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雨伞
早晨,一百二出门的时候,奶奶忽然追了出来,并喊道:“飞飞,你站住……”
一百二站住了,但没有转身。他说他饭吃饱了,脸也洗了,也没有把书落下,袜子也没有穿反,衣服也没有少穿。一百二说得很快,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完,他就想快一点儿走,走出奶奶的视线。
一百二常常在刚出门时,被奶奶叫回去,要么是洗脸,要么是加一件衣服,要么是……
“飞飞,你别忙。跟你说,奶奶的腿疼了……”
一百二转过身说:“奶奶,您的腿真疼啦?”一百二跑到奶奶身边。
“是呀,真疼了。”奶奶说着,咧咧嘴。
“要不要去看医生?”一百二着急地问。
“不要紧。”奶奶说,“你带一把伞上学去。”
“带伞?”一百二抬头看看天,天上有云,但看样子好像不会下雨。
“跟你说,奶奶的腿一疼呀,天就要下雨啦!”奶奶说。
有了奶奶的这句话,一百二不吃惊才怪哩。一百二睁大眼睛看着奶奶的腿。当然了,怎么看,一百二也看不出奶奶的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百二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会儿,说:“这么说,您的腿能预报天气?”
“是呀,只要阴天下雨,奶奶的腿就疼。”
“啊,太好了。”一百二说。一百二的意思不是希望奶奶的腿疼,而是为奶奶有这么一条特殊的腿而高兴。至于带伞,一百二不是太愿意。背着一个沉甸甸的书包就够呛,再加一把伞,就更麻烦了。“要是下雨,您就把伞送到学校来。”一百二说着,想走。
奶奶说:“奶奶腿疼,你还要奶奶去送伞呀?要是奶奶的腿摔坏了……”
“我带,我带!”一百二连忙说。一百二可不想让奶奶能预报天气的腿摔坏了。世界上并不是人人都有奶奶这样一双腿的。可惜一百二知道得太晚了。
“奶奶,您在家好好歇着。”一百二再一次看看奶奶的腿,然后离家而去。
不要忘了,一百二是带着一把伞去上学的。这一把伞因为跟奶奶的腿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这又是一把具有特殊意义的伞。
如果一百二夹着伞,或者抓着伞去上学,倒也没有什么事发生了。问题是我们的一百二怎么可能夹着伞或者抓着伞?跟你讲,一百二是把伞高高地撑在头顶上,而且他恨不得把两只胳膊接起来撑着这把红色的伞。
天上既没有下雨,也没有太阳,一个人却撑着一把伞,并且像骄傲的公鸡一样昂着头,一脸神秘和惊喜,同学们能不奇怪吗?
“喂,杨飞飞,你干吗打伞?”只要认识一百二的人,都要忍不住这么问。不认识一百二的人就这样问:“嘿,你怎么打伞呀?”当然这样问的人很少。
“我为什么打伞?”一百二不屑地说,“我喜欢打伞!”除了老师,一百二基本上不会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
看一百二的神情,别人感觉到里面大有文章,就可着劲儿追问一百二。别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一百二,希望他开口。这是一百二期望的效果。有了这样的效果,一百二才说:“今天下雨,得带上伞!”
想不到是这样。别人看看天,就笑着说,这天会下雨吗?
这是一百二预料到的事,他由别人去笑、去说。他快活地转着伞柄。
这天怎么可能会下雨呢?
不会,肯定不会。
这不是耍弄人吗?
嘻嘻!
由于一百二是名人,现在他们觉得轻易戳穿了名人的谎言,一个个十分开心。
一百二也不恼,斜眼看着别人笑,看着别人说,等别人说够了笑够了,他开始笑了,并且笑得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差。
“你……你笑什么?”别人惊奇地问。
“我笑你们!”
“笑我们什么?”
“是呀,笑我们什么?”
“难道笑我们没有带伞?”
一百二得意扬扬地说:“我就是笑你们没有带伞。告诉你们,今天一准下雨,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后悔,也不要怪我没有告诉你们。中午放学,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打伞回去。你们呢?要等大人来接。等你们家的大人来到学校,我已经到家,吃过午饭。要是你们当中谁的家长不能来接,怎么办?冒雨回家,不淋出感冒才怪呢。感冒的滋味可不好受,要打针,要吃药,要缺课。我最不喜欢吃药打针缺课了。”
“真要下雨呀?”有人动心了,他们开始希望自己手上有一把伞。
“当然!”一百二十分肯定地说,那语气就像他掌管着天上的一切,“我奶奶的腿疼了,只要我奶奶的腿一疼,天就要下雨。”
这可是大家闻所未闻的事。一百二趁大家还没来得及奇怪,急忙说:“我奶奶的腿有特异功能,就是能预报天气。记得有一回,我妈妈要把被子抱出去晒,奶奶说我腿疼了,今天不要晒。我们都不信,太阳好好地在天上,怎么会下雨呢?妈妈也不信,偏要把被子抱出去晒。结果怎么样?一个小时后,哗哗地下起雨来,被子上淋了不少雨。更绝的是有一天夜里,奶奶忽然说她的腿疼了。话音刚落,天就哗哗地下起了大雨,神了吧……乡下的伯伯叔叔们,在晒谷的时候,都要打电话来问奶奶腿疼不疼。要是奶奶说不疼,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晒稻谷……”
一百二的身边响起一阵惊叹声。
听上去,一百二的故事有强烈的说服力。
“是呀,今天应该带伞!”听了一百二的话,同学们一致这么认为。
于是附近的同学纷纷回家拿伞。家远的同学,就央求别人替他带一把伞来。
一百二热心地说:“你们回家拿伞吧,我等你们。”
很快,拿伞的同学来了,他们一律把伞撑开,还有的同学另一只手上也撑着一把伞。
因为自己,而有这么多同学带伞,一百二显得特别兴奋,他说:“以后什么时间带伞,你们听我的。我们带了伞,就不用大人辛辛苦苦地来接了。”
一百二的话赢得大多数人的赞同和敬佩。
可以想见,天上既没有下雨,又没有太阳,一队打着伞去上学的同学兴高采烈地走在路上,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呀!
“今天下雨,带上伞!”他们不时把这句话齐齐而响亮地对没有带伞的同学说出来。
到了学校,他们把这句话喊得简直要把楼顶上的瓦震落下来。
别人当然不相信会下雨,就像他们当初不相信一百二的话一样。
“哼,这可是一百二的奶奶预报出来的,一百二的奶奶预报天气比电视台预报得还要准!”带伞的同学说。他们还把一百二奶奶的有关故事讲出来,讲得比一百二还要具体。
这是一个有着近千人的学校,而带伞的却只有八九个。这八九个人平均每班占一个都不到。即使一百二的名声再大,也不可能使那么多的人都相信今天会下雨。就是一百二奶奶的腿真能预报天气,没有带伞的同学也不愿意相信呀。
四(3)班只有一百二一个人带伞。围绕下不下雨的问题,班里形成了三大派,第一派是以一百二为首的下雨派,开始这一派只有一百二一个人。李辉觉得一百二跟自己已经进入了不一般的关系,他就毫不犹豫地站到了一百二这一派里。看到李辉站到一百二这派里,好多男生也纷纷加入进来。一百二的队伍迅速壮大,成为第一大派。田芳也在这一派里。田芳的加入自然是因为一百二对她态度的改变。第二派是以江一舟为首的。本来江一舟是打算加入下雨派里的,看到那么多人加入,他想有下雨派,就应该有不下雨派,于是他成了不下雨派的首领。要知道,做一个下雨派的成员,与做不下雨派的首领相比,谁更风光,还用说吗?第三派是观望派,绝大多数是女生。她们觉得两派争得面红耳赤挺好玩。她们既希望下雨,又希望不下雨。反正两派争得越厉害,她们越感到开心。
只要一下课,三派的同学都首先放下手里的所有事,跑到教室外面望天。也不只是四(3)班的同学关心天空,还有另外七八个班级。
事情到了这一步,跟一百二的关系太大了。一百二一边望天,一边在心里说:“天啊,你快下雨吧,哪怕下一阵毛毛雨,哪怕下几滴……”
天一点儿也不理会一百二的心情,整个上午不但没有下一点儿雨,而且到中午放学时,太阳竟没有跟一百二商量一下,圆圆地出现在天空。气得一百二真想飞到天上,用泥巴把太阳糊起来,然后把那些云一把一把抓过来,拧出水,洒向校园——如果一百二有翅膀的话,他一准会这么做。
下雨派,遭到了不下雨派的猛烈嘲笑。别的班那些带伞的同学也是不好过的,他们不但想把伞扔了,而且只恨地上没有一个洞让他们钻进去。他们后来把矛头一律指向一百二,说这不能怪他们,他们是听一百二说的,伞也是一百二叫他们带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百二有的是对策。一百二是这样对别人解释的:下午和夜里都属于今天吧,上午不下雨,不等于下午不下雨;下午不下雨,不等于夜里不下雨。就是下午不下雨,夜里也不下雨,谁敢保证别的地方不下雨呢?比如市里,比如北京。就是我们中国不下雨,谁又敢保证外国不下雨呢?一百二最后说:“天气预报有时也不准。我奶奶的腿可比天气预报准多了。我就知道美国今天上午七点半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
有了这一番让人云里雾里的解释,一百二理直气壮地把伞撑开来,高高地举在头顶上回家。
既然不能挡雨,遮遮太阳也是不错的。看见一百二撑起伞,其他带伞的同学也把伞撑起来了,并且又走到了一起。不要以为他们会好好地撑着伞。你瞧吧,他们中有人把伞旋转起来,有人把伞柄朝上,有人用伞你顶我一下,我顶你一下。还有一个人把伞朝天空一举,然后把手一松,伞就被风吹出好远,这个人就是一百二。
一百二去追伞,当他抓住伞柄,往下一拽,伞的骨架竟给弄反过来了。一百二想把伞再反一次,伞面却怎么也不肯翻过来。
别人说伞坏了。
一百二说:“你怎么知道伞坏了?说不定过两天,它又翻过来了。”
一百二这一次不用高举起来,他的伞也是最高,而且像一把火炬。
“嘿,你们谁的伞也不如我的高!”一百二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快活地说。
想一想吧,如果是雨天,能把伞打出这些效果来吗?一百二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晴天打伞比雨天打伞好玩儿。
一百二一直把他的“火炬”举到奶奶面前。
“伞怎么成了这样?”奶奶心疼地问。
一百二问:“奶奶,您的腿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