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 金绍城资料

附录一 金绍城资料

金竹庭先生传

唐文治

浙江湖州府境有巨镇焉,曰南浔,其地倚天目诸山之胜,揽钱塘、太湖、苕溪之秀,灵气所萃,土脉厚而风俗纯。长于斯者,类能勇义远财、慷慨施与,浔多善人,而常为其富厚之名所掩,世尠称焉。曩余供职京师,识金推事绍城。丁未,南来,其弟绍基造庐执贽,殷然问学于余,就询家世,始知有竹庭先生其人者。

湖州为产丝巨区,海通以来西商之麇集而求者如恐弗及。先生少贫,依以为业,逆亿而屡中,主者乃遣赴沪上筦泉货之出纳,知与西商互市必资舌人达彼此意指,益悉心揅习,数年尽通其语,用是西商之挟巨赀者咸乐与先生市,名日躁而业以日隆。

金固浔镇望族也,堂曰“载德”,族人萃焉,粤匪之难毁于兵,先生既以营业致赢,乃规建如旧。既成,则使族人反之,曰:“毋令先人悯我子孙之散处也。”曾子述孔子之言曰:“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孟子之学传自曾子,故七篇中亦屡以推恩为言,先生既以“亲亲者仁民,仁民者爱物”,睦姻任恤之外,举凡修桥梁、治道路、掩骼胔、散粟米、药饵、棺木之属,生平施舍数以巨万计。其尤难者,始终不求人知,故奖叙亦弗及。

嗟乎,士当穷约时,闾阎之疾苦,生计之艰难,靡不躬尝而目击,辄指天自誓,谓“苟富贵,毋相忘”,洎铢积锱累渐致殷阜,寸丝粒米胥如顶踵弗忍舍,视昆季犹路人者,往往而有,余诧其肝胆之秦越,卒不解其坐拥此厚赀者将何为也。如先生者,力能致富,而又善于处富,斯可以富矣。先生讳桐,竹庭其字,有子曰焘,与余善。绍城、绍堂、绍基、绍坊、绍垲皆先生之孙也。

论曰:昔鲁敬姜有言“沃土之民不材,瘠土之民向义”,而孟子则谓“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二说互歧。以先生之行谊观之,乃知非可一概论也。度量、性情、习尚之各殊,而心术乃以大异。呜呼,先生往矣,承先生之后者,志先生之志,行先生之行,继志述事,续莫大焉,企予望之矣。(录自《茹经堂文集》二编卷六(1)。)

皇清诰封奉直大夫中书科中书加四级国学生

竹庭金公暨元配冯宜人墓志铭

樊恭煦

古君子隐处市廛,不与当世事,而敦宗睦族,阴行其德,积累之厚,诚信所孚,有为士大夫所不可及者,今于竹庭金公见之矣。

公讳桐,湖州归安人。父子安公,以支子为叔父嗣,事亲纯孝,人无间言。公生四十馀日,本生母遽病殁。稍长,追思哀慕,遇诞辰必斋戒数日,戚党有称祝者,必力却之,积数十年以为常。本生父亦早卒,恒以不及奉养为憾。少好读书,家贫不能具修脯,遂弃而学贾。客游沪渎,值中外通商,番舶云集,公谙习各国语言文字,经纪有方,要以诚信为洋商所钦服,又智足以扩其业,广取而节用,薄己而厚人,所获赀财壹以济物为务。

公世居南浔西栅,祖遗老屋曰“载德堂”,遭粤寇之难毁于兵,乃独力重构,俾族人得以聚处,养赡婚丧之费恒取给于公。寇平后亲族中物故暴露者不下百棺,公悉为营葬。乡里善举,锐身坚行,凡桥梁道路有不便于人者无不修。年岁饥疫,有活人之事无不为,粟米、钱帛、衣袴、药饵有可以给人之物无不蓄且具。人忘其施,公亦不以为德,故历次输捐巨赀应得奖叙皆力辞不受,盖乐善不倦而惟恐人知如此。

公度量恢闳,尤乐成人之美。或有窃金于椟中者,公知之,亟代实之,而终不言其人。兵燹之馀,贫士艰于应举,公捐数千金,岁权子母以给宾兴之费。素鄙浮薄,寡交游,苟所款洽,甘苦同之。最喜礼接文士,尝语人曰:“青衿未服,佻达之风已成,士有敦风义尚礼让者,吾爱之重之以为子弟衿式。”教子綦严,常以先儒语录诸书谆谆讲解,勖以“读书必先立品,勿汲汲于功名,妄希幸进”。

综公生平行谊,自少壮至老,由近及远,仁礼存心,随事自致,以化于乡而德于人者多矣,今第书其一二为征,馀可从而推也。

公生于嘉庆二十五年庚辰三月二十七日巳时,卒于光绪十三年丁亥四月初十日子时,享年六十八岁。元配冯宜人,嘉庆戊寅举人、翰林院典簿筤园公第四女也。宜人勤俭持家,待人宽厚,自酒浆缝纫,以至礼宾承祭,经纬百端,曲有仪法,后公二年卒,生于道光八年戊子正月二十三日辰时,卒于光绪十五年己丑八月十九日未时,享年六十二岁。子二:长焘,贡生,缙云县学训导,候补中书科中书;次幼殇。女二:长未字故,次适本镇戊子科举人刘锦藻。孙四:城、堂、基、坊。女孙五。以光绪十九年癸巳七月二十八日合葬于乌程县双林镇左近孝思港阮四圩,壬山丙向。公子焘以状来乞恭煦铭,不敢以不文辞,乃为铭曰:举世趋利,独行抱义。阴德耳鸣,不求不忮。外拯饥溺,内恤宗支。仁心为质,济众博施。善不近名,浮云富贵。和神当春,泽流罔既。大启尔宇,翼子诒孙。更千万禩,长裕后昆。(录自拓片(2)。)

清授奉直大夫晋封通奉大夫大理院推事

加五级中书科中书金君墓志铭

陈宝琛

君金氏,讳焘,字辰三,号沁园,浙江归安人。世称南浔有长者金翁桐,以亿中致饶,孝义式乡里,君其嗣也。幼秉庭训,劬学强识,窥涉宏博。年十六,补郡学生。逾冠,出就缙云训导。满岁,至京师。光绪七年,为中书科中书。是时海内无事,士大夫尚文采,多所鉴拔,君声誉藉甚,旋以亲老乞归不出。封君少失怙恃,终身衔恤,诞辰未尝举觞。君孝谨承顺,靡不如志,谓事亲必知医,因裒集古今中外方药之书,覃思而沟通之,动有神悟。母冯太淑人疽发背,夏月房帷郁蒸,君日夕左右,平复乃已。既连遭大丧,益绝意进取。岁时恒惨怛不自胜,与诸子述先德,未尝不流涕也。

君灼于时变,知举子业不足为,则尽遣子女游学欧美。学成,挈之为环瀛之游。夙览海国译书而絜其政俗术艺,至是悉证之于所见。尝谓:“欲瞭外情通新学,非多得端悫有志者属之,恶在而收其用?且学之用不用,宁在仕耶?”故诸子中惟绍城应大理之辟,书画篆刻王公争引重,而不屑缘之以进,馀皆自用所学,执业吴楚间,恂恂如书生,则知君之所以为教,而封君之流泽远矣。

岁甲寅七月晦日,疾终于家,年五十有九。配徐夫人,早世。继配朱夫人,侧室江氏。子七:长即绍城,次绍堂、绍基、绍坊、绍垲、绍增、绍坚。女六,婿邱培元、袁体乾、王继曾、张棠,馀未字。孙开藩、开华、开英、开义、开业、开万、开元、开源。曾孙曾望。

绍城兄弟卜于丙辰年八月葬君乌程县孝思港先茔之次,请为之铭。余识君于京居时,垂三十年,再相见海上,则世事迁易,交游凋谢,慨叹久之。今未十稔也,而君一瞑不复视矣。铭曰:惟孝亦政圣所臧,不殚厥锷善以藏。游心索邱凌纮沧,雏鹓子凤培风翔。素流乃以学尚昌,洒然蝉蜕无何乡,我铭思旧心沮伤。(录自拓片(3)。)

清封夫人中书科中书晋封通奉大夫

金君继配朱夫人墓志铭

陈宝琛

余既铭通奉金君墓之三年,君配朱夫人卒,其孤绍城具状踵前以请。昔曾子固之母卒,荆公铭其墓,迨父易占卒,子固更请铭。余文奚足望荆公,而绍城孝思嫥挚,抑亦子固之亚也,其何敢辞。

按状,夫人氏朱,为浙右族。父莘甫公,以学行闻于时。夫人幼禀庭诰,喜讲育蚕树桑诸法。年二十一,归通奉君为继室。先意承志,以修妇职,戚党称之,如其舅姑之言。舅竹庭封君治商于外,姑冯太夫人夙多疾,家事惟夫人是赖,用是通奉君历官举无内顾忧。通奉君后乞养归,冯太夫人晚患疽,夫人随通奉君后,医调惟谨,不遑餐寝者数月,疾赖以平,佥谓诚孝所格。既连遭舅姑戚,佐通奉君治丧礼,丰俭得宜,为乡里则效。

绍城昆弟渐成立,通奉君遣就学于沪,夫人为料量衣食无不备,使忘辞家之苦。既更遣就英伦学,时夫人病颇剧,临歧无惜别色,惟以谨身劬学为勖。自是屡疾,然寄英伦书绝不一及病状,至今绍城言之犹泪下也。

岁甲寅,通奉君捐馆舍,夫人痛甚,疾日以深,尔后就绍城养,时来京师。己未八月十一日,卒于京寓,年六十有六。子七:长即绍城,次绍堂、绍基、绍坊、绍垲、绍增、绍坚。女六:长适邱培元,次适袁体乾,三适王继曾,四适张棠,五字庞惟锡,六未字。孙开藩、开华、开英、开义、开业、开万、开元、开源、开美、开鼎。曾孙曾望。绍城兄弟卜于辛酉三月启乌程县孝思港通奉君之殡而合窆焉。

繄古妇人之大节,曰事亲,曰相夫,曰教子,夫人于斯三者各完其职。於虖,可以为世法矣。铭曰:二南之训,不越中庸。厥职毕践,斯为女宗。懿矣夫人,肃慎温恭。妇德母教,迈郝轶钟。尔昌尔炽,食报亦丰。新阡同穴,佳哉郁葱。纳诗幽竁,昭我管彤。(录自拓片。)

金 绍 城 传

施绍常 周梓察

金绍城,字经郛,号巩伯,籍隶浙江之归安。光绪戊寅九月二十六日生。先世皖族,自国初迁湖州之浔溪。现官大理院推事。曾祖讳禹甸,妣氏谢。祖讳桐(4),妣氏冯。父讳焘,妣氏徐,母氏朱,庶母氏江。姊一:兰荪,适同邑邱,故。弟四:绍堂,配嘉兴徐;绍基,配同邑杨;绍坊,聘同邑沈;绍垲,未聘。妹五:怡怡,适湘潭袁;陶陶,未字;欣欣,适同邑张;四五俱幼。妻同邑邱;生男子子二:开藩、开华;女子子二:佩萸、镜芙。光绪丁未冬十一月二十有五日,归安施绍常、吴周梓察书。(录自《金城画集》所辑《春明四契图》图版,“金绍城传”者系拟题。)

清故通议大夫大理院推事金君墓志铭

陈宝琛

君金氏,讳绍城,字巩伯,一字拱北,号北楼,又号藕湖,浙江归安人。祖讳桐,乡里称孝义。父中书科中书讳焘,怵于世变,七子五女尽遣游学欧美。君其冢嗣,自幼奇慧,嗜绘事。光绪季年,毕业英国大学。归,苏松太道辟为会审公廨襄谳员。有宦妇挈五女数婢过沪,西捕疑为略卖,止之,官不察,置诸狱。君力争不得,而哄观者不平为罢市,卒得直,且谢过焉。沈尚书家本贤之,聘为编订法制馆协修,奏补大理院刑科推事、监造法庭工程处会办,充民政部谘议。时王公贵人倾尚新学,竞为延揽,君风宇俊爽,又善书画篆刻,所至倒屣,而君介然自远于荣利,因得尽览各邸第所藏,画学益进。

宣统二年,法部派充美洲万国监狱改良会代表,并赴欧洲考察监狱。年馀始归,则国体已变。当事既辇致盛京内库及热河行宫所藏金石书画于京师,君为议员,倡议就武英殿陈列,餍众观览。中多名迹,为世所希见,君日携笔研坐卧其侧,累年月,临摹殆遍,画益大进。尝进画禁中,御书“模山范水”扁额以赐,盖异数也。

每病当代风行西画,古法浸湮,创立画学会,聚徒讲授,所成就綦众。日本画家闻声就访,购其画以归,遂有中日绘画联合展览会之设,间岁一举。适日本值年,君与同人连袂东渡,应求甚盛,乞画踵接,日不给。归,至沪疾作,遽卒,丙寅年七月三十日也,春秋四十有九。

予曩与中书君相遇沪上,君兄弟新归,恂恂侍侧,而出莅事则又强毅无所诎,窃心重之。比京居,益稔习,意其开敏迈往以应世用有馀裕,顾夷然不屑。举所身历心得不一见之于施,而仅以画传也,无亦故托之以自晦耶?卒后其门弟子结湖社,搜集遗迹,刊《藕湖诗草》、《北楼论画》以永其传。而日本画家至都辄造其居,涕出不能已,又以知君之感人者深矣。

配邱夫人,淑慎能相君。子开藩、开华,卜期己巳年八月三十日葬君于孝思港先茔之次,来请铭。予夙铭中书君,一星甫终,而又铭君,悲夫。铭曰:君生儒门,行事近侠。习知四国,隐于六法。遘时既屯,憯兹朝溘。吾文匪谀,临窆歍唈。(录自拓片(5)。)

金拱北先生事略

陈宝琛

金绍城,又名城,字巩伯,一字拱北,号北楼,一号藕湖,浙江吴兴人。生有夙慧,幼即嗜丹青,课馀握管,辄迥异常人。其乡里士绅富收藏,偶假古人卷册临摹,颇有乱真之概。其作画虽无师承,而动笔即深得古人旨趣,山水花鸟无一不能,兼工篆隶镌刻,旁及古文辞。及长,留学英国铿司大学。功课綦严,日无暇晷,而自修之馀必仍习画如故。遇休沐日或出游,凡经美术院博物馆辄流连不忍去。其嗜古之笃有如此者。毕业归国,道经美法诸邦,遍览其山川,考其古迹。

光绪三十一年,充上海会审公廨襄谳委员。时有黎王氏者自粤宦归,携婢女数人至沪,捕房指为拐匪,洋员不察,遽令付狱。绍城以事关国体严词力争,洋员恃横无理,沪人士咸抱不平,罢市抵制,案卒得直。洋员自知理屈,向我国道歉,众愤始平。

旋改官京曹。退食之馀,时与王公亲贵名流硕彦研究书画、琢刻、考古、词章之学,所见名贤遗迹益多,而学术益进,声誉日隆。著有《藕庐诗草》及《北楼论画》等书。清宣统帝尝赐以“模山范水”匾额、“受天百禄”春条,以绘事得邀殊荣,亦异数也。

宣统二年,奏派赴美充中国监狱改良会代表。事毕,赴欧洲各国考察监狱,前后年馀,著有《第八次万国监狱协会报告书提要及原本译文》、《考察各国司法制度报告书提要》、《十五国审判监狱调查》、《各国监狱制度译略》、《十八国游记》。凡经诸国于考察法制外,莫不兼留心美术,考古求新,精研记载,各国王公绅商共认为中国美术家,万国摄影会赠给一等奖牌,并推为终身会员。

归国后适政体革新,荐补内务部佥事。旋被选为众议院议员,历任国务院秘书、蒙藏院参事。在内务部时议设古物陈列所,为当轴采纳,即令监修工程,皆参考各国博物院成规,备臻完美,至今外宾参观者群相称誉。又念陈列物品大都数千年遗传,得之匪易,聚之尤难,于历史美术均有重要之关系,虽分门别类,仅用中文,外宾来参观者每苦茫洋无津,乃倡议聘请华洋考古专家数人,互相考据,编译详细目录,并用西文记载,参观保管便利殊多。并鉴及历代帝王画像幅多而巨,向无副本,陈列日久,必为风日所蚀,一经损坏散失,即无从补绘,力请招员缩临副本二分,一备所中陈列,一则藏之他埠,原本则永久珍藏之,其他宝贵稀有之品亦可择尤摹绘,实为爱护古物思虑周远之举,当事者颇然其说。曾经从事临摹,只以时事多故,半途中辍,迄今犹未竣事也。当是时又筹设中华博物院,联合中美考古专家于北京,为大规模之组织,互将物品萃集菁英,方议定成立董事会,着手进行,而政局猝变,不克观成,引为憾事。

又尝以近代画家争尚西法,苟便简易,行见古人精意日就澌灭,乃鸠合同道于民国九年春创办中国画学研究会,集思广益,继往开来。当时入会者有二百馀人,凡经指授无不卓然成家。前大总统徐公以其提倡国粹、奖掖后进,出资相助,以成其美。日本诸画家均闻声来华造访,议开中日绘画联合展览会,每隔一年举行一次,已历第四届。轮值在日本与会,邀约京沪同志连袂赴日与会,大受彼邦人士欢迎,无不惊服中国画学进步之速也。

归途罹疾,于民国十五年九月六日殁于沪滨。日政府褒赠勋三等瑞宝章,中外人士及各报纸杂志莫不同声悼惜。绍城生于清光绪戊寅年九月,得年四十有九(6)。父讳焘,祖讳桐,兄弟七人。子二人:开藩、开华。孙二人:曾望、曾武。(录自《美展汇刊》民国十八年第七期(7)。)

金君巩伯墓志铭

唐文治

余友金君巩伯既殁之期年,其季弟绍基以书来请曰:“吾兄之丧将以今年冬月卜葬于先茔,先生知吾兄最深者,敢乞一言以铭其墓。”

谨按,君讳绍城,字巩伯,浙江南浔人。其曾祖讳某,祖讳桐,父讳焘,世有潜德。自君之殁也,当世知名之士靡不相与咨嗟太息,或称之为法律家,或称之为美术家,余谓此二者君之馀事尔,君盖义侠君子人也。

其称君为法律家者曰:“君自少读律,研究刑法,博通中西,撰述宏富。光绪之季,浙江沈子惇尚书聘为编订法例馆编修(8),奏补大理院刑科第三庭推事,并监造法庭工程处会办、法律馆协修。宣统二年,法部派充美洲万国监狱改良会代表。事毕,赴欧洲列邦考察监狱,前后年馀,所著有若《第八次万国监狱协会报告书提要》、《第八次万国监狱会报告原本译文》,有若《考察各国监狱报告书提要》、《考察各国司法制度报告书提要》,有若《各国司法制度》、《十五国审判监狱调查记》,有若《各国监狱制度译略》、《十八国游记》等书。美矣,备矣,允宜采诸实行者矣。”

其称君为美术家者曰:“君生有夙慧,幼即嗜绘事,课馀握管,点染丹青,深夜不辍。浔镇搢绅收藏素富,偶假古人卷册临摹,无不心领神会。其留学英国铿司大学时,课馀习画如故。休沐日出游,凡经博物院美术馆辄流连不置。毕业回国,纡道美法诸邦,纵览名山大川奇葩珍卉与其风土物植,包孕瑰玮,一发之于缣楮间,研精缒深,学以大进。官京曹时,退食之暇与王公亲贵名流硕彦研求书画、琢刻、考古、词章之学,闻望日隆。所著有若《藕庐香草》,有若《北堂说画》,藉然有‘北金南顾’之称。宣统时,尝御赐以‘模山范水’匾额、‘受天百禄’春条,以绘事而邀殊荣,洵异数也。比年,君又创办中国画学研究会,集思广益,踵门请益者凡经指授无不卓然成家。而中日书画联合展览会亦赖君以成立。令闻烂然,传诸国史,岂不伟欤。”

顾是二者,余以为君之馀事,何哉?盖考事必阐其德,而论人宜表其微。君之始出在光绪三十一年,比时湖南袁海观制军方握上海道篆,一见深相契,委任为公廨襄谳。时有粤省宦妇黎王氏者,西捕以其多携婢女诬为鬻贩人口,遽令付狱,君以去就力争,当是时直声震天下。余与君相见十数次,必谈论道德。时湖南熊秉三先生督办陕西延长县煤油矿务(9),调君主其事,山谷崎岖,巅崖嵂,余阻之行。君愀然曰:“士固伸于知己,熊先生昔尝知我,今稍稍失意,可退避险阻耶?”某日,君尊人先生宴余,见君与仲季两弟侍侧,周旋寒燠,出入扶持,应对惟俞惟谨,乃叹君之学行根于天性,本立道生,有由来也。中年以后侘傺无聊,视同辈皆藐然少年,愈不自得,病机之伏,盖原于此。

呜呼,可哀也已。方今世变日新,正赖有仁人君子侠骨热肠,调和新旧,庶几纳民于轨物,而人心世道乃能渐致于中和。君体用纯全,而徒赍志以殁。呜呼,此可为天下恸者也。君以光绪戊寅年九月某日生,以民国十五年七月三十日卒,享年四十有九,葬于某乡之某阡。有子二:开藩、开华,能世其家。铭曰:义侠之性,乾坤牢愁。灵淑之景,山水清幽。孝弟之行,人伦千秋。愿君之名偕宇宙而长留。(录自《茹经堂文集》三编卷八。)

金巩伯哀词

汪荣宝

海水群飞,日月转毂。乌呼巩伯,何逝之速。凶问奄至,遗翰在握。譬彼严霜,摧兹夏绿。乌呼哀哉。

君昔在官,勤施于民。展禽三绌,弗康厥身。退游于艺,乃入于神。扬我国华,如虹斯申。昔岁之夏,予在于京。过子新居,当暑犹凉。仰瞻画宇,星辰有煌。示我杰作,豁然目明。倪词文缋,异璧同光。亦有题跋,凤翥鸾翔。妙以一手,揽彼众长。赋诗永叹,兹之无忘。春秋载更,我徂东国。闻子来游,喜溢于色。髯周与俱,不孤厥德。琳琅百轴,群妍斯极。既擅丹青,亦富水墨。巧工敛手,靡不嗟服。缅彼上野,文雅之林。粤有新馆,曲奥潭潭。如何堂上,生此霜枫。不胫而走,众嗜若湛。何以报之,大贝南金。新桥月明,照我离席。薰风南来,轩棂四辟。绫扇锦弦,永此清夕。众心具欢,能饮一石。莘莘贤主,举觞有陈:“美君成功,愿君长年。”君前致词:“敬谢我友。黯然消魂,惟别而已。昔至如归,今归反悲。欲留不得,中肠有违。”我时在坐,涕沾我衣:“曾是小别,发此累欷。”孰谓斯语,不详之几。邈邈天衢,悠悠征騑。一去千载,如何可回。乌呼哀哉。

四裔交侵,大雅以废。有坟有典,孰云能乂。矧矣成下,等诸自桧。君起振之,既接既厉。道尊域中,亦渐海外。亲仁善邻,若鲁与卫。人之云亡,艺之将丧。国宝掩采,邻舂辍相。修门未入,素车莫赴。北楼风雨,西山烟树。而不见,泣涕如注。魂无不之,鉴兹缕。乌呼哀哉。(录自《金薤琳琅斋文存》(10)。)

金北楼先生家传

袁荣法

先生姓金氏,又讳绍城,字巩伯,一字拱北,号北楼,世居吴兴之南浔镇。家濒藕湖,又自号藕湖。祖讳桐,妣冯。考讳焘,缙云县学训导。妣徐;继妣朱,生子四人,先生其长也。幼羸弱,读书颖异逾常儿。一应童子试不售,于是毅然游学海外。

光绪二十八年,负笈英格兰,入王家书院攻习政治经济。岁再旬,尽通其术,乃遍历欧罗巴诸国,考求其人文学术,揽其山川,泛大西洋,游美利坚而归。时朝廷方重新学,先生求致用,遂纳赀为知县,分江苏。疆臣以先生谙国际法令,委充上海会审公廨襄谳委员。

会审公廨者,道光间林文忠公督两广,焚英格兰商所输鸦片烟,英人借词入扰中国,辟上海为租借地,海外诸国从而效,胁立条约,逞其所谓治外法权,以理中外商民诉讼之所也。然中国人之与外国人讼争其间者,率骫抑不直,先生恒临之以义,无少假借。会有粤妇黎黄氏者扶夫丧还籍,道上海,以婢自随,租界逻者以为贩鬻女僮,强之官。英人副领事德为门遽令收系外国监狱,先生执不可,已付狱吏矣,先生亲夺之,以移中国衙署。德为门挟忿肆无礼,先生益拒折之,上海商民愤激罢市为声援。时外国使臣知曲不在我,谋于京师,事得解,斥德为门归国。而迄租界之终,中国女子系外国监狱之例竟革不行。先生亦方欲有所为,渐图挽救理势之不平,终以朝廷怵徇外人,檄先生移官京师矣。入为大理院刑庭推事。时都中耳先生重名,王公大臣以下莫不倾势位相延接。

先生素工书,善治印,尤擅六法,顾未尝有所师承,而无往不契于古。宣统初,尝被旨治宝玺,并进所为画,大荷褒饰,非常遇也。二年,受命赴美利坚充万国监狱改良会议中国代表,兼考察欧罗巴诸国司法暨监狱审判制度,周行九万里,历十有八国。明年归,归不数月而革命军兴。

民国肇建,当事者起先生为内务部佥事,旋被推为众议院议员(11)。秩满,改国务院秘书,终蒙藏院参事。十五年秋,展览绘画日本,染微疾,还上海,竟以不起,年四十有九。

配邱,子开藩、开华,孙曾圣、曾武,女二,适桐乡徐安、庐江刘润生。所著《藕庐诗草》、《北楼论画》、《各国司法调查记》、《十五国审判监狱调查记》、《各国监狱制度译略》、《十八国游记》,都若干卷。惟诗草尝梓行,馀稿悉藏于家。

袁荣法曰:先生,荣法之舅父也。躯干修硕,面白皙,意气甚伟,与人易而不为诡随。好驰马射猎,读书穷中外名理,乃欲大有效于世者。徒以遭逢不时,一恣力于丹青,使举世无不知为艺苑宗师,夫岂先生之初志也哉。(录自《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第廿一辑。)

《湖社半月刊》出版感言兼以悼慰主唱

中日艺术提携者亡友金拱北先生

渡边晨亩

呜呼!亡友金绍城先生字巩伯,号拱北,浙江吴兴人也。博学于书画、篆刻、金石、六艺,无不精通。忆曩者大正七年冬间,先生与周肇祥、颜世清、陈衡恪等某某诸人,主唱中日艺术之提携,十载于兹,不幸陈氏中途逝世,悲泪未干,又遭先生之故。接及沪滨长逝之电,不禁恸然自失,哀感交来,实可谓为东亚诸学界及中日艺术提携上一大损失,能不悲乎?我政府追念先生在世之功,给予勋三等瑞宝章以酬其劳。

先生夙以“尊主权,存国体”为念,常唱“同胞共荣共存”之说,以谋东洋艺术向上之发展。曩昔游学英法,兼研究洋画,深有所悟,见现时泰西艺术倾于物质至上主义,确信不及东方理想之高深,慨近代画家争奇竞新,崇拜西洋画法,徒事模仿,致数千年以来东方艺术之高深雄浑之妙趣有逐渐颓靡之叹,爰于民国九年广集同志,并承徐大总统之赞助,创设中国画学研究会,与周氏同就会长之任。在政变多端民心摇动之漩涡中,毅然谋美术之发展,对于吾人曩昔所提议中日艺术提携极为赞成,因商及日本国同志,协同研究东洋美术,穷其蕴奥,借以发扬神妙精华。虽值民八以来排日思想澎湃之际,进行诸多困难,终以不挠不屈,竟能于十年十一月在北京欧美同学会开第一次联合绘画展览会,斯时极为盛会,并蒙大总统徐公、黎公、总理靳公莅会,购买日本画数纸。十一年,又在日本东京开会,亦极盛会,宫内省、外务省均有购品,而朝野官绅对于中国画家尤表欢迎优待。尔来中日两国人士相得益彰,愈形亲睦。我国震灾时,先生慨然发起,谋诸民国画家,捐赠数千元。至日本人士有往访先生者,先生必排万难,力谋便利,无不恳切,人皆感其诚,均极钦佩。十三年,在北京及上海开联合展览会时,先生努力奔走,尤为感谢,朝野诸公对余极为优待,可谓诚心诚意,每次愈加亲密。十五年夏初,在东京及大阪开展览会时,先生以书道为东方独特之艺术,应与画学一体,乃唱“书画一致”之说。不意会毕归国中途病于沪上,竟以长逝,谓为中日亲善之牺牲,洵非诬语也。

窃谓书画之妙谛可感动人心,对于修养精神振作国民有重大之意义,而文学美术上中日之握手交欢,不但防止东方固有文化之衰颓,并可挽回世道人心日渐趋下,两国人民应勿忘唇齿辅车密切之关系,以发扬同种同文之大义,并缔结同胞攻守同盟,以保东方永远之和平,且共享太平之福祉,以发扬东方美术之精神于世界,所冀博爱诸君子赐莫大之援助,便此大事业得以贯彻,庶于中日两国平和有所贡献,斯足慰拱北先生之灵耳。兹值金世兄潜庵以先生之墨茶阁为湖社会集研论之所,并发行《湖社半月刊》之机会,聊申微意,以识不忘云尔。(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十七年第一册至第十册合刊。)

金公纪念感言

沈稚梅

金公巩伯,讳绍城,一字拱北,号北楼,一号藕湖,浙江吴兴人,吾国近代书画名家也。生前学术,凡考古、词章、金石、琢刻、书画等无不博晓,而于书画尤为中外所崇仰,声誉益著,惜于丙寅秋七月晦日以疾没于沪滨。光阴忽忽,迄今已二周年矣。惟此二年间,如吴昌硕先生、颜韵伯先生先后物化,昊天不吊,吾国画家前辈凋零何速?犹幸金公创办中国画学研究会,有继往开来之遗泽,春风化雨,桃李阴成者数百人。兹画学研究会之名虽依然犹在,而有觉于今非昔比之感,所幸一派之传,有诸君子本金公之心为心,出而为有湖社之设。设立以来业将一载,而诸君子朝斯夕斯,攻之错之,众美毕具。国粹得赖以不坠,而金公之遗意亦得线远相承者何?莫非当初薰育之馀风流韵也。每念及之,伤感曷已。(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十七年第十一册,“金公纪念感言”者系拟题。)

金拱北先生四周纪念感言

丁光煦

朱明告谢,素序迎凉,追忆前尘,恍拾堕梦,盖距吾老友金拱北先生之卒忽忽已四易裘箑矣。先生昆季尝受业于先大夫历十馀年,崔氏金昆沆瀣一气,谢庭玉树风月双清,故予与先生为丱角交,既属通家,频呼小友。

光绪丙申岁,先生来郡应童子试,泊舟于余家门前月河漾畔。橹唱到门,溜乍放于斜照。岚翠窥客,户远露其半鬟。先大夫携予兄弟诣访再次,余少无白眉之誉,独邀青眼之加,一见即以画扇见贻。是时先生画名已艳称乡党,得之望外,忻喜欲狂。越数年,先生负笈英伦,余亦弃儒学贾,执手一别,邈焉殊方。每思宗悫海外之踪(12),辄寻张敏梦中之路。迨先生学成归国,作宦京沪,足迹所至,俊誉雷颠,而以平反上海会审公廨黎黄氏一案尤为当世惊服。拔薤一丛,非霜自肃。种花万本,得雨皆甘。能令肺石无冤,早已口碑交颂。夫刻削者比肩,而班狄具绝手之巧。参弹者接踵,而牙旷有清耳之音。

先生夙擅博雅之名,恒慕脂膏之润。生平于提倡美术,性之所嗜,乐此不疲,倾动贵游,专经绘事。凡名士敦盘之地,皆先生跌宕之场。地望愈隆,学业益进,中外人士得其寸缣尺楮珍若瑰宝。尝以欧化东渐,国粹日亡,爰纠同志创设画学研究会,独注重于传授古法,门弟子百数十人,一时称盛。入崔儦室者须读五千卷,从支公游者辄下二百签,一旦辟其鸿濛,四方荟其羔雁。今我国画学能在近世纪发扬光大者,实先生力也。

民国十五年,先生为日本筹开第四次中日绘画联合会,东渡归来,卒于沪滨。归羽暂羁,潜舟遽悼,黄垆之感,怆然累年,每思知己之言,辄堕盈怀之泪。薄海伤其老宿,艺林失其导师,盖扼腕叹惜者不仅我国朝野已也。

民国五年,先生应英商麦加利银行之聘兼充华经理,特速予北来助理行务。予秉性区霿,了无建白,惟时得追随鞭簦,品藻丹青,毫洒初霞,墨飞晚露,辨识古人之传,启迪后来之秀。画品字幅投赠无虚,什袭珍藏矜为创获。

哲嗣潜庵上承庭训,夙禀令姿。骥子具正始之风,熊儿熟文选之理。在北京组设湖社画会,并发行月刊,树艺苑之旌旗,作图绘之宝鉴。复以先生作古适届四周,特有纪念专刊之举,乞予一言。予软红未醒,衰白已多,土木之资有似乎叔夜,金石之韵敢望乎兴公。识终凋,徒呼负负,敬展遗画,不觉百感蝟集而蚊蝱仆缘。得随骥尾而彰,亦未始非幸事矣。传青箱之世业,高名久萃一门。拟黄绢之题辞,此册可同千古。因叙述两世缔交之雅,非所谓“空王佛所有香火因缘”者耶。(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十九年第卅四册“金北楼先生四周年纪念特刊”。)

金公北楼逝世四周年纪念

朱之哲(等)

如是我闻《佛本行经》。佛当太子时,出游看诸耕人,种种悲苦,生大忧惧,即行到一阎浮树下跏趺而坐,谛心思维,使入禅定。以后出于东门遇老人,出南门遇病人,最后出西门遇死人,心怀酸惨。还问驭者,驭者白言:“此人今后不复更见父母、兄弟、妻子、眷属。如是,恩爱、生死、别离更无重见。一切众生无常时至,等无差异。”佛自念出家时至,尔时作狮子吼“我若不断生老、病死、忧悲、苦恼,不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要不还此世界”云云。

印度学派有所谓出世观,西洋哲学起于希腊,正觉圆成,同源异派。吾国研究佛学者代百专家,如梁漱溟先生,曾谓:“譬如看见花开得很好看,过天再见便残落了,此为最难过的事。昨天的花,再看不见了,非常可恸。幼时相聚的朋友一旦再见,要想恢复从前幼时乐境,必不可能。总之,必如何能将世界生老病死都除掉?若不能,又有何法度此世界呢?”梁君并谓“这种最难堪最不忍的情感”是真情、是实感。印度人一意坚忍辛勤,所以求出世也。然世界事事物物是相续的,相续即无常,要于世界无常而外求一有常不变的理法或法式,诚戛戛乎其难之矣。西哲有谓“生活奋斗”。所谓奋斗者,对于无常而战,对于纷乱变幻而战,对于森罗万象的感观世界,必努力寻求一常不变之真理。此努力即相续的奋斗是也。

吾师金公北楼逝世四周年矣。回忆十五年五月应第四届中日绘画联合展览会之请,约以六月初间开会。维时行色匆匆,倚装待发。月之十九,百忙中犹复手持鄙人等十一人业成证书,颁给各人收执。尔时同人多有劝阻之者,以行期在即,书画巾箱筹备繁沉,何复亟之于此。公虽首肯,而努力进行,不少辍也,且谓吾人:“对于变幻不居之物相,当有常住不变的决心,诸君证书虽似消极,而余心特识为积极方案也。诸君业成,必定有与寻常快乐不同的感念,尤愿发动大志愿大努力,永奠中画之根蒂,发扬中画之光荣,余之志愿精神永存弗替,其愉快又何如耶?”不旬日,公去矣,由京而沪,而东京,而大阪,再经沪渚,竟与斯世长辞。虽然,公殁矣,而吾社同人相续奋斗之精神继长增高,同人相续之工作日益坚定,直谓公为不死可也,直谓公为出世,直谓公为获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当无不可。受业朱之哲、刘光城、李上达、陈咸栋、李瑞龄、李树智、管平、陈宏铎等拜撰。(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十九年第卅四册“金北楼先生四周年纪念特刊”。)

金北楼先生四周纪念感言

惠 均(等)

北楼先生逝世已四周矣,湖社成立亦四周矣。抚今追昔,曷胜感言,于是有不能已于言者。先生在日,创画学会,办博物馆,建议立古物陈列所,对于艺术一途殷勤建设,不遗馀力。其意无他,盖欲发扬中国固有文化,东联日本,西越欧美,使海内人士无不敬崇五千年文化会粹之古国。不幸所事未竟,赍志以没,同人等不忍见事业堕于已成,故于先生逝后三月即行组立湖社,困苦艰难备尝之矣。所幸先生在天之灵,同人等同心协力,兢兢业业,以至今日。虽东西文化尚未尽事沟通,然去岁联合日本画家开会于奉天、大连、上海,今岁又参与法比英美各地展览,近更经同人议定在内地各处建立分会,是中国文化已有发扬基础,而先生遗志亦可渐偿。然知之匪艰,行之惟艰。值此华夷风气尚未尽开,凡先生之诸门弟子及湖社同人,皆宜续行勿懈,以期有成,则九原有知,亦当含笑。今值先生四周纪念,用特缅述经过,以为同人劝,他日者中日欧美合谋艺术联合,而东方文化足为世界冠,岂特完成先生之志,抑亦中国家之幸也。受业人惠均、张琮、张晋福、陈煦、陈云彰、屈均宰、赵恩熹、傅逸、刘文机、佟德、何登瀛、李海昆、左愚、何瑞生、王钟懿拜撰。(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十九年第卅四册“金北楼先生四周年纪念特刊”。)

金北楼先生四周纪念

孙诵昭(等)

北楼先生殁四年矣。慨自西画东渐,举国厌故喜新,数千年之国粹日就湮灭。先生恝焉忧之,以为古者图史并重,精绘事者代有闻人,且中画之精神往往有超然物象之外,远非但求形似之流所能及者;况东西各国方梯山航海重译以求吾国名画,而吾乃反自鄙薄,数典忘祖,效颦自豪,甚至舍高超而趋形下,卑琐鄙俗,不堪寓目,宁不可耻?于是邀集同志提倡中画,不遗馀力。自创中国画学研究会以来乐斯道者闻风兴起,出品日盛,蔚然可观,驰誉东西,为国家光。今先生虽殁,而斯学日张,古有所谓身死而精神不灭者,微先生其谁与归?公子荫湖复能继先业而光大之,有斯刊之出,先生于是乎为不死矣。女弟子孙诵昭、徐慧、冯棠、冯棣、陈克明、丁瑛卿、马静蕴、许芷君拜撰。(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十九年第卅四册“金北楼先生四周年纪念特刊”。)

回  顾

金开藩 金开华

先子弃养四年,湖社出世四年。呜呼,四年来之痛心疾首。

先子北楼公平生事业彰彰在人耳目者,中国画学研究会其一端也。先子之创办中国画学研究会在民国八年,彼时旧都人士无以画学为提倡者,画人无集合讨论之处所,索居点笔,孤陋可哂,偶有三五友朋相聚谭艺,若乙卯画社者,仅排日之消遣而已。画学研究会之创设,实先子独力成之,犹复谦让未遑,不居首席,则先子秉性然也。

先是先子筹办古物陈列所,计画中国博物院,以及画学研究会之组织,胥将以发扬国光,扩充固有之美术,以期沟通世界之美术。预计三二十年间必将东薄扶桑,西倾弱水,无不有中国画学之成绩展览。毋知夫曾不数十年,仅存回忆也者。民国九年中日绘画联合展览会第一次北京开会,十年中日绘画联合展览会第二次开会于东京(13),十三年中日绘画展览会第三次开会于北京及上海,十五年中日绘画联合展览会第四次开会于东京及大阪。十年、十五年两次赴日先子皆与焉,而第二次日本之役开藩实侍行。先子归次上海,竟以病谢宾客。开藩、开华念先志之未竟也,不敢以画学浅陋遂忘画会之进行。又先子及门弟子二三百人别组湖社画会,发行《湖社画刊》,以继先子未竟之志,今四年矣。

四年之中,开藩虽一度赴日,代表湖社贺日皇加冕。去岁,又尝参预全国美术展览会,并与叶遐盦、张岱杉、王一亭、狄平子、方药雨诸先生联合日本诸画伯,开中日现代绘画展览会于上海,旋更于大连开中日文化协会,于奉天开中日现代美术展览会。今岁,比国百年纪念博览会,又驻法华公使所开中国画展览会,湖社同人胥皆出品,并有西友携画四百件赴英美两国开会。湖社同人以暨开藩、开华,固将继先子之志,从事于沟通世界美术之进行也。又今岁湖社第四次展览会及陕灾助振会于平于津,亦本社事之所纪者,顾此正开藩、开华分内之事也,于先子未竟之志百无一焉。墨茶无恙,石梅花之笑向人如故也。以息以游,俨然趋庭时之景象,翻纸遣画,凄然于手泽之长存,尤无日不纪夫先子提倡画学之宏愿未偿也,而慈颜竟安在耶?椎心述此,回顾泫然。(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十九年第卅四册“金北楼先生四周年纪念特刊”。)

先伯北楼公四周纪念

金开英(等)

侄开英、开义、开业、开万、开元、开源、开美拜撰。昔愚公移山,期之子孙,孙又生子,子又生孙,积久图功,则必有成。人皆谓此庄周之寓言,其实理固然也,故管子之法“使四民各世其业”、“士之子常为士”,乃能“食旧德之名氏”以显于世。若有家学可传,乃是人生之幸。孰曰“艺成而下,不足称哉”?书画为艺事之尤雅者,书易而画难,世之习画者较鲜,至其精美,则足以夺造化之工,使人见之怡悦而意远,是可贵矣。我昆弟之习画也,本自髫龀,性之所好,随意涂抹,及得先伯北楼公指示,始稍知门径。童冠之年偶被奖励,斯益奋起,不意亲炙未久,遽痛山颓,辄自叹息深造之末由已。犹幸潜庵从兄箕裘负荷,创立湖社以承先志,我辈追随其间,因得与先伯及诸门君子相观摩。孔门有曾,转授子思,道有大小,其揆一也,庶几永所传乎。岁月易得,自先伯之终,忽已四期,社事日进,方兴未艾。每届会期,解衣盘礴而谈者亹亹可听,小子从游,获益非浅。从此更历十年,或数十年,我社之成绩期足以希踪古人,抗衡异域,使我昆弟亦得为骥尾之附,如仲容之于竹林,则虽汉貂七叶,不与易焉。然期望易而观成难,亦犹画者易鬼魅而难狗马,以狗马实而鬼魅虚。果以前言为券,要当实践而前,无旷厥功,请自今始。(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十九年第卅四册“金北楼先生四周年纪念特刊”。)

《湖社月刊》百期纪念序

秦曾荣

甲戌之冬,曾荣橐笔天津市政府。翌年乙亥秋,程公仲渔来长市篆。莅新之日识金子于随员中,乍一见之,辄讶声音笑貌何与我故友北楼先生之相似耶,急询名号,始知果为北楼君长子潜庵君,握手订交,欢然道故。嗣同参记室,聚处既习,觉性情之伉爽,交游之纯笃,与北楼君无不相同。往事溯洄,辄深感触,又岂中郎虎贲之例所可同语也。

一日以所印《湖社月刊》见示,并语曾荣曰:“先公弃养已十年,某不才,何足以言显扬。顾念先公研精画理,当前清光宣之际,士大夫喜新之习深中于心,即绘事一端亦异说相崇,而于中国画学辄置诸不论,先公惄然忧之,于是设立中国画学研究会,既尽出其所作以作画范,更广搜古人名作及论说以饷诸会员。风尚既启,人心丕变,于是重视国画之念油然而生,一时报名入会及籍隶门墙者称极盛焉。夫当此中国画学绝续之交,而迄今犹流风未坠者,此会实与有力焉。自先公捐馆,画会易人,几将中梗,特某以先公毕生心力尽瘁于此,设使辛苦手创之业中途变迁,亦何以上慰先灵。用是不避艰阻,另创新社,命名之意,以先公曾有别字曰‘藕湖’,凡及门弟子之才可深造者均以‘湖’字为号,故即名之曰湖社,以示不忘,迄已十年,入社人员几遍行省,欧亚同志亦都远道相应。所出月刊,今年之冬已达百期,兹将汇订成册,谨敬陈其竞竞继述之意。子,先公之故交也,幸为序其耑焉。”曾荣受而读之,不禁叹北楼之有后,而潜庵之善承先志矣。

夫古人不朽之业,立德立功之外,立言并重。盖读其文,知其人千古尚友,謦欬长存,亦岂乃世俗之孝以富贵功名仅一时热烈者比?况弓冶箕裘,世绪相承,尤《礼经》所重。兹北楼既以保存国粹自任,而潜庵复仰体此意,继承遗绪,旧会既更,即于礼堂守制之中经始新社。未及数年,名遍遐迩,至今谈中国画学者无不以湖社为归,而言湖社者,无不知金氏父子之名,诚使益加孟晋,他日名山事业,绝学千秋,不仅尽守先传后之功,抑以负继往开来之责。创社命名,尤足昭毕生慕疑之诚。《中庸》以“善继述人之志”为孝,《诗》又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潜庵者,诚足当之无愧夫。

抑更有说者,忆前清光绪丁未岁,曾荣与北楼同官农商部之商务司,是为订交之始。虽聚处未久,而性谊之投倍称沆瀣。时掌商务司印钥者为吾吴胡君劭介,性喜文翰,尝约朋好中之善书画者设无声诗社,每星期休沐折柬招邀,或书或画,各献身手,朋首之筵,一时称盛。曾荣到部在后,虽未能入社,而劭介曾出画册两巨帙属题,则即无声诗社诸君之作也。上缀四字,取甲午战役、戊戌政变、庚子拳乱三役中之有关系人姓名,列入一二字以为题,分授绘事,约不及二百幅,劭介装成巨册,遂属隐概当时情事,以阳秋之笔制骈偶之文,成序一篇。至今犹记中有二幅,一万松林中一小径立白鹤一,题曰“长林素羽”,隐戊戌案中之康有为号长素者也,一危城孤立,下列营帐,一卒持红旗飞骑远来,题曰“马到成功”,隐庚子案之马玉昆也,均北楼之笔,气韵不凡,洵称佳构。未几,劭介作古,此册辗转访诸其家而不可得,潜庵遂以一序之缘曾映文字,故此次又以署耑为属,缅想当时坛帖风流。

曾几何时而壬子革命,世风一变,都人士征逐往来,辄汲汲于功名利禄之途,计较通塞,而欲于稠广之间约素心三五谈文论艺,罕有遇者,而北楼于此人文消歇之秋,独以风雅提倡自任,经营画会,昌明国粹。丙寅之秋,日本举行中日画会于东京,特重其名,专电延聘,北楼怀宝以去,载誉而归,乃甫抵沪滨,遽以末疾修文天上。噩耗传来,艺林惊悼。追悼之日,素车白马,中外咸临。闻陈太邱之名,道广四海,赴郭林宗之丧,会者三千,亦可见名重一时矣。

兹者北楼虽逝,而其遗作更复珍贵。况复有贤嗣如潜庵者,家学克承,重光遗志,以之视李将军、米元章父子名重画苑者,何多让哉。曾荣交北楼有年,而兹复于佣书憔悴之中得遇潜庵,又缔一文字翰墨之缘,喜故人之有子,得往事之重提,不得不引为深幸。特此编名作如林,曾荣素不能文,谬承潜庵之属,泚笔为序,知不免大雅齿冷矣。(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廿五年第一百册。)

爱国画家金拱北

胡岂凡

“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今人但知用笔纤细,傅色浓艳,便自谓能手,殊不知古意既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吾所作画似乎简率,然识者知其近古,故以为佳,此可为知者道,不可为不知者说也。”这是元代大画家赵孟頫(西元一三一五年前后)论临摹古画名言。讵料五百年后的金拱北先生(一八七八—一九二六)以临摹古画而扬名中外。这两位皆是名震一时的大画家,居然在邈长的时间距离与空间差异里会所志相同,此中迨有其地缘关系在也。

考金拱北先生原名城,字绍城,号巩伯,又号拱北,别署北楼。又以家滨藕湖,故又自号藕湖。世居浙江吴兴。再查赵孟頫先生,他是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代世孙,祖籍涿州,《元史》记载孟頫字子昂,号松雪道人,浙之湖州人,即今之吴兴县。也许地理环境与山川灵蕴关系,所以这两位先后晖映的大画家在绘画艺术上均以前人遗泽为依归,似乎并不偶然。

拱北先生之尊翁讳焘,为清末浙江缙云县学训导,善书画,富收藏。先生以家学渊源,禀赋极高,自幼即致力美学,但以别无师承,故辄对古人作品悉心临摹,日夕不少懈,如是者数年,竟有极大成就,所摹绘名贤遗迹,无论钩勒、点染、傅彩、题签,均与原作惟妙惟肖。

光绪二十八年,先生负笈英伦肯司大学,攻政治经济。越二年,尽通其术。在留学期间,课业虽重,仍不废绘事,且常利用课馀或者例假赴当地各美术陈列馆及历史博物馆,参观彼国历史文物,对于艺术作品之构图、造型、设色等悉心探究,每留连竟日不忍去,目的在对中西艺术参证比较,欣赏其相同处,研究其相异点,以增进个人绘画构思素养,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错”者是也。

迨学业完成后拱北先生乃趁此时机遍访欧罗巴诸国,以考察当地风物、人文、学术与其艺事各方面成就,并纵览其名山大川,以游目骋怀,恢弘识见,再飞渡大西洋而畅游北美洲以归。由于读万卷书,更行万里路,故胸罗万有,智珠在握,因之绘画艺术乃有飞跃进步,故于任公职之馀悉心研究绘事兼及诗书。任职京师时,因熟谙律理,故受任为大理院刑庭推事。此际先生长于画之盛名四扬,公卿显宦多曲己以相接纳,期能获得片纸零缣而增辉庭宇。盖拱北先生素工诗书,篆刻尤所擅长,绘画更高出侪辈,虽师承无人,但自我领悟力强,故无论为诗为书为画为篆刻,均卓然有别于时贤而契合古趣,人以为宝。

民国初创,首以议员身份入众议院。是年(民国元年)八月二十五日,拱北先生因国民共进会会员资格随统一共进会、共和协进会、国民公党等四个政团,在国父孙中山先生导引下改组为国民党,拱北先生遂如所预期的成为正式国民党党员,参加政党政治活动,期能对初创民主政体多尽点心力,早日巩固国家新建立的统治权。嗣出任国务院秘书、蒙藏委员会参事和内务部顾问等职。当然,先生是一位学者,一位醉心国粹的艺术家,但不是一位政治家,也不是一位热中名利自我卖弄的权谋家。因此在任职内务部顾问期间,即以渊博的博物馆学特有智慧,建议设置古物陈列所,当被采行,并受任董其事,乃仿用欧美国家博物馆成例,配合国情,勤事规画,锐意经营,于是我国历史上首创对外公开的第一所古物陈列所遂宣告成立。此举对国家历史文物整理、保管、宣扬与减少损坏散失,可谓厥功至伟。

民国九年春,拱北先生有鉴于我国绘画之趋向,自清廷中叶以来特重文人画,而诸多文人画家则多以简易出之(即今之所谓写意画),其中尤以山水为然,深感此一风气如在画界根植下去,则前人精工绘制之图画,以供人细心观赏陶冶性情的良法美意,会江河日下,难免不久失传,于是乃商获当时负有时誉之周肇祥画家,筹设中国画学研究会,并推请周为会长,自任佐贰(副会长),以阐扬并传授精工绘画艺事为宗旨,号召时俊参与其事,而风靡一时,入会研习者多达两百馀人。排定时间进度,悉心讲授绘画要领,指导并修改作业,督责会员相互观摩,奖优汰劣,常日夕不辍,行之期年,成效斐然,倍受各界赞誉。

在同一时期,拱北先生又联合日本当时画界名流,如渡边晨亩等,商定举行中日联合绘画公展,以交换并研知两国绘画技能及其差异点,并共谋改进。盖以拱北先生鉴于日本绘画本传之于我国南宗画派固有造型及其意象,但目击日本彼时画面表现,却已渗入西洋画色彩,则其绘画发展趋向已在另辟蹊径,失去了东方人固有风格,有待两国有识之士彼此参证改善,且借此推展亲仁善邻民间友谊,以为敦睦两国邦交之助。中日画展之议于焉确定。

民国十年十一月,假北平欧美同学会举行中日绘画第一次联合公展。由于此为国人与国外人士首次联展,事无前例,所以非常轰动,参观者途为之塞,展出极为成功,佳评如潮。民国十一年,再举行第二次中日绘画联展于东京,同样效果极佳,彼邦人士大为激赏。民国十三年,举行第三次联展于北平,并为免东南地区人士以道远不及往观而生向隅之感,特于北平展出结束后复移至沪上展出,以供东南地区人士的观摩,情况仍极轰动。民国十五年,开第四次联合公展于东京,后并移至大阪展出。连续四次六个地区的展览,均为拱北先生一手策动或筹办,无论场地租借、展品筹集、运输、布置,对日本来华展出人员接待及其所需费用筹措等,概由先生独力任之。尤以第二第四两次在日本之公展,会务综合处理,亦负有重责,以此积劳过度,不幸于第四次公展结束往回沪滨后突染重疾,而于同年九月六日竟至不起,享年四十九岁(14)。英年早逝,能不令人哀惋。

书画收藏家朱省斋常云:“我自欧陆负笈归来,任职北平麦加利洋行,因而获识金拱北先生,以致力文物鉴赏及字画收藏,这纯系受拱北影响。”儒医费子彬亦说:“金拱北先生以临摹古画为乐,且开学授生徒,从游者甚众,对绘画学艺传播有其不可估计之影响力量。”长白宝熙于序《藕庐诗草》有云:“金子北楼(即拱北)善画有年,尤长于摹古,凡山水、人物、花卉、鸟兽下笔辄工,动与古会。近且作诗歌,清丽为宗,音节琅然可诵,一洗画家不文之陋,权衡众妙,开拓异境,不使画笔独胜,卓然各自成家,盛名之副岂偶然哉。”济宁李汝谦并序之曰:“余识金子北楼于周子廙都督座上。见其作山水小帧,复为楹帖,惊叹无已。与时士接,无弗誉北楼不去口,且述及东邻人士不吝重金购其书画。常闻北楼创立画学研究会,聚都下聪秀子弟予以研习,并亲加指授,旨在复宋元之旧观,以竞欧美之新法。昔王烟客见石谷画壁,相与奖勉,因得鼎足长雄亘三百年不衰。今北楼此会薪火相传,知必有十百石谷出乎其中,其收效当何如耶。”

拱北先生固爱仿古,但亦不断创作,我们看他题画诸诗就可以了然。(一) 《画竹》:“相逢岁暮无他事,却写修篁三两竿。宜雨宜风都不问,祝君日日报平安。”(二) 《画扇》:“小亭临峭壁,幽境绝尘氛。落日松风起,四山浮白云。”(三) 《题松溪渔隐图》:“一卧沧江鬓已斑,海天莽莽等闲看。老人别具经纶手,独向松阴理钓竿。”(四) 《除夕画喜上眉梢图》:“比户依然炮竹声,桃符又见一年更。画成自拟椒花颂,梅放南枝鹊噪晴。”上录诸诗均系题自行创作的画者。纵观拱北先生所著《藕庐诗草》里所载各诗,依其性质约可分为三大类,一为旅游时触景写情,一为题仿古画而作,一为题自行创作诸画等而作。因此拱北先生固以模仿古画而名噪一时,但他自行创作者亦夥,惜乎人们总欢喜以仿古大家称之,使其自行创作诸品掩而不彰,应为之掩卷太息。

我为从各方面言论中,可以看出拱北先生所有模仿古迹中以山水为最,无论南宗北派,凡其性之所喜者均一一为之,并记以诗文,写明仿某人某某图,既饶风致,又坦诚可喜,绝不若今之仿古者,仿其画、仿其题款、仿其印章而后,再以高价出售之欺世者所可比拟也。对历代成名画家中,他最钦崇黄易(小松),爱慕倾服,亦如郑板桥之倾倒徐青藤(文长)然。板桥常刻有“青藤门下走狗郑燮”小印一方以见志,拱北先生则每于临摹一画完成后常签上“黄易”或“易”字于其上,再盖以“绍城临古”或“金城”、“金城印”等印章,以示对黄易之景仰不置。此一作法似与郑板桥先后相媲美,可谓一绝。(录自《金北楼先生画集》。)

先伯父金北楼先生

金开业

民国初年,以法学经济名世,为国会议员,为蒙藏委员会参事,更为内务部顾问,并致力画学,而卓然成家,享誉中外之吴兴金北楼先生,即勤伯之先伯父,故勤伯之于画学,亲受薰陶,为时綦久,所获教诲,莫可言宣。兹以中国书画出版社余社长毅然兄梓行先伯父北楼先生国画专集,借以了却数十年来心愿,是以特将先伯父对勤伯厚爱择要略述,载于卷后,以志不忘。

先伯父北楼公自欧陆学成返国后大部份时间留住北平,偶尔也旅居沪滨,吴兴老家则很少回去。勤伯在髫龄时期即喜欢弄画笔,东涂西抹,日无倦怠。但苦于乏人指导,是以进步迟缓。迨到八岁时始由家叔东溪公携至北平,转赴先伯父寓邸后,朝夕以观赏伯父作品及其丰富藏件为事,不及他求,遂引起先伯父注意,而爱护有加。但亦仅止于爱护而已,并未及时教导习画。在此种情况下,勤伯玩赏与研究画件兴致不仅未为减退,相反的却更为炽烈。先伯父经过数月之观察,认为尚可以教诲,乃于每日晚间先督令为之牵纸磨墨,继则教以类似册页之小品。一年后始不加限制,听勤伯请求,而于翎毛、花卉、山水、人物、树石等普加指导,且督课甚严,如稍有怠忽,即立加纠责,毫不宽假。

在此一时期,家父南荆公对勤伯之习画并不表赞同。揆诸家父理念,可能认为勤伯应以读书为第一职志,习画仍应于读书之馀为之,以资消遣。此盖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传统习俗所使然。但又碍于先伯父为长兄,对其要求于勤伯者必须勉为尊重,是以内心虽然不愿勤伯习画,亦未明加阻止。

于是勤伯调红运紫,悉心以赴,无时或懈。因此于连续习画六年之后,亦即年届十四岁时,先伯父即嘱勤伯以作品参加当时北平之中国画学会所举行的国画公展。初试啼声,颇获人们赞许,因此奠定了勤伯一生从事画学的坚固基础。第二年亦即民国十一年,并随先伯父到日本举行中日联合画展,情势轰动,画件且为日人购藏者颇多,于是又成为勤伯以画学为终身职志的一次有力鼓励。

从日本返国后勤伯开始就读高级中学,但先伯父此际则特别提醒家父说:“此子习画进境快速,将来容有大成,因之请勿对学校课业要求过严,以滞迟习画进展,至于学业,就是多读一年,亦请勿予介意。”这些话对勤伯一生关系綦切,所以数十年来虽常在颠沛流离之中从不敢或忘。

喜欢模仿前人旧作为先伯父特有兴趣,也许出诸于“师古”的雅兴吧?但每于借到前贤珍品后,必喜孜孜临摹两份,一份自存,一份则以赐勤伯,且于前朝院派画家作品更精心参研,并督促勤伯仿效。盖先伯父之意以为院画悉多工笔,布局严谨,用笔着色均有其精工手法,非一般文人画所可比拟,允宜勤习,以期有所传述,而保存国粹于不坠。勤伯一向致力于工笔画者,此应为其主要原因。

先伯父先后去日本举行中日联合画展以宣扬国家文化,共达三次之多,最后一次则为民国十五年七月间。这一次初展于东京,继展于大阪,连续达一月以上,劳累过甚,遂至病倒,故于返国后不久至九月六日竟撒手人寰,享年仅四十九岁(15)。英年云亡,国失斗士,家丧元良,能不哀哉。

当先伯父于去世之前特为勤伯镌一章,赐称“继藕”,盖先伯父有号曰“藕湖”,而以“继藕”赐赠者,其用心不外希望勤伯致力画学,以继其未竟画业也。垂爱之深,寄望之殷,于此可见。勤伯愚顽,时间一晃数十年,而自惭无所成就,有负先伯父多矣,清夜扪心,益增愧悚。

先伯父之长男亦即勤伯堂兄荫湖先生,为继先人遗志,特组成湖社,免费招收青年才俊,授以国画,更创办《湖社半月刊》,专门登载国画创作稿件,并品评前人作品,以扩大传播国画普及效果,培育国人高雅气质。这一刊物连续发行至一百一十期(国立中央图书馆典藏一部),迄日本军阀于民国二十六年入侵我国,荫湖亦于此时谢世为止。

最后尚值一提者,为湖社举办国画教学所需全部经费及《湖社半月刊》能准时发行者,其幕后支持力量即为家父南荆公,实以家父长于货殖,故雄于资财,且为人公平坦诚,救灾恤贫,甚得工商界拥戴,经济周转灵活,当然对先伯父及堂兄荫湖所创文化艺术事业竭力支援,自为事理之常。特为附述于此,为他日采风之资云。(录自《金北楼先生画集》。)

金 绍 城 传

郑逸梅

吴兴金城,字拱北,殁世有年矣。画苑祭酒鹤逸顾氏生前极推崇之,谓金君拱北“王谢盛族,任沈通才,折冲樽俎,不辱辞令,游宦馀暇,旁及绘事,昔贤妙墨,鉥心追摹,并世杰构,奉手请益,一灯照影,霜毫四飞,吾党同彦,咸谢不及焉。予与拱北交垂廿年,君过吴中,辄就谈艺。用之拙笔,得宋迪而工,崇嗣写生,迈黄荃而上,自叹所作等诸自郐矣。往年日本大会画材,君出馀绪,见者敛手,东京裙屐,西园车盖,流播韵事,足振国风,此尤见君之大者也”。莱臣庞元济题《金拱北遗墨册》云:“北楼姻兄弱冠时即好画,自海外游学归,画法骎骎近古,予收集古画,所获名迹颇夥,辄造予斋,纵观临摹,竟日不倦。沧桑后,官内务部参事,得见武英殿陈列古画数百种,公馀之暇,摹古益专,画境日进。偶来沪,晤言后即与予商榷画理。尝叹北宗日就衰落,思欲振马夏之绪,在京创立画学研究会,从学者日益,北方画风为之一变。所作山水已深造李范之堂奥,画花鸟大幅力守宋人法榘,不落恒蹊,而摹仿名画不失苗发。尝以手临香光山水册见示,形神毕肖,几可乱真,诚画苑中后起之秀也。病殁后哲弟东溪等鸰原抱痛,收集遗画,汇为一编,付之影印。”其时为丁卯之夏,则拱北之死约在丙寅年。作画一署“北楼”,予极爱其遗墨《寻梅图》,题亦可喜,如云“秋林路远石桥斜,十里孤山处士家。别有闲情赋枯树,我来原不为梅花”,惜不能得其寸缣尺幅以供展玩。其妹名陶陶,亦善画。(录自《永安月刊》民国卅二年第四五期《海上艺林谈往录》,“金绍城传”者系拟题。)

金 绍 城 传

敷文社

金绍城,字巩伯,年四十一岁,浙江吴兴县人。英国伦敦铿斯大学校理财政法科毕业,充苏松太道署翻译官,候选知府,署大理院刑科第三庭推事、统计科科长、集议处处长、法律馆协修官、民政部谘议官、赴美万国监狱改良会代表。民国成立,历充北京大学商科大学学长、江南查办使、军事外交官、内务部佥事、众议院议员。(录自《最近官绅履历汇录》,“金绍城传”者系拟题。)

金 绍 城 传

金毓黻

画家金巩伯卒于上海。君名绍城,又名城,字巩伯,一字拱北,浙江吴兴人。英国铿斯大学财政科毕业,历任上海会审公堂襄谳、大理院科长、众议院议员。君留英时擅油画精摄影,归国后潜心研究国画,造其极,都人誉之为“南顾(顾逸鹤)北金”,各国画家来华者必诣君请益。今以微疾不起,年仅四十有九。今年夏,薛赞廷赴京,瞩搜君画,赞廷告以价昂,稍缓时日,乃不意君之遽卒也。特志概略,以申景仰。(录自《静晤室日记》民国十五年九月十七日条,“金绍城传”者系拟题。)

金绍城轶事

马叙伦

昔金拱北负画名,尤擅摹临。然其摹临也,乃制一桌,以两层玻璃为面,而夹古画于其中,玻璃面下安电灯焉,以此毫厘毕肖,而拱北于五色又求精选,故见者以为真。然拱北自出手者遂无一可观,盖皆影堂之类也。(录自《石屋续渖》,“金绍城轶事”者系拟题。)

金绍城轶事

陈小蝶

近人金拱北专工摹古,室有玻砖案,中藏电炬,每得古绢本辄就案描映,毫发无爽。酷似则酷似矣,其如流品何?(录自《东方杂志》民国十九年第廿七卷第一号《树石谱》,“金绍城轶事”者系拟题。)

金绍城轶事

巢章甫

吴兴金拱北(城)尝与绍兴周养庵(肇祥)合组中国画学研究会,其卒也,公子潜庵复组织湖社画会以纪念之。氏于山水、人物、花卉无不能,赋色艳丽,一时声誉甚高。门弟子颇众,皆以“湖”字。其实氏每借旧稿摹填,尝发明玻璃书桌,下置电炬,以利钩摹,生前秘不示人,卒后渐泄于外,遂有仿制,乃名为“金拱北”以纪念之。沪上近有改善为折叠式者,则名“旅行金拱北”云。(录自《子曰丛刊》民国卅八年第二期《艺海珠丛》,“金绍城轶事”者系拟题。)

金母邱太夫人寿序

佚 名

 维中华民国二十四年九月二十五日为金母邱太夫人六旬荣庆。盖闻桂开越岭,桃熟琼林,南极夫人盘实千年之枣,西池王母屏悬五岳之图。历数鼎新之日,必资褒鄂之勋。恒闻积善之家,定借荆布之助。

太夫人浙水名门,巍峨甲胄,幼即端和,生而淑慎。双美仙舟,既无惭于鸿案。欣欣负戴,复何异于冀畦。聿著贤声,无违夫子。联艺术于扶桑,光荣祖国。展丹青于罗马,克展家声。盖拱北先生驰驱南北之功,皆太夫人左右劻勷之助。

无何,寓居沪上,顿失稿砧。阃内程婴,女中苟息。功深画荻,教切和丸。以慈母为教师,三更灯火。辟闺房为讲室,五夜机声。今则伯氏学探秘府,铅分绿字之诗,誉重津门,品重青莲之幕。而且立社以聚群英,法擅营邱山水,集贤而成后进,绘过黄氏花枝。仲子则欲借蜂使,得展鹰扬。玉液输来,权充甘旨。黄衣飞布,辟作财源。发月刊以广宣扬,立协会而资蕃育。治家治圃,道卖故侯之瓜。种豆种蔬,图绘豳风之什。是皆秉高堂之训,而成贤嗣之名。羡萱帏之指导,玉树双辉。卜槐里之增荣,芝兰并茂。仁慈逮下,臧获蒙休。富厚不居,孤寒戴德。

忝为世好,谊属通家。元方季方,久结云霞之契。寿民寿世,稔知贤母之行。兹逢周申之辰,祥占设帨。值月圆之序,共切称觞。躬亲盛典,爰洒墨以摛词。齐祝引年,敬含毫而制序。湖社画会全体同人顿首拜祝。(录自《湖社月刊》民国廿四年第九十五册。)

(1) 此文亦见于《竹庭金公遗像》,题作“金竹庭先生家传”,文有小异,即“湖州为产丝巨区”作“湖郡为产丝巨区”,“凶岁子弟多暴”作“凶岁多暴”,“乃知非可一概论也”作“孟子之言而知非可一概论也”。

(2) 此文亦见于《竹庭金公遗像》、《南浔志》卷四六,前者题文无异,后者题作“金竹庭墓志铭”,文有小异,即“输捐巨赀”作“捐输巨资”,“翼子诒孙”作“翼子贻孙”。

(3) 此文亦见于《沧趣楼文存》卷下,题作“金君沁园墓志铭”,文颇有异,即“声誉藉甚”作“声誉籍甚”,“封君”作“封公”,“配徐夫人”作“配徐宜人”,“继配朱夫人,侧室江氏”作“继室朱宜人”,“婿邱培元、袁体乾、王继曾、张棠”作“婿袁体乾、王继曾、邱培元”,“孙开藩、开华、开英、开义、开业、开万、开元、开源”作“孙开藩、开华、开英、开义、开业、开万、开元、开源、开政、开敬”,“曾孙曾望”作“曾孙非熊”。

(4) 桐,原作“同”。《藕庐钞存金氏家谱》:“桐,字凤栖,号竹庭,国学生,嘉庆二十五年庚辰三月二十七日巳时生,丁亥闰四月初十日□时卒。”据之改。

(5) 此文亦见于《沧趣楼文存》卷下,题作“金君巩伯墓志铭”,文颇有异,即“充民政部谘议”作“法律馆协修”,“时王公贵人”作“是时王公贵人”,“各邸第所藏”作“各邸第所收藏”,“倡议就武英殿陈列”作“倡议就武英殿设陈列所”,“笔研”作“笔砚”,“每病”作“常病”,“所成就綦众”作“成就綦众”,“购其画以归”作“购之以归”,“间岁一举”作“岁一举”,“适日本值年”作“四岁轮值日本”,“乞画踵接,日不给”作“乞画者踵接,日不暇给”,“丙寅年七月三十日也,春秋四十有九”作“丁卯年□月□日也,年四十有九”,“恂恂侍侧”作“恂恂侍侧惟谨”,“益稔习”作“日益稔习”,“又以知君之感人者深矣”作“又以知君感人深矣”,“淑慎”以下三句无之。

(6) 九,原作“八”,误。

(7) 此文亦见于《湖社月刊》民国十七年第一册至第十册合刊、《三六九画报》民国廿九年第十八期,文颇有异,前者“《考察各国司法制度报告书提要》”上有“《考察各国监狱报告书提要》”十一字,后者题作“画家宗师故金拱北先生事略”,“金绍城”作“先生名绍城”,“日无暇晷”作“日无暇昃”,“光绪三十一年”上有“前清”二字,“时有”以下十三句作“维护国人权益,遇事自反不缩,则向洋员力争,公正之名洋溢中外”,“《考察各国司法制度报告书提要》”作“《考察各国监狱报告书提要》、《考察各国司法报告书提要》”,“莫不兼留心美术”作“莫不兼心美术”,“精研记载”作“精研载记”,“各国王公绅商”作“各国王公士绅及艺术耆彦”,“革新”作“改革”,“议设”作“筹设”,“为当轴采纳”以下十七句作“参酌各国博物院成规,备臻完善,分门别类,陈设井然。并编译详细目录,兼用西文记载,沟通中西文化,便利殊多”,“其他宝贵稀有之品亦可择尤摹绘”作“其他珍贵稀有之品亦择尤摹绘”,“当事者”以下五句无之,“联合中美”以下八句作“思有以沟通中美文化,惜皆以时事多故,未获观成”,“精意”作“精恳”,“有二百馀人”作“达二百馀人”,“前大总统”以下三句无之,“议开”作“组织”,“已历”以下五句作“曾邀集京沪同志赴日与会,大受友邦人士之赞许,惊服中国画学进步之速也”,“绍城生于”作“先生生于”,“父讳焘”以下七句作“祖讳桐,父讳焘,兄弟七人。子二人:开藩、开华,皆克承父业,闻名于时”。

(8) 沈子惇,原作“沈子敦”。《碑传集补》卷六王式通《吴兴沈公子惇墓志铭》:“清之季年,有以耆年硕德治法家言名于时,当变法之初,能融合古今中外之律使定于一,而推行无碍,蔚为一代不刊之盛典,则今世海内所推仰吴兴沈公者是也。公讳家本,字子惇。”据之改。

(9) 延长,原作“长延”。《政府公报》民国三年六月十六日引“筹办全国煤油矿事宜熊希龄”呈文:“窃查陕西勘查油矿一事,……事务较繁,……自应加派得力人员赴陕主持,随时秉承本处酌核办理,期臻妥恰而免延误。兹查有内务部佥事金绍城,干练安详,留心企业,堪以派充陕西勘矿事务所总办,……电饬王在湘等迅赴延长组立勘矿事务所。”又民国四年二月七日引“筹办全国煤油矿事宜熊希龄”呈文:“窃本处前以勘查陕西延长矿地请设勘矿总事务所于延长,于上年六月十一日呈准调派内务部佥事金绍城为总办。”据之改。

(10) 此文亦见于《湖社月刊》民国十七年第十一册,文颇有异,即“星辰有煌”作“明星有煌”,“示我杰作,豁然目明”作“示我杰制,桦烛腾光”,“异璧同光”作“拂绢生香”,“髯周与俱”作“髯周与偕”,“亦富水墨”作“亦工水墨”,“巧工敛手,靡不嗟服”作“观者敛手,莫不嗟服”,“众嗜若湛”作“众嗜若酖”,“大贝南金”作“大赂南金”,“美君成功”作“嘉君成功”,“矧矣成下”作“矧兹成下”。文前另有李上达引言云:“戊辰年七月三十日为昭敏夫子二周年之期,检读汪公使衮甫哀词,曷胜追慕。”

(11) 众议院,原作“参议院”。《参议院公报》民国七年九月第一期第一册《中华民国第二届总统选举会速记录》:“中华民国七年九月四日上午十时,振铃开会。……签定两院议员各八人。……众议院:……金绍城。”据之改。

(12) 此句原作“每宗思悫海外之踪”。《宋书》卷七六《宗悫传》:“宗悫,字元干,南阳人也。叔父炳,高尚不仕。悫年少时,炳问其志,悫曰:‘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据之改。

(13) 展,原无,据文义补。

(14) 九,原作“七”,误。

(15) 九,原作“七”,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