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和胖师傅

岗背的母亲们，一看见胖师傅踩着脚踏车前来，立刻拉高嗓门，叫唤孩子回来剃头。

我的阿公年纪大，最先理的，当然是他的一头白发了。我端出一盆温水，里面浸着一条毛巾，阿公就那样仰躺着，让胖师傅在他的头上嘎吱嘎吱剪理，阿公眯着眼，娓娓说起年轻时代的趣事，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时光。胖师傅一边轻声应着，一边在阿公额头刮着刮着，似乎想从那皱纹里寻觅一桩桩神秘的往事。阿公因为很少晒太阳，脸颊白白的，胖师傅刮脸的时候，总显得格外小心。

“喔！你这脸颊像三岁小孩的，又白又嫩哩！”胖师傅每次都这么说。

“是吗？呵呵呵……”阿公露出没齿的牙床笑着。

阿公的头发稀疏，不过，每次都要花费胖师傅好多时间，因为胖师傅来了，阿公比谁都要欢喜，谈得投机，话也多了，这可苦了我们这些等候的孩子。

长大一些，我才渐渐体会胖师傅的心情。胖师傅的父亲，是阿公的好朋友，比阿公大两岁，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每次，阿公跟胖师傅谈起他父亲的种种，胖师傅就放慢剃头的速度，专注地听，脸上的表情也好像特别愉快。

胖师傅的足迹，踏遍村里村外。那些年，通讯不发达，远方的消息多半经由胖师傅传入阿公耳朵。半个月一次的剃头，对他俩来说，可真是一次温馨的相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