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她的菜园

每天早晨，母亲忙完家务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到菜园去。

菜园在离家半公里外的小河边，这一块田原来是种稻子的，因为地势高，父亲嫌它耕种不方便，又常常缺水，就留给母亲做菜园。

随着季节的变换，母亲在这一块五六十坪大的菜园里，轮流种着不同的瓜果蔬菜。种瓜，少不了瓜棚。母亲做的瓜棚，简单而坚固。她从防风林砍下竹子，除去枝丫，插入土里，再互相搭接。有时候，天气热，母亲会拉我坐在瓜棚下。她先摘下斗笠，替我扇凉，然后指着河边说：“看哪，南瓜长得比你的头还大哩！”

母亲知道我爱喝南瓜汤，她这样说着的时候，我发觉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靠近河岸的地方，母亲每年都种南瓜。长长的瓜藤贴着地面爬，不需要搭棚，有的攀在草丛上，有的爬在河边。

母亲房间的柜子里，摆满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各种蔬菜的种子，有的长，有的扁，有的圆，大部分是母亲从园里采集的。母亲不识字，瓶罐上也没有留下记号，但是，母亲把各种种子的形状和名称记得一清二楚。菜园里，那些又肥又白的萝卜、又圆又大的甘蓝、又长又紫的茄子，都是瓶罐里的种子繁衍长成的。

我喜欢跟母亲到菜园去。她忙着工作，我忙着在园里钓青蛙、捉金龟子，或是看小蝴蝶在花上跳舞。

母亲从小过惯苦日子，工作是她快乐的源泉。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空闲下来。在菜园里，母亲工作时的神情十分专注。一截低垂的茎、一片枯萎的叶、一朵早凋的花，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母亲像一个尽责的园丁，关心每一棵蔬菜的生长。我常常听见她低声骂菜叶上的小虫，也常常听见她赞美翠绿的蔬菜。母亲给园里的菜拔草、除虫，给它们施肥、浇水。园里的菜好像也知道感恩，一棵棵长得肥肥嫩嫩的。

母亲的手虽然粗糙，却是一双巧手，不但种出各种鲜美的蔬果，也养肥一群一群的鸡鸭。记忆里，母亲似乎不曾到市场买过菜。

五月，菜园里的菜花开了，一朵朵，有金黄的，也有白色的。菜园里没有康乃馨，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是康乃馨，她只知道牵挂孩子的身体，牵挂圈里的鸡鸭，牵挂园子里的菜。我不识字的母亲，像许许多多乡间的母亲一样，平凡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