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〇　地理志一

外史氏曰：于茫茫大地之中，画疆分土，而名之为国。其壤地莫不相接，其疆场莫不相夺，其强弱大小无定形，则有日辟国而日蹙国者，上下千古，横览九州，莫不然矣。而日本之为国，乃独立大海中，旷然邈然，不与邻接。由东而往，凡历一万五千馀里，乃至美利坚；由西南而往，凡历二三千里，乃至上海、台湾；即最之与邻近之朝鲜，亦历数百里而后能至。自神武纪元以来，二千五百有馀岁，未尝举尺寸之土与人，亦变未尝得尺寸之土于人。虽近日开拓虾夷，交换桦太，吞灭琉球，似有异于前之版图者，然虾夷本羁縻而州，桦太非固有之地，琉球乃瓯脱之土，得非果得，失亦非失。盖自有日本以后，即守此终古，一成而不封，不亦奇乎？余闻欧西有瑞士，山水清华，士女明媚，以介居诸大间，各谋保护，不相侵扰，世人比之桃源。惧^[1]东方之日本，乃以远隔强国，自成乐土，天殆故设此二国，使之东西并跱欤！自德川氏以禁教故，丸泥阅^[2]关，谢绝外客，子孙世守其法，胶柱拘泥，二百馀载，无所见于外者无所羡于内，无所闻于内者，亦无所又^[3]于外。当是时也，上以武断为政，下以卑屈为俗，熙熙穰穰，娱乐无事。而欧洲诸国，鹰瞵鹗视，强弱相并，轮一争战，则国步日进。北则有彼得加他邻，明毅果断，气吞南溟；西则有若拿破仑，雄才伟略，诸侯稽首。闭^[4]西则有若华盛顿，艰苦卓绝，独立一洲。或英人吞并五印度，抚有而国；或俄人建万里铁道，以通浩罕。客船电线，争骛纷起，机巧夺天工，人智欺鬼神。凡西人兵威、宗教，几几乎弥纶地球而无所不至。而日本绝门自守，无见无闻，曚然未之知也。直至坚船巨炮环伺于门，乃始如梦之方觉、醉之甫醒。虽曰锁港逐客，国体如此，亦未始非地势使之然也。嗟夫！事变之极，开辟未闻。以日本四面濒海，古称天险，二千馀载，户无外患。而自轮船铁道纵横于世，极五大洲之地，若不过弹丸黑子之大，各国恃其船炮又可以无所以达。昔林子平有言：“日本桥头之水，直与英之伦敦、法之巴里相接。古所恃以为藩篱者，今则出入若庭经矣。言念及此，地险足恃乎？”余观亚细亚诸国，印度覆矣，土耳其仆矣，安南、缅甸又倾踣矣。日本自通商颇^[5]来，虽颇受外侮，而家国如故，金瓯无缺，犹得以日本帝国之名，捧载书而从万国后，壤地虽曰褊小，其经营筹画，卒能自立，亦有足多矣。然而日本论者方且以英之三岛为比，其亟亟力图自强，虽曰自守，亦理有以小生巨，遂霸天下之志。试展五部洲舆图而观之，吾诚恐其鼎举而膑绝，地小而不足回旋也，作志。

【注释】

[1]惧，疑为“讵”。

[2]阅，疑为“闭”。

[3]又，疑为“见”。

[4]闭，疑为“又”。

[5]颇，疑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