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第一次世界大战
墨西哥的这场骚乱使美国人陷入痛苦之中。对墨西哥人来说,这也是一场灾难。但是,总体来说,它对整个美洲的影响甚微,而对整个世界而言,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了。
1914年8月,美国与墨西哥仍处在严重的冲突之中。这时,欧洲爆发了世界大战。说来很奇怪,相比发生在它边界上这个动荡不安的国家里的战争和杀戮,这场战争要对美国和平的威胁更大。
在法国大革命[1]期间,法国与大量外敌交战时,华盛顿宣布美国保持中立。华盛顿拒绝了参战,哪怕是为了帮助这位几年前曾经非常慷慨地帮助美国争取自由的朋友。因为那个时候美国还很弱小,几乎还没“建立起来”呢。如果把自己卷入欧洲的这场战火之中,那么美国将会遭受巨大的灾难,甚至可能会失去刚刚获得的自由。
华盛顿对此心知肚明。虽然对法国心存感激之情,但也不能做无谓的牺牲,这不仅会给美国带来灾难,而且对法国也毫无帮助。所以华盛顿宣布保持中立,并一直坚持中立的立场。
三十年后,门罗宣布了著名的门罗主义。用亨利·杰弗逊的话来说,门罗主义就是“首先,不要卷入欧洲的战乱之中;其次,不再受制于欧洲去干涉大西洋对岸的事情”。美国一直忠于这一主义。但是,门罗主义宣布九十年后,发生了许多变化。美国不再弱小,已经成长为强国中的强国。欧洲的贸易和美国的贸易息息相关。无数发现和发明以及蒸汽、电力都使宽阔的大西洋显得无所谓了。如今,人们在两个大陆间的往返比一个世纪前从波士顿到华盛顿还要容易得多。
通过诸多的贸易联系及兄弟之谊,旧大陆与新大陆紧密地联系了起来。当战争乌云笼罩在欧洲大陆上空时,美洲也被蒙上了战争的阴影。开始的时候,没人会想到美国被卷入这场战争之中。人们问道,在欧洲命悬一线时,美国是否依旧保持“光荣孤立政策”[2]呢,它是否该“在议会上,在世界联邦中”表明自己的立场了呢?
把美国与欧洲联系起来的纽带并不是欧洲的某一个国家,而是整个欧洲。这个共和国的最早缔造者是英国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数以百万计的德国人,还有交战各国的人们,在这个热情好客的国度有了自己的家园。那么,美国会站在哪一方呢?无论它选择哪一方,似乎都会在国内引起内战。因此,1914年4月11日,威尔逊宣布美国中立。
对于很多美国人来说,这是个明智之举。美国渴望和平,看清了战争的疯狂和无用。的确,美国不同于那些旧时的国家,它已经意识到战争是解决争端的一种老式且费时耗力的方式。
尽管美国宣布采取中立的立场,但还是没能摆脱战乱。德国和英国之间相互封锁,这些枢密院令[3]远比柏林法令和拿破仑时期的枢密院令对美国经济的影响更大。这两个国家也都困难迭起。但是,英国的困难是明智的政治家能够消除的。他们更关心的是诸如信件的审查及其他令人懊恼的延误这些事儿,因为这些都会影响贸易,造成损失。德国的困难则严重得多。没过多久,所有理智并热爱自由的人都意识到,真正保持中立的立场,即便有可能,也会极为困难。
德国的事业从来就不是正义的事业。这个国家没有受到任何威胁,也没有任何欧洲国家想向它宣战。它肆意开战,根本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很明显,德国意欲残忍地、非人道主义地开战,这是世人闻所未闻的。德国把“公平竞争[4]”法则抛到九霄云外,也把条约视为“一堆废纸”,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将其撕毁。他们的军队穿越比利时,屠杀虐待人们,肆意摧毁象征国家荣誉和自尊的建筑。齐伯林飞艇毫无理由地袭击渔港,毁掉和平的家园,还杀戮妇女和儿童。潜水艇在海上无情地发动战争,任意袭击往来的商人、客船和救生船,无论是交战国的还是中立国的,无一例外。
暴行不断,整个世界笼罩着恐怖的气氛。德国的朋友也因其暴行而逐渐疏远它,一个一个地远离它。威尔逊说,这些岁月是“对人的灵魂的考验”。领导美国这艘船驶过这片困难重重的海洋的重担就压在了他的肩上。
国内外对威尔逊的评论有很多。有人赞扬他,因为他让美国一直坚定地走在艰难的和平道路上。也有人指责他,说他不能充分捍卫美国的荣誉,只会妥协接受德国的侮辱而不会拔剑与之交战。没有哪位领导者做得到在极其困难的时刻避开批评之语。即使有这样的人,也很少不犯错误。
虽然对于威尔逊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明确无误,那就是威尔逊是一位爱国者。在1916年总统大选中,威尔逊再次当选总统,任期为四年。
1917年3月,总统开始了新一轮任职。此时,威尔逊清楚地意识到,他和美国将踏上一条困难重重的道路。在宣誓就职时,威尔逊打开《圣经》,并亲吻了那段话:“神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在患难中随时的帮助。”[5]他的演讲充满了那个时代令人生畏的庄严。
“我站在这里,做了崇高庄严的宣誓,”他说,“美国人民做出了推选我的这一伟大的决定,提名我主持各项事务。我知道这一职位意味着什么。我祈求上帝赐予我智慧和审慎,使我能够按照伟大的美国人民的真正精神来履行我的职责。我是人民的公仆,只有他们的信心和忠告给予我支持和引导,我才能取得成功……现在笼罩在我们道路上的层层迷雾很快就会被驱散。只要我们忠于自己,忠于我们自己历来所抱的愿望,力争获得全世界的赞许,力争在所有热爱自由、正义和崇高权利的人们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们就能够在光明的照耀之下,沿着这条道路阔步前进。”
这里我们没法把德国最终迫使美国宣战的所有步骤都详细记录下来。威尔逊被迫带领他的国家参战了。
德国向美国派遣了大量间谍,意欲颠覆美国。德国在海上横冲直撞,用潜艇战威胁着人们的生存和安宁。这个国家威胁到了全世界的自由。最后,威尔逊总统和民众都认为重建世界和平的唯一办法就是打倒战争的发动者。
得出这个严肃的结论之后,就没有退路了。1917年4月2日,威尔逊在国会两院联席会议上宣布了这个决定。
然而,这件事做起来可没那么轻松。
“把这个伟大的和平民族引入一场最为可怕、最具毁灭性的战争中去,是一件思之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全人类文明处于岌岌可危的关头。但正义比和平更加珍贵,我们要为内心深处最宝贵的东西而奋战:为民主而奋战,为那些争取在自己政府中有发言权的人的权利而奋战,为弱小国家的自由和权利而奋战,为各自由民族一致赞同的自由正义而奋战,从而为所有国家带来和平与安全,最终使这个世界获得自由。
“为了完成这一任务,我们可以骄傲地奉献出生命和财产,奉献出我们的全部,奉献出我们的所有。我们认识到美国人用自己的热血和力量捍卫这些原则的时刻已经来临。正是这些原则赋予我们性命和幸福以及它一直视若珍宝的和平。愿上帝帮助它。这是它唯一的出路。”[6]
美国总统用这些高尚的话语设定了战争的标尺。他对德国人民并无怨恨之心,他所具有的只是一种对于犯罪的统治者的正义的愤怒。这些统治者为了一己私利而使整个世界陷入痛苦之中。
◎威尔逊总统在国会宣布与德国断绝官方关系
站在总统背后的这个国家此时万众一心。在激烈的战争中,美国找到了它的灵魂所在,那些外来的美国人和那些本土美国人一样,都是真正的美国公民。虽然出生在不同的地方,说着不同的语言,信奉不同的宗教,延续不同的习俗,但他们志同道合,都在为完成目前这项伟大的任务而奉献自己,都会甘于为这项任务做出牺牲。
谁敢说未来的日子会有多么恐怖,又会有多么辉煌?
我的眼睛已看到主降临的荣光,
他正在踏平有愤怒葡萄[7]的地方,
他可怕的快剑已经发出致命的闪光,
他的真理在前行,
他已吹响那绝不号召退却的号角,
他在审判席上审查万人之心,
啊,我的灵魂快点回应主的召唤,
我的双脚雀跃欢欣,
我们的上帝在前行,
耶稣诞生在大海彼岸美丽的百合花中,
他怀里的荣光使你我成为神圣,
正如他为人类的神圣而牺牲,
让我们也为人类的自由而献身,
正当上帝在前行,[8]
【注释】
[1]法国大革命(the French Revolution),指1789年7月14日在法国爆发的革命,统治法国多个世纪的波旁王朝君主制在三年内土崩瓦解,法国在这段时期经历了一个史诗式的转变,(译注)
[2]“光荣孤立政策”(Splendid Isolation),指19世纪晚期英国在保守党首相迪斯雷利和索尔兹伯里侯爵任内奉行的一项外交政策,表示不卷入欧洲政治旋涡,(译注)
[3]枢密院令(Orders in Council),指英国历史上根据枢密院的建议、不经国会讨论而以英国君主名义发布的行政命令,(译注)
[4]公平竞争(fair play),英国倡导的一种精神,认为这是每个绅士都应具有的涵养和品质,后来西方绅士在政治斗争中也以此标榜并加以宣传,(译注)
[5]见《圣经·旧约》的《诗篇》(Psalm,46:1:“God is our refuge and strength,a very present help in trouble.”),(译注)
[6]出自美国第28任总统威尔逊(Woodrow Wilson)于1917年4月2日在国会所做的宣战演讲,但要认识到,美国卷入一战的原因有很多:美国在英法协约国一方的商业利益远远大于在德国同盟国一方的商业利益;因为历史、血缘以及制度方面的关系,与英国有着较强的亲近感,所以对胜利的天平逐渐向德国倾斜难以接受,此外,德国当时发动的无限制潜艇战也损害了美国利益,美国总统威尔逊也希望借参战将美国的价值观和制度推广到世界,完成美国对世界的领导,等等,(译注)
[7]愤怒葡萄,《圣经·旧约》中重要的意象,“愤怒”(wrath)多指上帝对人类罪孽表示怒火的一面,而“葡萄”(grapes)则是上帝赐予人类丰盛果实的象征,(译注)
[8]摘自《共和国战歌》(The Battle Hymn of the Republic),《共和国战歌》又名《我用双眼见证荣光》(Mine Eyes Have Seen the Glory),美国爱国歌曲,是由美国作家、诗人茱丽雅·沃尔德·何奥(Julia Ward Howe)为歌曲《约翰·布朗的遗体》(John Brown's Body)重新填词所作,歌词首次发表于1862年2月号的《大西洋月刊》上,这首歌与《圣经》中的末日审判密切相连,并与南北战争结合在一起,在南北战争期间十分流行,(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