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生存的抗争

任何一种个性表征都不是与生俱来的，山东海滨女子的坚韧刚烈是在艰难生活的淘洗中练就的。张炜的短篇小说《面对星辰》中的西莱子姑娘和李尚通的短篇小说《辣婶》中的辣婶即是这样的代表。西莱子姑娘被丈夫背弃，一个人带着三岁的女儿在濒海荒原上种葡萄为生。葡萄树经常被流沙冲陷，而葡萄又面临销售无门的困境。“种植业的失败，使往日那些经营果林的人像逃避瘟疫似的远远逃离。”^[27]但西莱子姑娘坚守在风沙中，她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把葡萄种植得郁郁葱葱。她还要迎击来自同类的骚扰，但她毫不畏惧，她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人了。我一个女人家，他们来欺负我，打伤他们又怎么？我打死他们！”^[28]在她的言语间，与其说流露出的是对来犯者的仇恨，不如说是对强暴势力抗争到底的决心。就是在如此的生存困境中，海滨女子的强横凸显了。辣婶原名麦秀儿，辣婶是村人因其泼辣送她的绰号。麦秀儿三岁时爹死，七岁时娘亡，跟着光棍儿哥过日子，其中的苦楚可想而知，但正是在苦楚中麦秀儿经受了磨砺，获得了挫败困难的勇气和能力，变成了辣妹儿。正是“泼辣近乎疯狂”的个性使少女麦秀儿争得了婚姻自主权，过了一段幸福安乐的生活。后来在承包大潮中，麦秀儿又不甘示弱，她大胆挑头，办起了养殖场。海里的活计又苦又累，麦秀儿咬牙硬拼，一身皮衣皮裤、风里来浪里去、没死没活地苦干。她在事业上赢得了成功、获得了荣誉，但祸起萧墙，男人背叛了她一走了之，而养殖场又面临困境。在如此巨大的打击下，辣婶也曾想一死了之，但困境中磨炼出来的刚强让她选择了勇敢面对。这海边女人“昂着头，挺着胸，甩开大脚丫向海边走去”^[29]的姿态就是无声的宣言，她告诉我们坚韧是生存的第一哲学。

“最勇敢的人有时是最不幸的人。”^[30]因为人是社会的一员，个性的强韧最终是否会赢得生命的自主不是单纯的主观问题，还要受制于社会环境与偶然因素。而且，在政治失衡、法度失序、道德失落的时代下，勇敢者可能会遭受更多的劫难。那么，当困境不可战胜时，海滨女子会如何选择呢？让我们看杨朔散文《渔笛》中的夏大嫂。夏大嫂生活在旧社会，她早年丧夫，平日与勤劳正派的渔民宋福互帮互助、互生好感。但船主刘敬斋想霸占夏大嫂，就逼迫宋福远离夏大嫂。宋福是位热血汉子，他不畏强势、奋力抗争，但被船主陷害而死。夏大嫂并未因此胆怯懦弱，面对刘敬斋的非礼，她“满脸怒气，指着刘敬斋高声说：‘你给我滚出去！我一不租你的船，二不欠你的债，你凭什么欺负人？’”^[31]最终，夏大嫂宁死不给刘敬斋做小老婆，以投井自杀的壮举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与清白。夏大嫂是不幸的，但她敢爱敢恨、敢于抗争的个性风采又是一种大幸，它张扬了女性壮烈豪横的生命意志，也为山东海滨女性留下勇猛强悍的性格呈现，也鼓励我们所有人不畏艰辛、直面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