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三 各国罪犯之待遇
各国罪犯之待遇
姚公鹤
约法复活，司法独立，乃当然之事。惟文明国认诉讼为人民之权利（现行约法第二章“人民有诉讼之权利”云云，立法意亦同，惟司法制度未改良，故一时不能办到耳），而中国则认诉讼为人民之义务（故社会中有“气死莫告状”等语），此仅就普通诉讼言已如是矣。若一入刑事范围，则以报复主义行威吓手段，而痛苦不仅在精神，并及身体矣。现世界各国对于刑事罪犯取感化政策，此本当然之保育主义耳，然以中国人眼光视之，则鲜不诧为异闻矣。（往岁上海地方检察厅看守所隔日食荤一次，无识者颇纷纷非议。）王仁山君于数岁前奉命赴美参预万国监狱协会，事毕，便道调查各国监狱制度，归而以各国待遇罪犯之事实语公鹤。公鹤作而叹曰：“此在各国为寻常之监狱行政，而在中国则可作一闻所未闻之小说观矣。”虽然，国民而果能作为一种小说观也，则小说颇有启瀹人群之效力。况明明为实事，其足以改良社会报复威吓之刑事观念，当必稍有裨益欤？民国五年八月一日，公鹤识，时约法回复后方匝月也。
日本巢鸭监狱
日本国设备最完收容最多之监狱，以巢鸭为首指，该监每年平均羁押犯人之数自二千五百名至二千八百名之多。文明愈进，则犯罪之数愈多，而术亦愈工也。监中各项工作及管理上之种种设备无甚特别，惟每日作工十小时，三日之内可于十小时内休息两小时，以为勤业者奖。所作工资以十分之一给犯人，然其用途则限于买书及家用，否则不能给与也，盖此为奖励犯人读书识字及体恤家属起见。至饮食则一星期中五日茹素二日食荤，荤菜则一日食鱼一日食肉，其饭则用麦六成米四成合煮而成，既轻成本，又防多食米饭致罹湿病也。
美国京城巡警局
华盛顿巡警总局警长凡三人，其第一人由总统任命，盖首都警制较为优崇，犹吾国北京巡警总监由大总统简任也。惟管理巡士赏罚兼行，赏罚之法或记功，或记过，或以现金为之，此为通例，至功过例得相抵。现金之赏罚各案不相连缀，盖皆各个独立也，独美都警局则不然。例如甲案犯过罚洋十元，及乙案得功，可将从前罚金给还，或给还一半，以故局中每月所收罚金月底不能作为确定之入款，手续上遂不免繁费矣。若在中国，一经判罚，除本人滞纳外，该款早已支配正项用途矣，尚能迁延时间以俟被罚者之得功抵销乎？可见美之施行罚金完全为一种财产刑之制裁，无丝毫利之之心也，刑事政策达于极步矣。
美国裁判制度
世界审判制度大别为英美制、大陆制，其最著者为检察制度，此异同之属于具体者。若抽象的觉察，则同一英美制之中手续上亦尽有不同之点。兹就美制之特异者略述之。寻常审判厅一裁判官，而陪审官则至十二员之多，一也。原被告坐而听审，其席次即在陪审官之傍，二也。两造律师互诘当事人时裁判官不赞一词，三也。此犹手续上尊重诉讼权利，尚无若何流弊者。惟不论何案经裁判官拟定后非得十二陪审官全体赞成不能宣判，倘陪审官中有一人不赞成者，该案即因之悬搁，名为慎重，实则往往有贿通陪审官若干人而案以久稽者。美国法学者亦颇知此弊，然以根本上之改制殊费研究，故迟迟迄今云。
美国鲍脱木尔监狱
该监一切规制均遵照政府颁行之监狱法办理，惟经费则由地方自筹，不归政府支给，此为世界完全监狱所罕见者。监内作工于规定时间之外犯人自愿工作者，该工价即归犯人自得，以故犯人勤勉者除公的工作时间外每月可得十馀美元。惟所得之工资用之买书及家用可随时动支，若他项用途则应先得典狱长之允许矣。至饮食亦甚丰美，食量多少并可任意。惟既添者不准馀剩，盖因监中人数太多，若人人添而不食，则暴殄天物矣。该监以地方支费及仰给犯人工作之故，故有上列之异点云。
美国费城监狱
狱门外石墙高如城垣，铁门崔巍，望之神悚。然一入其中，则华屋宏敞，布置整洁，又忘其为囹圄矣。监房分为七翼，其中心之两翼墙上悬一大镜，对面皆可洞见，而七翼监房尽在目中矣。此实防卫上之大进步，可为他监取法者也。每监房中以空气不畅，于每翼之屋顶设一大风扇，每房以四寸径之铁管通于大风扇之下，扇之以流通空气，其设置之优备如此。管理则亦宽猛互施。犯人亲友皆得随时入监探视，惟只能赠之以钱，不准给以物品。所赠之钱由典守者代为收存，犯人欲买何物，开条付与看守人，即代为购取。一切动用之物监中具备，价值亦廉。犯人室中有置钟表、相片、图画者，有蓄鸟养鱼者，虽津沪间各大客栈之布置不逮也。工作既毕，并得买雪茄纸烟吸之。狱长至犯人房中，拍肩与之语，犯人为启门或携物件则必称谢。出入必招呼，欢然如家人父子间。又有音乐亭，每星期日轮班作乐。当王君参观之日适值星期，计观作乐者二百二十三人，熙熙然忘其为累囚也。观此可见监狱改良为一问题，人民进化为又一问题，非此等监狱不能收容此等犯人，然非此等犯人又岂能享受此种幸福哉。鄙人续《上海闲话》有记陈金叙犯烟案一文，中美两较，余欲无言。又该狱中收有一中国犯，系粤人，所犯为十五年监禁，在监已四年，习制雪茄已成，以所制烟四枝见赠，王君报之以美金数元。其人本不通英文，因入监每日读书，四年以来英文已能粗解矣。问其姓，不答。初入其室，夷然甚乐，及知王君等皆中国人，则惨然有凄楚之色。噫，王君对此或亦不能无感触乎？同一国家，彼则施行属地的刑法主义，故华人赴美不得不受彼政府之制裁，而外国人来华则我仍施行属人的刑法主义，试问我中国监狱中有一外人足迹乎？仅仅原因于强权，弱国无外交。中国弱国也，犹可说也，然谈者则竞云司法暗黑之所由致，不涉国际强弱事，则我中国愧不能置喙矣。王君以为何如？
美国费城巡警局
该局组织亦复普通，惟警士拿犯讯问之法则颇有特别可记者。凡警士拿获犯人解局之后，由初级巡官讯问。惟讯问时巡官悉戴面具，不令犯人得见。老于讯案者凡一次听其声音者，第二次闻之，即可知其是否再犯矣。故初到巡警局讯问之时，不过问其姓名住址等寻常之事，不及案情，使巡官辨其声音，并可为巡警练习计也。以布蒙面之法系警部长所创，行之二年，成效卓著，既避犯人之报复，更可练习巡士之经验，故法人近亦采用之。据老巡士言，凡屡犯窃盗之人，一观其目即可十得八九。孟子言“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诚千古观人之良法哉。讯结之后亦用印指法。印指本取诸中国，但西人详加研究，法日益密。中国只印大指，西人则五指俱印，其印指之器具皆极精良，至易辨识。印就之后别有算法，依类编号，分别存放厨内抽屉，分三行，为三大类，而每屉中又分三类，每层为九类，每厨九层，共计八十一类，分析至微，检查极易也。故拿获再犯之人不必问其姓名，只须审其年貌、量其身体、察其指纹，三者俱合则其人已无可遁。盖姓名可改易，而此则确实可凭，任有数十万人，指纹全同者已绝无有，况有照相量身之法以附之。秦镜高悬，尚有遁饰耶？以视吾国，除刑求之外，无一侦查方法，动曰“吾讯鞫之才已加人一等矣”，借观美制，能无愧煞？当参观时适司法科开庭讯案，当场发落，无虑十数案。最后系讯一累犯者，问其“曾犯案若干次”，则曰“至少亦一千次矣”。寡廉鲜耻，顽梗不化，虽以普通人格高尚若美利坚人民，尚不免有此等害群之马，教育普及岂易事哉。
美国新兴监狱
该监并无特点，惟犯人期满出狱时每人给与美金十元、衣帽一套、火车免票一纸，此为别监所无。又该监电气杀人机较为灵活。其机系用一椅，令犯人坐其中，两手两足及手腕头颈均以皮带紧扣之，使不得转动，另有两铁线，一着脑门，一着左足腿湾中，电气一动，瞬息即死。此为死法之最速者（昔年阅伍廷芳氏所执行死刑迟速之比较，除凌迟腰斩为野□行刑不计外，以生理的研究之，则斩、绞、枪毙各刑其苦痛自一小时至十五分钟不等，而电气杀人则仅一分钟而感觉全失矣，其气管决裂只须三秒钟之时，此皆从生理学中研究而出者。杀人用电以美为开始，伍留美有年，故持论如此，可与王君所见者参观之），但死后则必须剖解，一则防其复活（死人复活，西人每有此谈，盖因耶稣三日升天之故实而有此误传也），一则供医学之实验，乃法律之所许，然在中国则必指为残忍矣。惟外人则视为寻常，间有一国元首遗命解剖者，丁福保氏《解剖学》有考，此亦可觇中西习惯之不同矣。（按，中国近亦实行解剖，去年苏州医学校曾取绞刑之尸体在校试验，公鹤亦前往参观焉。又新兴监狱另有监狱章程，颇有异点，附录本书之后，以广异闻。）
美国爱尔买勒监狱
该监于生理上尤为注意，故练习身体乃其重要之点。初入门时即见有持木枪体操者三十人，至楼上见柔软体操者百人，以风琴为节。操毕后均入冷水池洗浴，借习泅水，时九月下旬也。凡犯人初入监时操练三月，验其身体，壮健者令习工作，不健者再行操练，无定限也。每星期中有一日午后合操，全队均兵式，进退左右，步伐整齐，鸣炮升旗，观者皆脱帽为礼，与真临校场无异。如此教练，无事则多一工作之民，有事则多一捍卫之卒，吾人若猝然见之，不误为卫生院，且疑为武备学堂矣。
美国奥本女监
该女监完全收容再犯之女犯，全省中女监凡三处，以初犯、再犯、三犯为区别。监中于作工之外另有课堂，每日读书一小时，课以浅近之书算及家政。女犯有孕即在狱中生产，本年计有五人。其产孩得留于狱中，二年后交亲友抚养或送入公家所立之育婴堂。从前产子者不得留于狱中，因一女犯竟因思念其子成病而死，故改为今制之留养二年也。监中无行刑处，有女犯应处死刑者送男监执行，此亦一缺典乎？
美国波士登改过局
该局之与监狱异者，刑期至长均在五年之内，盖初级审判厅监狱也。编制与管理略同监狱，惟美国各监于犯人之接谈取缔极严，该局则订定特别章程，于午晚两餐之前准其盥洗及谈话十五分钟之久，非此时间内则交头接耳仍有禁令，违者闭入黑室若干时。至星期日例得聚集大讲堂听教师演讲，以故不论平素信教与否，入监后无不愿赴礼堂听讲，否则除工作外仍须关闭小监房中也。
英国威姆斯屋特监狱
该监所收人犯为短期罪犯，其逾二年以上者移送达姑沃及颇伦地方监狱执行。此本不足异者，惟于短期之外另有一区别，缘该省有一大河，狱囚因以河为界。河以北之人犯短期徒刑者入此监，河以南之犯罪者另有监狱。此等界限实无从索解，意者历史上之原因乎？监房每人一间，饮食亦在房中，别无饭堂。每人日食面包一磅半、山薯二十四两。监房之外皆书本人名字及何宗教于一牌上而反插之，不令其名为众所见，犹出外工作必用深檐之帽以掩其面，为养犯人廉耻计也。有浴房，每半月浴一次。入监之初卧于平地，其作工勤而品行好者于衣上别为记号，三月后升入第二班，则给与铁床，饮食亦特别，有时并可食肉，其尤佳者得减去刑期六分之一，此又该监之特别情形也。
英国累特罕儿教养院
该院收容者为十二岁至十六岁之未成年者，故管理之中教养兼施，而抚育尤勤。每卧房窗上有一绳，以备遇火灾时，拉其绳，窗即自开，可由窗而出。惟绳之别一端系以铃，通至管理室，有人掌之，拉其绳即有声，平时不能无故偷开也。
英国潘痕得痕维尔监狱
该狱创于一千八百四十六年，距今已七十馀年。惟建筑虽不免陈旧，而管理及设备则随时势为迁移。每犯人入监时称其重量，以后月必一称，如瘦过十磅以外者则请医生诊视之。夜间巡守之人于墙角设一钟，每二钟巡行一次，辄自转之，若脱班不转即可查知。此与上海租界幼童监狱中所设之时钟略同，公鹤去秋赴监参观曾有参观记记之。该监又有一鞭，下垂九绳，名曰九尾猫，用以鞭背，至多不得过二十四下，每年不过用一二次，用时各官皆须到堂。从前每绳皆有结，然一鞭辄见血。鞭扑之刑久为世界所痛诋，以文明若英乃留遗此制而不革，虽曰“每年止用一二次”，何如并一二次不用之为愈乎？我国辛亥革命之后上海领事团提议恢复笞刑，即以英之九尾猫为借口，谬种流传，不知英人何以久不废除也。监内有绞刑场。绞刑机器高约数丈，顶穿一孔，悬绳其上，下有空屋如方井，上架一板，令犯人立于其上，反戟其手，缚其两足，以布袋蒙其面，以绳扣其头，身上系一沙囊，其重量与犯人之身体相等，抽去其所立之板，犯人身骤离空坠下，瞬息即死，计自入室至死时不过三分钟。死后悬至一句钟，然后命医官验之。再越二钟，由裁判官验视毕，则取而埋之狱中。盖狱中另有空地一方，近七年来已葬至十五人矣。观杀人机毕，该监典狱官又语一谋杀案，数月前在此执行死刑，案颇离奇，兹附录之。
有医士克立宾者，娶妻某氏已有年矣，后与外妇通，妻觉之，亦不禁也。医者潜与外妇谋以毒药杀其妻，并用强水化其骨肉以灭迹。妻本在某学堂当教习，久不至，医者伪以病告。既而复言“至美国母家就医”，数日则言“妻已死于美，俟其烧葬后灵榇归英，将为之设奠焉”。同人或疑之，发信至美探问，则其妻初未归，愈疑之，因提起诉讼。侦探往询之，则又诡云“吾妻实不死，盖随人逃耳，吾以颜面攸关，故托言其死以掩饰焉”。侦探迫之甚，医遂与外妇偕逃，不知所之。侦探搜其室无所得，入窟室，见一砖似曾掘过者，乃发之，得馀发二绺、破衣一角，化验之，中有毒药，遍询各药肆，则医者果于某日向某药肆购买此种毒药也。医者与外妇之偕逃也，医士剃其须，而外妇则改为男装，伪托为父子，欲乘快船恐为侦探所蹑，故乘一极慢之船，其意固欲落侦探之后，则无从踪迹也。庸讵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医与此妇居此船舱内方作目挑心与之态，船主从船顶窗中望见之，而二人不觉也。船主观之稔，知二人者决非父子，形迹可疑，且预知英国有此案，各报业已登载，法院并悬有赏格，遂于中途发无线电至伦敦。侦探乘快船踵至，已预料其必有剃发易服之举，故一登岸而即擒之。医到堂犹反复狡展，然卒不能举出不杀其妻之反证，遂以此定案，其外妇始终不承有同谋之情，故医者处决而外妇得释。然既与同逃，又改男装，疑窦滋大，若以中法论，则对于此妇未免疏纵矣。是案也自谋实行以迄犯罪之结果，均以科学的为手段，所谓物质愈进化，犯罪之方法亦愈不可方物也。既以毒药殒其生，复以强水灭其迹，心狠而术亦工矣，使非司法得辅助机关之大力、侦探侦缉之严密，则鸿飞冥冥，弋人将何所慕矣。于此可见法律与社会有互相角逐之趋势，事实愈演而愈进，则政治尤当随事实之演进而预为防范之方，社会秩序乃以维持。且医士以科学为杀人之具，国家仍以科学证明医士杀人之为用科学，则化验馀发及破衣之得力于科学也。以中国奄奄垂毙之司法衙门，既不能求援于他机关之辅助，而各种侦缉化验之必要学科又不能得专门家之实地研习，一蹶不振，不亦宜乎？
英国裁判制度
英国裁判制度亦三级，惟地方审判厅则有三种。曰枪司拉考脱，关于契约等事属之。曰清司伴痕起，关于贸易及交涉之事属之。曰提复司考脱，关于离婚等事属之。枪司拉考脱凡十二庭，平时止用九庭，皆有陪审官。凡纳房金至八十镑以上者得充寻常陪审官，每陪审一次可得一仙令。纳房金百二十镑以上者得充特别陪审官，每陪审一次可得二十一仙令。陪审官不用专门法律之人，而以纳房金之多寡为比例，其意以为法□点自有审判官在，事实点及社会习惯有非法律家所稔知者，陪审之设大致以此。然虽曰英人程度人人皆有普通知识，究非制之善者也。清司伴痕起并无陪审员，然枪司拉考脱之案件至迟十八个月为限必须清结，而清司伴痕起则有十馀年不结案者，讼费亦甚大，流弊颇不胜言。闻有一贸易案起诉尚在一千八百九十年春间，以人证物证有远在亚美各埠者，而非洲有一分公司，以英特战事，该埠横遭兵燹，证据已无从查验，而一方则坚持别项账目相与辩难，二十年来尚未判结。此亦诉讼濡滞妨害人民权利之一弱点也。厅中有赃物陈列所。手枪、炸弹、伪纸币、伪银币、短刀、锁钥之类不一而足，又有赌博器具及行窃所用之梯，并处死罪之犯人亦另制有模型。杀妻医士之塑像亦新设于此，而掘得之发及破衣亦赫然在焉。
法国圣拉沙女监狱
该狱系收未定罪之女犯及有病之幼妓，或犯警章之妓女者。现收七百馀人。狱中有特别监房，凡待质女犯法庭准与觅保而该女犯自愿收押者，每日须缴费二十五生丁以作食宿之费。盖较之寄住旅馆所费既廉，且供待亦并不菲薄也。以监狱作旅馆之代用品，且出于当事人之自愿，此为世界创闻矣。全监分为五部，未定案女犯为一部，已定案轻罪女犯为一部（该监兼收轻罪女犯，然系例外，总称则为未决监也），女犯有幼孩在四岁以下亦得留住监中者为一部，幼妓之有病者为一部，妓女因犯警章而暂行拘禁者为一部。
法国幼童感化院
该院一部所收者为顽童，有因犯罪拘入者，有由父母送入者。凡父母俱存者，母不得送其子，须由其父出名，父殁则母亦得送入。若有后母则父不得遽送前妻之子。观此凡我国误会欧风重女轻男可以爽然。又抚养前妻子女之预防流弊，其亦人情之大同欤。
法国贫民感化院
该院收容之人类计为两部分，一为巡警送入之乞丐，以犯人待之，一为贫民自愿入院作工者，以工人待之。院中不设礼拜堂，信教者每星期日由院中给凭出至他处教堂祈祷，犯人限定本日回院，工人可以任意，若一月以后不归则开除其名，不得再入矣。饮食日三餐，惟老人每日有肉食，壮年者则限定于星期日及星期二日。故该院于欧西有两大特色。一则优待老人也。“七十非肉不饱”在中国已成耳熟之语，欧洲法律保护幼童者多，而于老人则不甚措意，“獯鬻虐老”见于《汉书》，游牧时代大抵均重少轻老，欧西开化后于中国，意者亦历史上之流遗乎？今法于老人特别优待，此其进化之彰明较著者也。一则院中不设礼拜堂也。欧陆各国科学虽发明，而迷信宗教之风犹极盛，法则科学最昌明，故宗教之力亦较薄弱，虽不能一概扫除，然如此院之无礼拜堂，若在别国则以为莫大之缺点矣。
法国勿雷洛监狱
此监创造迄今才十二年，故一切规模务取新式。每监房内桌椅、电灯、厕所、唤人铃均极精致。惟桌系一木板为之，钉于墙上，可以收放，小椅以铁练锁之，亦可收放，既省地址，尤防犯人持以掷人也。唤人铃须按一定章程，如有病或工作上有不解处可请人诊视及指教，滥按者罚不贷。此于感化之中仍寓严整之规则，各国监狱均可作如是观也。所得工资半归公家，半归犯人自得，然惟初犯者如此，再犯则只得十之四，三犯则十之三矣。屏禁室亦通光线，与他处用黑屋者不同。有一疯人禁于室中，方跳舞而歌，询之，云：“未经医士验视，真伪未可知，故暂禁于此。若验系真疯，则移送疯人院矣。”通监犯人人日食二餐，餐大面包一个，有定限，与他监微异。每星期食肉二次，有钱亦可自买，并可买酒，此亦见法人平时喜饮酒之一端，但饮酒须有限制耳。
法国巡警局拘留所
该所自法国大革命以前已有之，为拘禁违犯警章人犯之用。惟拘禁时间自二十四小时起，至四十八小时止，通常计算为一日至两日之期，法律规定不得逾此期限。盖过此须移送检察厅提起公诉，受正式之裁判矣。以故该所犯人进出无常，平均通计为三百五十人左右。除男犯二百人外，其一百五十人则均妓女也。以一日二日之拘禁刑期，不惜建筑一特别监所以谋安置得宜，亦外国郑重司法之微意矣。
法国裁判制度
初级审判为单独制，惟每星期仅开庭一二次，与上海法租界公廨每星期一三五等日开庭之制同，盖仍遵用其本国习惯也。又诉讼目的物在一百法郎以内者不准上控，此项办法在法国亦有两种舆论，其赞成者则谓“诉讼目的物既微，而诉讼手续则一，概许上诉实为多事”，其反对者则谓“价格虽微，求援于法律之解决则不能因其微而度外置之，且诉讼价目之大小尤与人民生计程度有密切之关系，富者敝屣千金，贫者则虽数元之微亦必计较，非贫者之不惮烦，盖视数元不啻千金也，无端剥夺上诉权，于人情实为不便”。有此两种理论，故新闻纸中时有辩论也。第二级为高等厅，所定之案若在一千五百法郎以下者不得上控至大审院，其弊与初级同。大审院民事分九庭，九庭之外另设一处专主调停讼案，凡有讼事必先赴该处由官为之和解，若不能调处，乃为审定此案应归某庭受理，则令当事人前往起诉。各项民事诉讼必经此阶级乃得受法律之解决，则亦不无流弊之可言。大审院地址为一千二百七十年罗马教主所给与之地。民事庭回廊之左旁有石像曰墨尔雪勃司，乃一千六百九十四年在审谋反法堂上助路易十六世为革命军所杀者。媚一人以自取灭亡，昧世界之趋势，固专制之藩篱，卒至公理大明，遗臭莫赎，人亦何苦为此助桀之举也，作专制国勋贵梦者其亦可以恍然悟乎？后有一大堂，一千七百九十三年革命时之审判厅即设于此，路易十六世皇后亦于此处定罪。今为共和之大纪念也，法国律师制度最早，当参观时适院内开律师二百年纪念会，此亦可记之事也。
比国裁判制度
大审院中有特别大法庭，平时不轻开用，惟法官就任时至此宣誓，或有谋反及高等官吏犯案法官枉法等事则开此庭。裁判官全体有十七座，然七人到庭即可定案矣。高等厅中有工商业裁判所。裁判官九座，居中，检察官、书记官、律师、原被告、旁听座俱备。凡三庭，裁判官均以商人为之，由商家公举若干人，请君主钦定，任期三年，任内不得兼营别业，商人于法律未详悉者另有书记官为之指示。所管辖之案自一法郎起，至三百法郎止，十五日以内必须定案，以期迅速，判定不服者再至民事高等裁判所上控。法官不用专门人员，一异也。归商人公举，二异也。不谙法律得由书记官指示，三异也。定案限于十五日之内，濡滞虽免，草率奚辞，四异也。是不若于商会内附设商事公断处不作为裁判机关之差少流弊矣。大审院建自一千八百六十六年，至一千八百八十三年而成，凡工作十三年，计费一百七十六万镑。内有二十四庭，计二百四十五间。在十九世纪中实为欧洲有名之大建筑，占地二十七万方尺，比罗马圣彼德教堂犹大，盖罗马教堂为著名之工程，然其占地不过二十六万三千方尺也。
比国巡警局
局内最可注意者为无政府党人名存案处。凡无政府党人国家警察侦得之，即存其年貌籍贯于册。有万国警察会，与会之国其国人旅寓比国者，无论犯罪与否，皆须书明姓名、年貌、住址、职业送警察局存案，其无护照者限半个月补缴，违者驱逐出境。存案处男女分类，依字母为次序，检查甚易。本国人惟犯罪者存姓名于局，平人不适用此制也。
比国珊儿聚监狱
该监宗教止准奉天主一教，其犯人有奉别教者则送入别监执行。犯人读书英法德文可自由选择。有藏书室，储存各种书籍至六千部之多，又为别处监狱所不及也。
比国刚脱监狱
该监较卢凡监狱看待尤优，故重罪犯人之刑期在卢凡监狱执行已过十年者，得呈请典狱长允许，移禁本监。自由刑准犯人自由移居，此亦特别者。病人得日食牛肉，尝其羹味亦甚鲜美适口，上海中国番菜馆之牛尾汤不逮也。读书每日一小时，惟年老及刑期在六个月以内或终身监禁之三类人可不读书也。亲友探监亦以刑期之长短而定，轻罪每星期一次，少重者每月一次，最重者二月一次。通信亦然，且轻罪人缮发之信不用检查，则以每星期一次，拘束其自由，而以不用检查，保全其秘密矣。该监另有一部拘禁幼童，专禁十一岁以上十五岁以下者，参观时计有七十五人，在课堂上上课，且用音乐以问之，投幼童之所好也。监门首另有一古刑陈列处。见旧时杀人机及犯人烙印之铁、断手之斧，又有一木中穿小孔，两旁系皮带，犯人有喧嚷者则以木塞口而缚皮带于颈。其他铁练、铁条、铁球、铁鞭、铁架、皮衣、皮带之属，种种酷虐刑具皆罗陈之。比自独立以来即废止死刑不用，而犯罪之统计转较英法为少，亦可见防止犯罪之法断非武健严酷所能胜任，而当从根本上之风俗教化着想，为治之要固在此而不在彼也，彼以感化为姑息养奸者其亦勿之深考耳。又有附属之小监狱。一部分专禁妇女，妇女之犯罪者以堕胎为多，离婚之案则甚少，且亦甚难，离婚之妇女在社会上亦颇不名誉。比国事事摹仿法国，有“小巴黎”之目，法国崇天主教，夫妇止可别居而不得离婚，妇女好自由，多不喜育子，故有堕胎之恶习，此则与中国妇女绝异，盖亦风俗传染之亟待改革也。此监不轻许人参观，题名簿前年止一人，去年止二人，今年亦止一人，连本次王君等前往，则本年亦才第二次耳。
荷兰海牙看守所
看守所之性质专为禁押待质之人而设，待质之人本非罪犯，仅为犯罪之嫌疑人，故待之宜与常人无异，否则被禁日久，审判时知其确系无罪，从前枉受之苦楚已不可赎矣。西人现颇有提议“无罪被禁者政府应任损害赔偿之责”，以经费过巨事实上万难办到，然各国看守所因此而促进其改良之机者实居多数。海牙看守所拘押待质者通常不过百馀人，待遇之法纯粹视为一种简易学堂。待质最久者不得过七越月，然间有判决无罪例准释放，而该嫌疑人自愿再禁若干日以俟某种学科教授之毕者，则其内容之优待可知矣。
荷兰司盖文宁监狱
该监各项工作俱备，勤者可多得工资，与美国鲍脱木尔监狱规例略同，然每日至多不得过二角半，盖又防其过勤有碍卫生也，此则较美制又进矣。所得工资以一半归犯人随时购物之用，其又一半则存储，出狱时给与之，然随时支用购物，于所购物品无一定之限制，则又不若美日制之限于买书或家用之可免浪费矣。
荷兰古狱陈列所
吾国称刑法为祥刑，祥刑者，以慈祥为刑事之原则，反于严酷之谓也。惟古训虽如是云云，然末流之弊每每背道而驰，读太史公《酷吏传》，千载而下犹懔然重足屏息焉。今者欧化东来，感化主义垂为政策，非特博慈善之美名，亦为治之道尤在彼不在此也。各国监狱以比利时、荷兰两国为最，而废止死刑更以两国为最早，宜中国人诋为姑息养奸者矣。然夷考两国刑事统计表及比较表，犯人之数既较别国为锐减，亦且年减一年，可见严刑之未必止乱，而祥刑之实足为治矣。不然历观荷兰古狱陈列所，何此种武健严酷之威吓政策卒为今日历史上流遗之污点，当时并不竭力维持以留存迄今乎？该狱专为陈设古时各种刑具及记载十数纪时严刑之事实。受杖者男女各有木架，缚于架而后加杖，有横卧者，有竖立者，有两人同缚于一柱者。又有烙印铁模，烧红而烙于臂。有敲骨刑具，作斜十字形，如人之两手两足，中有联形，如蝶翅然，上放铁棍一、铁斧一，缚犯人于铁架，敲碎周身之骨，最后乃搥其心，其惨无人理至此，乃二百年前之刑法也。十六世纪时或锁犯人于楼而饿死之，其楼之对面即厨房，使闻食味之香而不得食也。一室中壁上有画，云“系一千五百二十五年禁教士于此，画为教士刺血所绘，其后此教士卒被杀”。又一室悬一武士像，当时一武官囚禁于此，其弟救之，并被擒，遂尽杀之，而倒悬其尸以示众，今尚留其影片也。其馀杀人之刀甚多。又有一木刀，系当时遇赦者则以木刀斩其头以当行刑，亦甚可笑。荷兰死刑已废止，故杀人之刀虽寻常形式者亦作为古刑具之一种陈列此室，盖并以寓国家废止死刑之决心也。呜呼，外人非尽愚者，中人非尽智者，辟以止辟，刑期无刑，彼痛诋改良司法为不亟之务者，则外人亦何苦费无限之金钱以优待罪人也？持此论者可以恍然矣。
丹麦可本海克男女监
丹麦死刑尚未废止，然执行死刑非斩非绞，以大斧从颈背相连处乱剐之，残酷不近人理，幸每年不常用耳。妇女杀罪虽未有明文废止，然已数十年不用，故不知者或疑该国女子已废死刑也。女监中每星期读书三次，每次两小时，课本以浅近应用文字为限，男监无读书之例，盖丹麦实行强迫教育已数十年，故男子已无不识字者也。又丹麦例“父母不能养育其子女者，国家另设机关，得夺而代之抚养”。内有一女犯系杀其亲生之子者，由审判厅判以长期徒刑，不服，诉之上级审判厅，则加重至终身监禁。夫虎狼不食其子，人至杀其所生，则残忍已极。况刑事确守国家主义，则国家以保护赤子之故从重处断乃固其宜。然律以中律，卑幼杀尊长名之曰逆伦，例当加等，而尊长杀卑幼乃认为家庭间之变故，例得减等，此则国家的刑事主义与家族的刑事主义两不相容也。犯人所得工资至少每日为两窝痕，合中国制钱三文，至多不得八窝痕，合中国制钱十二文，馀则均归监狱收入。探监次数亦分三等，然不以犯罪之轻重为等级，而以作工之勤惰为标准，则纯乎感化主义矣。饮食日三次，午餐非鱼即肉，必有一荤，此在欧西各国本属通行，惟每晚必给热皮酒一瓶以当饮料，则特别之供给也。此监之外另有地方监一所，各种布置及管理方法大略从同。惟饮食有汤有面包有肉，日食三餐，皆送至每人房中，星期六食鱼，馀日皆肉，每人约须丹金半元，较他国为优，与美国费城监相似，盖丹麦待遇犯人亦极宽也。其在待质所者有钱则各物皆可自购。另有厕所三十六间，与他处或设厕所于监房或置便溺具于房中者不同，但夜间则仍用便溺器，至天明则用机器倾涤之，不劳犯人之收拾也。欧洲大家间有此种机器，不图于监狱中购用之，虽于卫生上不无关系，然于习劳作役之旨则未免不侔矣。
那威裁判制度
初级裁判官一人，民刑合于一处，第二级裁判官三人，刑事民事分庭，陪审员十名。美国陪审官十二员中但有一人反对者案即悬搁，故多财者每有贿通陪审官之弊。那威则取决于多数，但得过半数以上之赞成即可定案，其法较美制为善也。其初级刑事裁判则用商人二人为陪审官，此二人之选任则又于每年选出陪审员若干人中临事以掣签之法行之，一则可使法律之运用较活动，一则可使普通之人习于法律知识。但陪审员只能评论其是否犯罪，不能干涉裁判之权。此项陪审员每年不过轮值一二次，故于其职业无妨也。然以刑律而谋及商人，虽云不侵裁判之权，卒亦非制之善者耳。
那威克来司痕监狱
饮食日三餐，早晚皆牛乳面包，午餐则一星期中食荤菜二次。送饭用一铁架，下有四轮，置铁栏干上推之，各房皆可自取，转相传送，不烦人力，亦法之便者也。浴室每半月浴一次(2)。病院亦清洁。均有热气管通至室中，每翼并有火炉二具，则以那威地近寒带天气甚冷也。然而中人之家每不能备者乃施之于监狱，亦一异闻矣。
瑞典蓝化儿姆监狱
该监建在海岛中，四面不通陆，往来必用船只，固所以防犯人之逃逸，而管理亦较为便利也，此为各国所无者。犯人工作纯用手艺，如缝衣、木工、皮工、金工之属。绝对不用机器，欲令犯人出狱后可以独立谋生，不必专恃厂家。盖所以为工界谋久远之计，而预防工厂垄断之弊，亦深远矣。每日工资可得四十文，较丹麦少则三文多亦不过十二文之制为优，但全数均由监狱中代为存放生息，刑期内固分文不能支用，即出狱之后每月至多止准取十五元，且须将用度预先开明呈报核准，始可给发。有一犯人出狱后娶妻动用此款，狱官稽核其所报用度，代为削减数十元，虽家人父子间无此注意也。更有各种免囚保护会以代谋生计，感化政策贯澈靡遗矣。
德国柏林巡警局
局内办事分十司四股，布置非常周密。偶观量犯及印指处。犯人入监先量其头直径长若干寸、横径宽若干寸、两颧宽若干寸、中指小指长若干寸、立时身长若干尺、坐时身长若干尺，此为各国所无。印指之法亦复严密，用一定格式之纸，以指醮墨，将十指依格印于纸上。有时亦用红蓝各色，询之，则为犯罪之区别，然大多数均用墨也。印指既成，分为四种，以类相从。其藏储之笥分三行，每行九格，共二十七格，而每格中又分三小格，每小格中为十类，统计九九八十一格，分析至细，故依类检之即可得也。此与美国费城巡警局印指之法大略相同，然周密则又过之矣。犯人相片每人照二张，一正面一侧面，有乔装者则兼摄乔装之影，并正侧面而三片矣。其面有特别记认者亦另填明存放一处，以备稽查。盖科学愈发达，犯罪之方法亦愈出愈奇，间有改易面貌至十数次，令侦者无从捉摸，故警局对于犯罪之面目不能不特别注意，不仅为现在所犯之案计，并为后日防止再犯及侦缉计也。走廊外悬相片甚多，死者系无名尸首，招人领取，生者则均在逃未获之犯也。问“胡为悬之局中走廊间”，则以走廊为局内办公人员出入必经之地，日日观看，必较熟悉，或者中途猝然遇之，易于辨认也。壁间又悬手套一只，询之，系捕犯时紧扼其手，不知该犯套有手套，稍一松手，则已遗套而逸矣。该犯系杀人重犯，故悬套以购求其人也。继观没收禁物处。凡手枪、尖刀、伪货币、钞票、邮票、窃贼所用灯、钥、铁钻、软梯之属，又有堕胎器具及所用药料，惟此项药料并不标明为何类，盖不欲人之详悉其原料为何物也。又有一案系谋杀人剁为数块藏诸箱内者，破案后将遗骸摄影悬于该处。此外另有春册等坏风纪之各物，别以玻璃匣储之，而外以布套罩之，亦不令人之见也。德国巡警于此等败坏风俗之物查禁甚严，较诸巴黎之公然出售者有间矣。
德国司勿拉司勃儿男子感化院
此等感化院并无监狱性质，乃参用小学及家族制度而成。幼童群居一室，谈笑皆可任意，大致专重教养。其男女教员皆由政府考试得有文凭者充之，院中职员退职后均有休养金，常年经费亦由国家支出。男女各为一院，每院中分为三区，分红白蓝三色，依家庭教育法，每一色视为一家，不相混杂也。饮食日三餐，肉用机器切细而分，故甚均平无多寡肥瘦之差。
德国脱格尔监狱
该监蓄警犬数十头，专司警备之用。自监门以迄各监房之出口均有铁栅小屋一所，为警犬食宿之所。此项警犬悉由教练而成，而入监服务以后又各有专司。如在监狱总门者则遇出入之人必先嗅其衣服，偶持一囚衣令嗅则狂嗥不止，他衣则否，此在总门之警犬也。其在监房门首者则夜间闻囚人之笑语必吠，有人行走或动作则赴铁栅外所悬之一电机以足踏之，其又一端系之以铃，看守士便可闻声前往查察矣，然非遇警变时则从不乱吠及踏铃也。以外派在各处之犬亦有专职，诚神于教练矣。去年欧战开始，即闻有犬侦探之事，意者犬之为用尚日见扩充乎。
希腊监狱
希腊杀人向无刽子手，遇行刑时则出死囚问之“愿抵罪，抑愿为杀人者”。如自承愿杀人，即赦其死罪为刽子手，杀毕，仍置诸监内，以后有死罪犯即令其人行刑，无终止之期也。该国无人肯充刽子手，实由希腊之宗教使然，然亦可见死刑之反乎人道，将来终有废止之一日矣。
奥国司丹痕监狱
该监系就旧式改建新式监狱，故旧有之监房自新屋造成后即改为职员办公室，较之新屋轩敞安稳远不逮也。中国人言及改良监狱动谓“我辈尚无好屋居住，何必使犯人居此大厦”，讵知欧洲乃以旧监改为办事室，而特建新居以处犯人，何中西见解之不同如是，其亦可以三复思之矣。
匈牙利女子感化院、幼年裁判所、童子感化院、童子监狱
世界刑事政策对于女子及幼年尤为特别注意，而规制整肃，待遇宽严互用，实以匈牙利为首屈一指。该国有女子感化院，有幼年裁判所，有童子感化院及监狱，设备之完全有非他国所能摹仿者，兹分述如下。
女子感化院建于二十年前，而六七年前又续有添置。现收为二百十一人，分为八区，区自成为一家，完全以家庭制度处分之也。所收半为轻罪犯，半为父母送入者，惟送入之时必先出一凭据，习业未成者不得半途出院，犹学校中途退学，责令补缴各费是也。所教系针黹文字及管理家政之法。各区以罪之轻重为别，最轻者不过在院七八月。每区一种工业，至第四区，女教习令各女停工，自按风琴使唱歌一阕，旋出示各种成绩，绣花之最佳者亦能与中国相仿也。第三区有一幼女仅七岁半，习缝纫之事，乃父母送入者也。各区无论何时不得彼此交往，作工时亦不准任意谈笑，故人数虽多而极静谧，实为家庭之大好模范。居院最久者得自七岁起，至三十一岁止。院外有畜牧场，教以养鸡牧牛等事，家政略以完全矣。所得工资代为存储，出院时给与本人，惟利息则悉数归公也。每日六时起身，八时至十一时半、午后一时至六时均为作工时间，七时至九时读书，十时则全院息灯就寝，盖日日如是也。教习及管理员均以女子充之，然须由政府考试后得有文凭乃准就职。此外惟教士及院长为男子，馀则均女子也。
幼年裁判所有另设之法庭，中为裁判官座，左为书记官，两旁横列者右为检察官(3)，左二座一为保释官，一为被告律师。保释官亦系政府所任命，专管该所保释之事，例如判决轻罪之犯，法庭准与保释，则由该员代办保释手续，在保释期内，保释官有督率及代作后见之责。此为幼年裁判所特别注意之点，而该所重要之职务也。幼童自十二岁至十八岁均在此裁判，盖匈制十九岁即为成年也。其律师由幼年罪犯保护会公请，故幼年犯不须出费。观审两案。一系幼童窃电气公司手枪，已讯过三次，闻第二次就讯时律师代为辩护，以该幼童并无窃盗之真意，乃认为玩具而藏匿之，则犯意并不成立，应请庭上注意作辩护之主旨，嗣由裁判官宣布再行调查事实后定谳。兹第三次开审，则已由各方面证明为盗窃行为，随判决监视一年，由保释官保出。其又一案系童子不率教，喜与匪人为伍，由其父呈请收院教诲，判收禁一年，定案后其父与之握手接吻为别，幼童泣涕涟如，观之令人心恻，盖颇有“忠焉而诲”、“爱之而劳”之微意欤。幼年犯罪不尽监禁，大约情有可原者皆准保释，惟犯窃盗及流为乞丐者必须监禁也。
童子感化院建造已二十五年，幼年犯三百八十馀人，分为十六家，所收以幼年犯罪者为多。劣子不率教亦可由父母送入，但须得法部大臣之许可，盖所以防家庭间之滥用其憎爱也，年龄自七岁起，至二十岁止。工作以造马车汽车为最大工程，每年可出车六十部。每日工作时刻自早五时半至晚六时止。午前或有时读书，午后则全系工作矣。夜九时就寝。工作多用机器，然入院之初必先习手工四年，再用机器作工，如是则出院后不必定倚工厂为生活矣。年满出院给与文凭，归公家工厂收用。在院所得工资存入储蓄银行，俟出院时始给与之。院中管理员二十五人，工师五十人。又有莳艺圃、畜牧场，亦令幼童习之，大有“牛宫草暖，农舍花晴”之意。温泉一曲围绕花房，尤宜于冬月之种植，亦天然胜境。尚有新建之楼，地势尤轩敞，未竣工也。
童子监狱乃十五年前就重罪监改建而成者。所收共有八百馀人，内以幼年女犯为一区，幼年男犯为一区，未定罪者为一区，男犯二百十九人，女犯三十五人，男犯中亦有成年者，幼童止百馀人，将来则拟一律改作收禁幼年犯也。此监与廓罗使幼年感化院相似，大约年稍长者入此监，年幼者入感化院，其应归入何处，裁判官有判定之职权也。幼年工作均归公用，年长者用包工之法。犯人工资可得出售后赢利中三分之一，代存于储蓄银行，出监时给付。病院中病者约二十人，以痨瘵为多。又附有疯人院，则皆成年罪犯。由各监送入者惟定罪后而病疯者入此院，其未定罪而病疯者由官医验明可以无罪，送入普通疯人院中，刑期满后此病仍未愈者亦送至普通疯人院。此院可容八十人，多至百二十人，现收八十五人。监禁疯人房中其藤床皆圆转角，以防牴触。疯病欲动武者，室中空无一物，只有被褥，使之无物可击。灯在门楣之上，手所不能攀及也。疯人亦有工作，只能糊信封而已，大约得疯病者以三十岁至五十岁为最多云。
匈牙利刑具陈列所
该所内分三大部，第一部为旧监狱情形，第二部为改良监狱之情形，第三部为现在罪犯所作玩具，合三部观之，监狱进化之阶级井然，而欧西注重刑事亦于此毕露矣。第一部所陈设各种刑具如铁练铁锁之属甚多。有受杖模型，系一木凳，两手用铁箍，背有一铁圈，令犯人覆卧于凳，以木板笞之。木板椭员形，厚寸许，中凿小孔数十，不知何故，柄长三尺许，并有受杖照片悬挂壁间。又或缚人两手于车轮而鞭之，缚处有铁二块，如刀锋而钝，欲其手足相着而痛也。或以软梯盛人，令两人舁之，一人驰马而过其上。或缚人于车轮，令数马曳之而驰。或为一大轮，中分数十格，置犯人于其中而转之，犯人终日随轮而走，不得休息。种种奇形怪状之刑法为中国人意想所不及，卒以行之无效而翻然变计，今之反对减轻刑法者可以憬然悟矣。第二部为各种监狱之小模型，凡监房之构造、内部之布置，一方为防备，一方寓感化，观之均可以推溯其进化之次序。第三部皆犯人所作玩具，内一犯人以面包制成飞仙像，极精巧之致。此飞仙石像在监狱外横街中间，犯人入监时过此仅一见之，而能以面包默造其形，且无丝毫或爽，工巧如此而不免于犯罪，岂非聪明误用耶？德国监犯于犯人用面包作玩具者则搜索而严禁之，此独作为陈列之品，其宽严又迥乎不同矣。
土耳其裁判制度
土耳其法权零落，与中国相若，然其裁判制度则亦有可记者。审级分绝对的三级，每级又分刑事、民事、商事为三庭，惟最高之大审院则于刑事民事两庭之外不设商事专庭，而另设一审查案件之庭。凡民刑上告之案均先由该庭审查其是否有上告之理由，准与上告者则代为移送各主管各庭，其认为无理由不准上告者则以公式之批驳驳斥之，此为裁判制度中之特异者。至审案时有律师而无陪审员，为取法于大陆制者，惟不论刑事、民事、原告、被告均坐而受审，意欲使当事者之得尽其词，然未免丧失司法之威严矣。至监狱管辖于民政部，然每月仍由法部派员查验一次，则互相纠察之法也。
意大利审判制度
刑事庭裁判官一人、陪审员十二人，左检察官座，右书记官座，陪审取多数决定，得平均数者作无罪论，裁判官不措一词也。民刑各法庭中间均悬挂一牌，书“法律为公众而设”一语，询之，则为罗马古格言，一般人所服膺，故书于法庭中间以警告官若民也。又法庭屋面刻一石狼，云“罗马之初祖为狼所产”，此与《元秘史》所述“元之始祖为苍色之狼与白色之鹿产人于斡难河之源”者相类，殆亦元鸟生商之意欤？然标识于法庭之屋面，则又人类不离秩序之微旨矣。大审院系新落成，规模极宏敞，大石柱大可数抱，雕镂极精巧，盖刻石本罗马人长技也，费金钱十四兆，而论者犹以为外观甚美，内容未免狭小不适实用。意大利国甚贫，而于公家建筑精愈求精，我国视之大有愧色矣。
意大利待质所
该所用杂居制，所房计三十间，每数十人杂居一大间，如客栈然。工作皆玩物，作否听便。虽云待质者为犯罪之嫌疑人，且拘留不久，不妨稍示优待。然规则不备，未免近于疏纵矣。病院厨房较普通厨房为清洁，病人经医生验视无妨碍者准与饮酒，且无限制。病院中有一盥盘，管横置则水止，直竖则水流。泄水处有一火炉，竖直水管则火即燃，而流注之水已热，亦巧制也。
意大利幼童教养院
饮食每日三次，每星期有二日得饮酒食肉，然幼童饮酒似非所宜。盖意大利习俗好饮热皮酒，故虽监狱及各种慈善机关均不能实行酒禁也。读书堂书桌有屉可放书，而后面皆用铁丝而不用板，防幼孩藏玩物于其中，其法颇好，用之蒙小学考试尤宜。屏禁室中有一幼童在内，因教习令将头抬起，答曰：“吾头天然抬不起。”以不率教，故罚之也。
(1) 录自《东方杂志》民国六年第十四卷第二号及第三号，撰者原署“公鹤”，即姚公鹤。
(2) 浴，原无，据文义补。
(3) 右，原无，据文义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