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提升人际互动的品质
上一章我先向各位澄清观点,才有办法进入本章。本章要向各位谈什么?将谈到的是人与人之间要做有意义的互动。在有意义的互动中,我们在人际沟通,在语文沟通上,要怎么样能够容易让对方去了解所说的内容跟意义?这里我特别要讲到几个重要的概念。
一般人大概会谈到你讲话要具体、清楚、简单、明了,还要正确。但事实上,真正能够把你说话的品质提升,能够让人家印象深刻的话,还要讲到幽默的问题。这是本章中我要同各位分享的。
具体、清楚、简单、明了,都是很大的问题,可是在这里面,如果有人当老师的话,我愿意给各位补充一些在教学中容易碰到的解决困扰之道。
教学的活动是一种沟通的活动,在沟通的活动中,有时候老师会碰到一些困扰——比如说,以前老师教«论语»,讲到: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你看,“浴乎沂”市面上竟然还有翻译成“在沂水沐浴”。我一看,觉得孔子够神勇的!暮春三月,北方河水结冰干涸,孔子竟然还能够下去洗三温暖,那不得了!所以老师要给学生介绍课文的时候,就要注意到它正确的问题。
你看,沂叫做沂水,是孔子的故乡,它是洙水与泗水的汇流处,朱熹写了一本纪念孔子的书,叫做«洙泗传习录»。这个“浴乎沂”,就是学生在拍老师的马屁,叫做“浴乎沂之德”。
我们接受老师的教导,如沐春风化雨啊,收获很多——很会拍马屁你知道吗?所以孔子才会讲,“吾与点也。”——“我认同点的看法。”孔子也喜欢人家拍马屁啊。
这种例子在教学中,多得不得了。
有一次,复旦大学与台大在新加坡参加亚洲大学辩论赛,两队辩论的题目叫做“孔子的思想能不能抵御西方民主的潮流”。复旦大学的学生就提出一个论点,他说孔子非常专制。哪里可以证明孔子专制呢?他说,民可始由之,不可始知之。各位,这里面问题就大了,台大的学生竟然忘记抓住这个要点,来给复旦大学致命的一击——因为这一句话,不能去断定孔子专制。如果照复旦大学的讲法就是:民可始由之——“老百姓只能让他们照着做”,不可始知之——“不可以让他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其实孔子不是这样的,因为,以前标点符号不清楚,这一句话本来是,“民可”要一个标点,老百姓行的话“始由之”,就让他们照着做,“不可”再一个标点,不行的话要“始知之”,要教育让他们知道。你看!多民主啊!哪里是专制呢,对不对?所以台湾大学的学生与复旦大学的学生在辩论的时候,他们就没办法去抓包啊!抓包如果没抓到,当然辩输啊!所以你就应该知道,我们在跟人家沟通的时候,都要常常注意。要特别注意信息的变化所带来意义的改变。如果不懂,最好不要吹。话多不如话少,话少不如话好,会说话的人想着讲,只有不会说话的人,才抢着讲。
我现在马上举一个例子,是因为时代变迁带来意义的改变,这是张继的一首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以前,在吟这一首诗的时候我就很怀疑,为什么?因为以前我们老师向我们解释的时候,前面两句是写意的,后面两句是写实的。前面两句他怎么翻呢?昨天晚上,我在高雄师大给学生上课,里面有国文系毕业的,我还特别问他,你是国文系毕业的,你来说说这怎么解释?他竟然还用以前那一套。他说,这个“月落乌啼霜满天”:月亮渐渐地落下,代表心境的凄凉,然后又看到乌鸦在叫,地上铺满了霜,很凄凉嘛。江枫渔火对愁眠:因为心事重重,所以难以成眠,只好怎么?眼睛大大的,看着江边的枫树和船上的灯火。——这样通不通啊?你不能讲它不通,但问题是,跟后面写实的配不起来,后面是写实的,姑苏城外寒山寺:这个就是表示姑苏城外,有一座寺庙叫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个寺里面,他们的钟声还怎么样?传到做客的船上来。
后来有一个日本人,他亲自到现场去考察,结果发现说,“月落乌啼霜满天”那个“乌啼”,原来是个地方,有一座桥叫乌啼桥,所以变成什么?月亮落在乌啼桥上,桥上布满着霜。写实的啊!然后“江枫渔火对愁眠”,说“愁眠”,不是晚上睡不着觉,是对面那一座山叫“愁眠山”,所以变成江边的枫树,还有船上的灯火,照着对面的愁眠山。你看!有没有道理啊。
我一讲完,那个国文系的怎么讲:“哎呀!老师,这个乌啼桥跟愁眠山,是后来才发明的。”也有可能啊!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为什么举这些例子呢?就是告诉各位,我们在和人家沟通的时候,你要做到正确用语言沟通,很难,但是至少不要太离谱太脱线。万一有争论的地方,尽量证据并存,证据同时提出,让自己去参斟,你不必主观偏见太重,说一定要这样,一定要那样。我告诉各位,自我主观的执着与偏见,是沟通的最大障碍。
幽默感。我们在语言沟通中,不仅要强调它的正确度,作为一个沟通高手,创造双赢的沟通,你还要学会幽默的应对。
现在很多人一讲到幽默,就马上问我,教授啊,幽默是不是天生的人格特点?我要告诉各位:“不是。幽默是可以经过学习而改善的能力。比如说最近有很多“脑筋急转弯”,像什么“没有脖子的熊”,叫吴伯雄啊。这不是我诽谤他,这是«脑筋急转弯»:里面的。这种书越来越多,从小就给孩子看这一类的书,孩子就比较有创造力。这对培养孩子的幽默感非常有帮助。
幽默默本身有几个特点,它代表一种机智能力,机智能加对化解人际间的尴尬与冲突非常有帮助。我举一个例子,你就知道多有帮助。
有一天,一个老爸在客厅和大家看电视,他突然屁声连连,结果孩子就讲,哎哟!老爸你怎么放屁呢?多不卫生。老爸笑笑讲:“哎呀!人非圣贤,放屁难免。”一讲完,那孩子就不好意思了。对啦!事实上“人非圣贤,放屁难免”,所以,马上把那个现场的尴尬就化解掉了。这是幽默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叫机智能力。所以人家研究那个幽默感,竟然发现幽默感与一个人的“智力能力”有关系。人家还研究幽默感对一个公司的主管有影响。比如说,人家研究德州一家电脑公司,DIGITALCAMPUTER公司。他们把主管送去接受10个月幽默感的训练,回来之后把他们分组做实验,将接受过训练的主管,跟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主管做比较对照。结果发现接受过训练的主管,经过九个月来的工作观察跟记录,他的员工异动率降低9%,他的生产力提高15%。
所以各位啊,你可以回去建议你们公司,请人家去做幽默感训练,真的有效。因为,它可以改善人际的关系,还可以改善现场的气氛,同时可以改变组织的气氛,当然很有效果。
那现在问题来了,很多人不知道,幽默感具有哪些内涵?幽默感的内涵,叫做不协调性。这是我们从事语文沟通的一定要学会的一个重要的特点。什么叫做不协调性呢?比如说,你讲出来的一个结论,是对方从来没有想到的,与他想的是相反的,叫做不协调性。就像我刚才讲的没有脖子的熊,怎么会想到是吴伯雄。这个就是相反。所以不协调性在幽默感的这种特点里面,非常好运用,只要留心,你生活周围的事例经常会出现很多不协调的事情。
比如说,有一位教授是个律师,在大学里兼课,有一天刚好要到法庭去出庭,就与他上课冲突了,哇!他很厉害,本尊不能到,用分身来上课。怎么分身啊?录音带。他事先把教材录好,上课同样精彩啊。他把录音带送到教室,叫班长拿去:“各位同学!今天很抱歉,老师临时有事,不能来上课,不过本尊不能到,分身一样精彩,现在打开课本,看课本第几页。”开始看差不多5分钟,突然录音带讲一句话:“张三!你怎么在睡觉!”大家吓了一跳,就笑出来。录音带好厉害啊,马上接着第二句话:“不要笑!”好厉害,所以这叫不协调性,本尊没有来,竟然对上课的过程了如指掌。
除了不协调性,第二个特点叫一语双关性。我们幽默的故事也多得不得了啊。
有一次,我到一家银行去存钱,看到一个很好笑的事情:有一个人急着跑进来说:“小姐!对不起!我急着要上厕所,请问厕所在哪里?”那个小姐看他急,回答得也急,你知道她怎么讲吗?“是……你就用手直接打开后面的钢门,进去就是了!”直接打开钢门,进去就是了。哎哟,我在旁边就笑出来了。那个小姐还不晓得我在笑什么,“先生!你笑什么?”你看!这多可悲啊。所以我常常讲,做为现代人好话要说得懂,也要听懂人家说的好话。其实她说:“你把门推开,后面进去就是。”就好了,为什么再把“钢门”讲进去呢?对不对?那一扇门是钢做的啦,很漂亮——钢门!对不对?你看,这一类叫一语双关性啊!这种例子多得很啊。
有一个小学老师,他将蛲虫的试纸发给小朋友,“各位小朋友!今天带回去,记住明天早上一起床,要你们妈妈把它放在肛门,明天就来交给老师。”你看,又是放肛门。3天之后小明就没有交。老师就说,“小明啊!人家都交了,蛲虫试验你怎么还没交啊。”小明说,“老师!我不会做啊!”“哎呀!怎么不会做啊,我不是说回去一起床,就叫你妈妈放在肛门吗!”他说:“我们家都是木门,哪里有钢门?”那个老师,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也是一语双关性啊。
这种例子还多得很啊,高雄爱河边有一群人,她们从事妓女的活动,一天,有一个人带队,带她们到议会去陈情,她们陈情什么?原来要请议员帮忙,说要成立一个团体来加入劳保。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她们没有劳保。这种事情引起大众传播媒体的注目,很多记者先生、小姐都到议会等着采访。议员也很慎重,议长特别派两位出来接待。来的时候,就问他们那个带队的说,你们来要我们帮什么忙?他说:“很简单,希望议员帮我们向社会局申请立案,我们要成立一个团体。”议员说:“你们的团体要叫什么名称啊?”他说:“我们的团体要叫做‘妓女工会’。”这个议员说:“人团法第一条规定名称不雅不予立案,所以你们这个名称,我看我们爱莫能助啊!何况如果我们帮你成立妓女工会,明天可能有人要来成立妓男工会,我们实在很难帮忙。你们好好去想一想,想一个名称,是大家都可以加入的,而且男男女女,只要从事这个行业都可以加入,名称要文雅一点。”哎呀,这个带队的很有创意,三两下就想出好名称,说:“有了,我们改成妓者工会。”一讲出来,那些新闻记者抗议:“我们的工会叫记者工会,怎么你们的工会也是妓者工会。不行!不行!以免混淆视听。”你看!抗议了。这位带队的就讲了,他说:“诸位的不满跟愤怒,我通通能够理解。”这很了不起,这叫做同理心。“但是各位啊,你们要好好地听我解释,我们两个团体,服务的对象都是人,”你看,第一个类同理论的运用啊!“服务的对象都是人,而且我们服务的内涵非常像,所以名称很接近,是很自然的事情。不相信各位你们听我分析,你们欢迎来稿,我们也欢迎来搞,你们长短不拘,我们长短也不拘,你们园地公开,我们园地也公开,你们稿费从优,我们搞费也从优啊!所以这两个团体名称很像,是很自然的事情啊!”大家一听,那些记者就不好意思了,因为有的还没有结婚,算了!算了!跑了!——以上纯属虚构,这一段不会被告。
我为什么要虚构这样一个故事,目的就是要让各位印象非常深刻,这叫做一语双关性。我们常常会借用这种一语双关性创造很多幽默的例子,这会增加我们生活的乐趣。
有一次在火车上我听到前面两个年轻入聊天,竟然就聊这一段,我觉得很奇怪:这是我所独创的,怎么还有人在那聊?我就把头探过去:“两位啊,你们刚才讲的故事我好熟!”“哎哟!曾教授,是你啊!我们就从你的演讲听来的!”你看看,影响深远,回去不要再传播了。为什么?因为以上故事是纯属虚构。
幽默的第三个特点,叫做自嘲性,经常拿自己当嘲讽、嘲弄的对象。
1993年,有一位日本幽默大师来辅仁大学接受颁奖,颁赠什么?荣誉文学博士学位。既然是幽默大师,颁奖的时候,人家就要请他致词了,大家考验他讲话幽不幽默。他怎么讲,他说:“各位啊,今天我竟然能够到贵地,来拿荣誉文学博士学位,这绝对是超乎我的能力之外的,让我非常地惊讶。各位,你们知道,我以前念书有多差吗?我在中学是以全校187名毕业的。”你看,那真的够差了,187名嘛!他说:“我大学是第二名毕业的。”哎哟!很棒!这个怎么会差呢?“各位,你们知道我念的什么系吗?我念的是法国语文学系,全系只有两个毕业生,所以第二名还是差。”拿自己当成自我解嘲的对象。
我告诉你这种方法非常好,因为拿自己当成开玩笑的对象,绝对不得罪人。这个在人际的互动里面,能创造双赢的沟通。有时候人家对我说,“哇!教授,你怎么未老先衰?”未老先衰的潜在语言,叫做“败肾”,一个年轻人四十多岁,让人家说败肾,是非常难听的,但是你如果跟人家起冲突,不值得。所以人家如果跟你说:“你怎么满头白发,未老先衰啊。”我常常跟他讲:“哎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老是老,还有人比我们还老。所以这么一讲,马上化解了那个尴尬。
10几年前,我回台湾来服务的时候,学生都跟我说:“噢!老师,你幼齿的,幼齿的虽然补眼睛,但是老牙补筋骨。”实在讲起来也不错。他说:“你好像幼齿的!”我就跟他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幼是幼,还有人比我们更幼。像类似这一种很多,比如说,一次有人跟我讲:“哇!你不得了啊,曾教授,你青出于蓝啊!”我说:“是啊,青菜是长在栏杆上啊!”这样马上能够改变现场那个气氛,为什么?才不会给人家感觉我青出于蓝,非常傲的样子。没有青菜长在栏杆上!
人家说,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是啊,坐得屁股酸,不如起来走一走。举一反三:一个人举手赞成,三个人反对,就举一反三。
所以从这里面,你可以经常找到幽默的来源,这就是我第二段要和各位谈的,我们创造双赢的沟通,你必须在语言的内涵上用心,不是只有清楚、明白、具体、简单、正确,还要做到幽默这六大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