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后记
30多年前,当我还在四川大学历史系攻读考古学的硕士研究生学位之时,我的导师、著名学者童恩正先生建议我的硕士论文重点关注三星堆。因为20世纪60年代,童恩正先生的老师、中国著名考古学家冯汉骥先生曾对三星堆遗址(当时三星堆还未出名,那时人们称之为月亮湾)有高度评价,说那一带是古蜀国的中心遗址。当时广汉三星堆只有零星文物出土,但童恩正先生对老师的判断深信不疑。童恩正先生将这种对三星堆文化判断的自信,再次传递到我的身上。自此之后,我便开始关注三星堆,间有学术论文发表,但更多的时候是静默,等待三星堆文化的进一步发现。考古资料陆陆续续发表,却还是比较零散。研究的难度颇大,尽管如此,我没有放弃。其后的岁月,大洋彼岸传来噩耗,童恩正先生病逝于美国。失去良师的我,对三星堆的关注,依然未有懈怠。
2001年5月某日,我在成都金河宾馆见到著名考古学家、中国历史博物馆原馆长俞伟超教授。俞教授精神矍铄,神清气朗,与我22年前第一次在湖北当阳见到他时似乎变化不大。他当时身为北京大学教授,正带领北京大学考古专业学生在当阳实习。那一次见面,给还是学生的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身着粘着泥土的服装,朴实得像一位老农的他指着一大堆陶片说:“不同类型考古文化的陶片可以用手摸分辨出来,比如说这堆陶片,除一片之外,其他的都属于湖北龙山文化。”
我不由深感敬佩:其精于田野考古竟已至于斯!
其实不仅田野考古,俞教授还精于考古学理论,而且在学术上颇有独到眼光。早在三星堆发现以前,他就注意到川西与鄂西在考古学上的联系,并且从考古学上证明了三苗族与华夏族之间的冲突。
我在俞先生研究的基础上,大胆地提出:三星堆文明的族属与江汉地区的苗蛮集团有关系。这是首次提出的学术看法,虽然引起学术界的关注,但认同度却不高。对于三星堆这种奇特的青铜文明,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纷纭的结果是极其正常的。
不过,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并非在学术上孤掌难鸣,关于古蜀人的族属与三苗有相当关联的见解,得到俞伟超先生的全力支持。
俞伟超先生在多种场合,提到三星堆文明与江汉苗蛮的密切关系,并表示这个结论是经得起考验的。他还曾亲自撰文,写下学术论文《三星堆蜀文化与三苗文化的关系及其崇拜内容》,旗帜鲜明地做出了学术评判。
此后,在成都的宾馆、饭店,在中国历史博物馆、俞先生北京寓所,尤其是在他任中国三峡考古总指挥之后,记不清和这位和蔼又健谈的老人聊过多少次,既谈出版,也谈考古,三星堆自然是常聊的话题。每次我都要就三星堆文明的一些问题请教于他,在我眼里,他是一位良师。中国有句古话,“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从俞伟超先生那里,我获益良多,尤其是三星堆文明。
在之后的日子里,童恩正先生、俞伟超先生语重心长的话语,化为我数十年如一日持续研究三星堆文明的精神动力。持续多年的关注,不放过任何相关的文献和出土资料。日积月累,每有所思,点滴记下。在不断积累的基础上,反复思考,同时在保持学术理论时不断修正自己的论点。融会贯通,终有所悟。终于,我的思路愈渐明晰,便有了书里面那些见解。
从2005年开始,十年磨一剑,书稿终于完成。这部书稿,与我的《中国人的文化性格》(中央编译出版社,2010年)著作情况一样,是我所有著述之中写得最辛苦的。其间,时常遇到研究瓶颈,停停写写,反反复复,常有“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感,几度都快要放弃,最终都熬过来了。这期间,我也经历了人生的至痛,2008年、2010年,最爱我的人相继离去,失去父母的疼痛,刻骨铭心。那一段时间,我几乎崩溃。正是本书的写作,让我有了情感的寄托,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俗话说,苦尽甘来。俗话还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其后,蹉跎数年,终于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亲手编辑出版《三星堆出土文物全记录》一书,让我系统地整理了三星堆的考古出土文物资料,而广大民间收藏家手里的古蜀文物,又让我大开眼界,拓宽了视野。本书的写作,我完整地经历了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谈到的做学问的三种境界:初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继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最后“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皇天不负有心人。书稿终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掩卷之余,不禁产生几许感叹:关注三星堆,从青葱岁月到两鬓斑白,我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岁月。在这本著作里,我付出了半生的精力:透过历史的迷雾,剖析考证史实,在艰难的探寻之中,对三星堆文明及中华文明做出了自己独特而又全面地阐释。
我坚信,中华文明博大精深。本书观点,只是浩瀚大海中的一个水滴的阳光折射。我欣慰的是,作为一个中国学人,面对悠久的中华文明,在上下求索的漫漫之途,尽到了自己的不懈努力。
在本书即将付梓之时,免不了些许欣慰,也起了感谢的念头。我要感谢为本书出力的朋友们,他们从各自的角度支持了本书的出版。
首先要感谢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成都市博物院、三星堆博物馆的领导、朋友及相关地市的考古文博人员,他们的辛勤考古发掘和资料整理,为三星堆文明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国内外有关三星堆的研究,都是建立在他们多年付出的心血之上。
其次要感谢国内广大收藏家,他们为了保护中华文物,殚精竭虑,为国家和民族做出了重大贡献。他们收藏的许多珍贵的古蜀文物和其他史前文物,为我提供了多角度的思维,有利于我的学术思考。
感谢出版界的朋友。搜狐读书栏目的主编和责任编辑黄勇先生,四川文艺出版社社长吴鸿先生,他们对我的学术研究历来给予支持。
尤其要感谢天地出版社社长罗文琦先生,在社会浮躁之风蔓延,碎片化知识和敷衍模仿之作盛行之时,能够独辟蹊径,瞄准具有学术前沿价值的图书。对本书的写作,除全力支持之外,还针对性地提出了着眼于深度阅读,同时又力争科普化、通俗化的建议,争取书稿尽量完善。正是其中肯妥当的建议,让我着眼于学术的大众化和个性化,努力使之能够做到雅俗共赏。书稿反复修改,虽然辛劳但却内心充实。
也感谢本书的责任编辑,为使本书编校优良、图文并茂,她们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使本书生色不少。
同时我也要感谢天地出版社的各位同仁和关心我的众多同学、朋友,正是大家的鼓励以及辛勤劳动让本书得以顺利出版面世。
谢谢大家!
范 勇
2014年10月初稿于锦官城
2015年3月定稿于锦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