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多荒主

第三节 宋齐多荒主

清人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说:“古来荒乱之君,何代蔑有,然未有如江左宋、齐两朝之多者。”宋武帝刘裕推翻东晋皇朝,结束了门阀政治的时代,出身寒门的军事将领取代高门士族成为统治者,开创了历史上的南朝时期。南朝君主由于出身寒门,文化素质较低,礼法观念不强,加之一夜暴富,无法遏制本性的膨胀,上演了一幕幕不堪入目的丑剧,为时人与后人所不齿。

宋孝武帝刘骏,开国皇帝刘裕的孙子,文帝刘义隆的第三个儿子,元嘉七年(430)八月生,五岁时被封为武陵王。元嘉三十年(453)二月,孝武帝的哥哥,文帝的长子太子刘劭弑杀文帝,孝武帝时为征南将军,率兵入讨,平定叛乱,同年四月即皇帝位。刘骏在后宫之中既无礼法观念,亦无伦理概念。曾经在其生母路太后的房中留宿,流言传于宫内外,沸沸扬扬,是真是假,宫闱事秘,不得而知。

南郡王刘义宣,文帝刘义隆同父异母弟,刘骏的叔叔。刘骏与刘义宣的几个女儿,也就是他的堂姐妹淫乱,刘义宣忍无可忍,决定于孝建元年(454)秋冬起兵反叛。由于手下酒后失言,泄露了起义的消息,只好提前仓促起兵,兵败入狱自杀。刘义宣几个女儿中有一个漂亮娇小、可爱宜人,刘骏非常喜欢,义宣败后,刘骏秘密把她娶进宫中,改姓殷氏,封为淑仪,十分宠爱,后宫之内无人能比。凡是知道事情内幕的人都被杀死,所以当时人都不知道殷淑仪的来历。殷淑仪死后,刘骏非常想念,还想常常看见她,于是就做了一副特别的棺材——通替棺,一种像抽屉一样可以随意开闭的棺材,“替”即“屉”。想念的时候,就拉开棺屉看上一阵儿,如此多日,殷淑仪的容貌不变。殷淑仪的葬礼非常隆重,规格也很高,给辒辌车、虎贲、班剑、銮辂九旒、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刘骏亲自到南掖门临丧。经过丧车时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号啕大哭,身边的人也被感动得泪流满面。失去了殷淑仪,刘骏萎靡不振、精神恍惚,对朝中之事爱理不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先到殷淑仪的灵前祭奠一番,然后痛苦不禁。又追封殷淑仪为贵妃,并立别庙以供祭奠,这些都超出了淑仪所应享受的待遇。当时有一个女巫自称能看见鬼,对刘骏说可以引导殷贵妃来与皇上见面,刘骏非常高兴,命她立即将贵妃引来。不一会儿,果然看见殷贵妃在帷帐之中,如同生前一样。刘骏上前和她说话,她默不作声;刘骏伸手去拉她的手,却忽然不见了。刘骏更加悲痛,于是仿照汉武帝怀念李夫人的《李夫人赋》作了一篇赋,其中有词“思玉步于凤墀,想金声于鸾阙。竭方池而飞伤,损园渊而流咽”[4],以抒发自己的思念悲伤之情。

前废帝刘子业像

宋前废帝刘子业,是孝武帝的长子,孝武帝即皇帝位时被立为皇太子。刘子业的淫乱,比起他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新蔡公主刘英媚,文帝刘义隆的第十个女儿,孝武帝的妹妹,刘子业的姑姑,嫁给朝臣何迈为妻。刘子业见这位姑姑容貌俊俏,就把她接入宫中,对何迈说公主死了,杀死一个婢女送到何迈家中,以公主的规格下葬。将刘英媚改姓谢氏,长期霸占,先封为贵妃,后又升为夫人。山阴公主刘楚玉,刘子业的亲姐姐,姐弟二人淫乱无度,刘子业出行的时候,常常与公主同车而行。一次,山阴公主不满地对弟弟说:“我和陛下,虽然男女有别,但都是先帝的儿女。陛下你后宫中美人以万计,而我只有驸马一人,这也太不公平了。”刘子业便为姐姐置面首三十人,供其淫乐。面首就是年轻美貌、身体雄壮的男子。

当时民间流传湘中将要出天子,刘子业听了心中不快,决定南巡荆、湘二州,以天子之气压之。就在出发前的头天晚上,刘子业的叔叔湘东王刘休炳和身边近侍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联合刘子业身边的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密谋杀掉了刘子业。结束了他短暂、淫乱的一生。

刘休炳密杀了刘子业,自己当上了皇帝,这就是南朝历史上的宋明帝,刘休炳登基之后,仍不改刘宋皇帝的淫乱作风,喜欢看女人的裸体。一次,他在宫内宴请兄弟姐妹,让大家观看宫女们的裸体取乐。王皇后用扇子遮住脸,默不作声,刘休炳生气地说:“皇后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欢乐,为什么唯独你不看?”皇后说:“取乐的方式有很多。哪里有姑姊妹聚集,却让宫女们裸体来取乐的呢?我取乐的方式和这不同。”刘休炳大怒,让皇后退出宴席。

陈贵妃陈妙登本是屠户的女儿。孝武帝经常派官吏到民间访察有姿色的美女。陈妙登住在建康县的边上,家境贫寒,只有两三间破草屋。有一次,孝武帝出行到此,就问手下的人说:“御道旁边怎么会有这样的破草屋呢,肯定是家里贫穷。”于是赏赐这户人家钱三万,让他们盖新房。手下的人去送钱,家中其他人都不在,只有陈妙登一人在家,当时只有十二三岁。那官吏见她容貌甚是美丽,回去之后向孝武帝汇报,孝武帝就把她带入宫中。陈妙登入宫之后,服侍路太后,过了两三年,孝武帝似乎把她给忘了,一次也没有临幸。路太后就向孝武帝建议,把她赏赐给了刘休炳。开始的时候,很是受宠,一年之后,休炳有些腻了,就又把她赐给了手下李道儿。后来休炳又把她接回宫中,没过多久就生下后废帝刘昱,所以民间传言后废帝是李道儿的儿子。后废帝也自称李将军或李统。休炳即皇帝位后,封陈妙登为贵妃。

休炳晚年,由于阳痿不能进行性生活,可是又没有儿子,弟弟们的姬妾有怀孕的,他就把她们强行接入宫中,如果生的是男孩,就把母亲杀掉,把孩子交给自己的爱妃抚养。顺帝刘准就是桂阳王刘休范的儿子。

南齐废帝郁林王萧昭业,武帝萧赜的孙子,文惠太子的长子。文惠太子不及即位而逝世,武帝立萧昭业为皇太孙。萧昭业英俊威武,聪慧过人,又写得一手好隶书,很得武帝的喜爱,曾下令皇孙的手书不得随便外传,以示珍贵。然而,萧昭业却没有将自己的才智用在治国方面,只在表面文章上下工夫,矫情饰作,心怀邪恶,贪图个人享受。文惠太子生病,萧昭业尽心侍奉,愁容满面;太子去世,萧昭业守丧,哭得死去活来,别人见了,无不伤心落泪。可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便欢声笑语,开怀畅饮。太子葬礼完毕,萧昭业去安慰母亲,在母亲房中的墙壁上开了一扇门,直通自己妃子何氏的房间,一进何氏的房间,便长时间不出来。武帝病重的时候,萧昭业侍奉武帝,忧戚满面,开口说话便哽咽不止,每当武帝说到身后之事,萧昭业更是悲不自禁。背后却命令女巫日夜祈祷,盼望爷爷早点完蛋。武帝的尸体刚刚装入棺材,萧昭业就把爷爷喜爱的乐伎招来,让她们演奏各种音乐。武帝下葬那天,萧昭业只送到皇宫的大门口,灵车刚过大门,就说不舒服,回到自己的房中。一进房门,便迫不及待地让乐伎演奏西域音乐,琴鼓之声响彻皇宫内外。

《斫琴图》,东晋顾恺之绘,描绘的是古代文人学士制琴的场景

文惠太子在世时,萧昭业的母亲王宝明不被宠爱。文惠太子给宫人们添置新衣服与首饰,唯独没有王宝明的,仍让她继续使用已经陈旧的床帐与过时的首饰。萧昭业即位之后,尊母亲为皇太后,为了不让母亲再独守空房,就给她选了三十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日夜在她身边侍奉,这在后宫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后宫舍人徐龙驹,很得萧昭业的宠爱,日夜在六宫房内。萧昭业与父亲文惠太子的宠姬霍氏通奸,徐龙驹劝萧昭业将霍氏改姓徐氏,长期留在宫内。萧昭业沉溺后宫,将朝中大事交给本家西昌侯萧鸾。萧鸾多次规劝萧昭业,萧昭业不听,萧鸾决定废掉他,再立新主。这天,萧鸾派萧谌率兵进入皇宫,萧昭业正赤身裸体和霍氏相对,听到外面有喧闹之声,感到事情不妙,急忙下令关闭所有内殿的房门,自己跑到爱姬徐氏的房中,拔剑自杀未遂,被及时赶到的萧谌用帛缠住脖子,抬出杀掉,死时年二十二岁,在位仅一年。

萧鸾废掉萧昭业后,又立萧昭业的弟弟萧昭文为帝,三个月后又废萧昭文为海陵王,自己称帝,是为齐明帝。齐废帝东昏侯萧宝卷是齐明帝萧鸾的第二个儿子。萧宝卷在东宫的时候就喜欢玩耍,不喜欢学习,曾经在宫中捕鼠,通宵达旦,以为欢乐。明帝死后居丧,每到应该哭的时候,他就说嗓子疼。太中大夫羊阐是个秃顶,前来吊丧,号啕痛哭,前仰后合,帽子坠落在地,萧宝卷看见后哈哈大笑,对身边的宦官说:“这就是秃鹙啼哭的样子。”

萧宝卷宠爱潘贵妃,太子的生母黄贵妃去世得早,就让潘贵妃抚养太子,而不让皇后抚养。每次出行的时候,他让人抬着肩舆,让潘贵妃躺在上面,自己则穿着军装骑马跟在后边。他又为潘贵妃建造神仙、永寿、玉寿三座宫殿,雕梁画栋,极其华丽。玉寿殿中做了一顶飞仙帐,四面彩绣,十分绮丽。窗和窗之间画上神仙的像,又作七贤像,身边都有美女服侍。椽子的顶端都挂有风铃。把庄严寺的玉九子铃、外国寺佛面上的光相、禅灵寺塔上的宝珥,都强行拿来装饰潘妃的宫殿。殿内摆上灵兽、神禽、风云、华炬等装饰物。又把金块凿成莲花的形状,铺在地上,让潘贵妃在上面行走,说“此步步生莲花也”。潘妃的衣服用品,都是精选的珍宝,国库中原有的东西根本不够用,他就派人到民间高价购买金银宝物,仅一只琥珀钏就值一百七十万钱。潘贵妃生了个女儿,三个多月便夭折了,萧宝卷穿上孝服,不进腥荤,不近女色,数十天不听音乐,连他的父亲也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萧宝卷把举行元会的阅武堂改成芳乐苑,尽取天下的奇花异草。他命人把假山上的石头都涂成彩色,在池塘上建了一座楼阁——紫阁,墙壁上画满男女暧昧的图像。在苑中模仿集市的样子,设立了各种店铺,萧宝卷每天在这里游逛,采购杂货,或者与宫女、太监一同扮为小贩,在街上叫卖。有时,他还让潘妃扮成管理市场的官员,自己扮做随从,将市场中打架斗殴的人带到潘妃面前处置,稍有过失,潘妃就命人杖打。他又挖了一条沟渠,边上设立码头,自己亲自撑船,码头上设一店铺,他亲自在店铺中杀猪卖肉。当时的老百姓中流传着一首歌谣:“阅武堂,种杨柳,皇帝杀猪卖肉,潘妃开店酤酒。”

南朝贵妇俑

萧宝卷虽然对潘妃又宠又怕,却仍然瞒着她与自己的姐妹私通。还是太子的时候,萧宝卷就对身边的人说:“如果得到山阴公主,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山阴公主是明帝的长女,萧宝卷的姐姐。

这个极尽奢华的皇帝,对臣子却十分苛刻,即使在敌人攻城的时候,也不肯拿国库中的财物赏赐将领。身边的侍卫忍无可忍,将萧衍(后来的梁武帝)的军队引入皇宫,结束了他的生命。那天,萧宝卷在含德殿,听完笙歌《女儿子》,刚刚躺下,听见外边士兵吵嚷的声音,急忙起来,想从后门进入后宫,但后宫门已经关闭,萧宝卷被守在那里的侍卫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