死之前留下遗嘱:“把我的妾和玩妓都集中到铜雀台，在台上放一张六尺大小的床，床上加上帷帐，每月初一和十五的时候，让她们对着床帐进行歌舞表演。”如果曹操死而有灵，也许能够继续享受生前的美妇与丽妓。
英雄的一生，风流的一生。曾因好色战败而痛失爱子，曾因与美女失之交臂而扼腕叹息，虽为性情中人，但没有沉溺女色，仍然完成了统一北方的大业，为日后儿子曹丕的称帝打下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