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撼天地

第一节 真情撼天地

魏晋南北朝时期,虽然统治阶级、上流社会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视女人为玩偶,视感情如儿戏,但在下层劳动人民和部分上层人士中间,仍然珍视这人间最美好的感情。他们之间诚挚的感情,惊天地、泣鬼神,能使自然界中出现异常的现象,能够使人的灵魂离开躯体去和心爱的人幽会,有的竟然能够起死回生,演绎出一幕幕真挚感人的爱情悲喜剧,让人荡气回肠。

《韩凭夫妇》是《搜神记》中的一则故事,韩凭与何氏之间生死不渝的真挚爱情使得两人死后遥遥相对的墓合为一体。“相思树”“连理枝”“鸳鸯鸟”等象征坚贞、永恒爱情的典故即出于此。

黄山连理松

宋康王有位舍人叫韩凭,韩凭的妻子何氏非常漂亮,好色的宋康王霸占了她。韩凭极为怨恨,康王就找个借口把他抓起来,罚他做城旦,白天守卫站岗,晚上修筑城墙。何氏秘密地给他送了一封信,信中写道:“雨不断地下,河宽水又深,太阳出来后,照着我的心。”后来,这封信被康王得到了,不解其中的含义,就把手下的人召集起来,让他们解读,手下的人也纷纷摇头。这时,一个名叫苏贺的臣子说:“‘雨不断地下’,是说她在王宫中忧愁思念,泪水不断;‘河宽水又深’,是说他们俩之间被大王您拆散,不能自由来往;‘太阳出来后,照着我的心’,是说她对太阳发誓,决心自杀。”不久,传来了韩凭自杀的消息。

何氏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就暗地里把自己的衣服弄糟。一天,康王带着她到楼台上赏景游玩,她趁人不注意,奋身跳下楼台,身边的人急忙伸手去抓她的衣服,可是由于衣服已经糟朽,只扯下了一块衣角,何氏当场坠楼身亡。事后在她的腰带里发现了她留给康王的一封信,信中说:“大王以为我活着对你有好处,可是我认为死对我有好处。我死之后,希望你能允许将我的尸骨和韩凭合葬在一起。”

康王看了,非常生气,根本不接受她的请求。他让把她的尸体掩埋了,故意将她和韩凭的坟墓遥遥相对,并且说:“你们夫妇两个恩爱有加,如果能让两座墓合为一体,我就不再阻止你们。”过了一个晚上,韩凭与何氏的墓上各长出了一棵梓树,十天之内,就已经粗得人张开双臂才能抱得住。这两棵树的树枝相互靠近,弯弯曲曲地缠绕在一起,树根在地下也交错在一起。树上落着两只鸳鸯鸟,一雌一雄,从早到晚,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悲哀地鸣叫着,声音十分感人。宋国人很同情韩凭夫妻二人的遭遇,就把那两棵树称为“相思树”。“相思”一词即来源于此。南方人认为这一对鸳鸯鸟就是韩凭夫妇灵魂的化身。“相思树”与“鸳鸯”成为坚贞、永恒爱情的象征,被后代文人屡屡吟咏。

《离魂情侣》是《幽明录》中的一则故事。巨鹿郡有一名叫庞阿的男子,长得英俊潇洒。同郡姓石的一户人家有个女儿,曾经看见过他,打心眼儿里喜欢。没过多久,庞阿就看见这个姑娘来会见他。可是,庞阿的妻子是个妒忌心非常强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让丫鬟把石姑娘捆绑起来,送还给石家。走到半路,石姑娘忽然化做一缕烟,消失不见了。丫鬟就直奔石家,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石家的父亲非常吃惊,说:“我的女儿从来都不出大门,你怎么能这样诽谤、毁坏她的名声呢?”

从此以后,庞阿的父亲就经常注意观察这件事。有次守候了一夜,看见石姑娘正在庞阿的书房之中,就亲自将她绑缚起来送到石家。石家的父亲看见女儿被绑着回来了,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说:“我刚从里屋出来,看见女儿和她的母亲正在做针线活,怎么会又在这里呢?”于是让丫鬟仆人立即把女儿从里屋叫出来,这两个姑娘一见面,刚才被绑缚的那位姑娘却忽然不见了。石家的父亲觉得这件事非常蹊跷,其中肯定有原因,就让妻子仔细地盘问女儿。石姑娘说:“那一年,庞阿来咱们家做客,坐在大厅之中,我从帘子后面偷偷地看他。之后,我就觉得恍恍惚惚地去会见他,可是,一进门,就被他的妻子绑起来了。”石家的父亲说:“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奇怪的事情!这是被真挚的爱情所感动,精神的作用在不知不觉中显现出来了,那个消失不见的姑娘,正是她的灵魂呀。”

后来,石姑娘发誓除庞阿不嫁。几年之后,庞阿的妻子突然得了怪病,医治无效而死。庞阿就准备了彩礼,到石家求亲。石姑娘与庞阿终于喜结良缘。

真挚的爱情不仅能使人魂魄离体,还能够使人起死回生。《情死复生》也是《幽明录》中的一则故事。有一户人家,殷实富裕,只有一个儿子,非常宠爱,儿子养成了任性的性格。一天,这个男孩在街上游玩,看见一个漂亮美丽的姑娘,站在街上卖一种产自西域的脂粉,顿生爱慕之情。怎么接近这位姑娘并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呢?男孩回去后,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假装去买粉,每天去一趟,买了粉就回去,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说过什么话。时间久了,姑娘感到非常奇怪。等他再来的时候,就问他说:“您买这样粉,准备做什么用呢?”他回答说:“我非常喜欢你,又不敢表白,可是又想天天见到你,所以假借买粉来看你漂亮的姿容。”姑娘听了,既觉得不好意思,又被他的真情所感动,于是答应私下往来,约定第二天晚上见面。

第二天傍晚,男孩安静地躺在堂屋等候姑娘的到来。薄暮时分,姑娘果然如约而至。他喜不自禁,紧紧拉住姑娘的手臂说:“我多日以来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高兴地乱蹦乱跳,谁知乐极生悲,他突然心跳过速而亡。姑娘非常恐慌,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好匆匆逃走,第二天又回到粉店。吃早饭的时候,男孩的父母左等男孩不来,右等男孩不来,就到卧房去看,发现男孩已经死了。

在将男孩装入棺材的时候,他的父母发现他的箱子中有一百多包脂粉,大小都一模一样。他的母亲说:“我儿子的死,肯定和这脂粉有关。”于是派人到街上去买脂粉,发现这个姑娘包的粉和家里的大小、包法分毫无差,就抓住这个姑娘说:“为什么要杀我的儿子?”姑娘听了,委屈地哭了起来,把事情如实地告诉了男孩的父母。男孩的父母不相信,就把姑娘告到了官府。姑娘说:“死我并不怕,只求准许我到他的尸体旁哀悼一番。”县官答应了她的请求。姑娘径直走到男孩尸体旁边,用手抚摸着痛哭起来,说:“你不幸死了,如果你死而有灵,洗去我的冤屈,我还有什么遗憾的呢?”男孩竟突然间又活了过来,详细叙述了事情的原委。两人于是结为夫妇,生活美满,子孙满堂,家族兴旺。

秦始皇世王道凭和文榆、晋惠帝世河间郡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也是情死复生的典型。故事中男子从军多年未归,女子被迫嫁于他人,忧郁而死,男子归来,到墓前凭吊,真情感动天地,女子起死复生。两则故事都出于《搜神记》,结构雷同,一个假托秦始皇世,一个发生在晋惠帝世,可见战乱时代,这样的人间悲剧不胜枚举。这两则故事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劳动人民生活的无奈,也寄托了人们美好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