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前往风之城

牙牙山的消息总是不胫而走，好像每个人都有一个大鼻子，能从空气中嗅出一点儿什么来。

“什么？牙婆婆挖到一个泥人？”

“嗯，一个会说话的泥人！”

“一个三百万年前的泥人！”

“这可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哦，在牙牙山的地底下……”

“对，是地底下，只有土地神才能这样！”

“土地神？是的，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的土地都是土地神保佑着的，我们种的房子……”

“是的，我们的土地能长出这么好的房子，顶呱呱的房子，这都是土地神的功劳……”

“我们得把土地神供奉起来，让他坐在神坛上……”

……

牙牙山的人们交头接耳，都在议论着这件事。要知道，在牙牙山，人们对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神灵无比敬仰。因此，他们都觉得他们有责任和义务声讨牙婆婆并解救“土地神”。

一大早，米修老爷、芒果婆婆以及种植协会所有的人都采取了行动，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他们走过了麦子镇的小街巷，把弯弯曲曲的道路踏得尘土飞扬。

“不好了，不好了！”牙婆婆的大鼻子早已经嗅到了尘土的气息，疾速奔回她的茄子房。同时，她的大脑快速地转动着，她原本打算找到一个好法子让泥娃变成真正的人后，再得到他的琥珀之心，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因此，她决定马上采取行动，在泥娃被种植协会带走之前先得到他的琥珀之心。于是，她找来一块漂亮的心形石头，狡黠地对阿丑说：“是这样，土地神可能并不需要一颗琥珀之心，我想用这颗石头心和你的琥珀之心换一换。”

“不！你答应过帮我找到灵魂！”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知道吗？没有时间了，他们会把你带走！”

“如果你取走我的琥珀之心，我就再也不能变成真正的人了！”

“但是当土地神也没有什么不好。等我取出琥珀之心后，我会把你修复得跟现在一模一样。”

“不！”阿丑向后退着，牙婆婆一把抓住了他。

这时，小老鼠船长先生从口袋里跳了出来，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不不不，尊敬的美雅唯斯戈娜贝尔阿普里莉牙落牙落巫美奇太太，我想你一定弄错了，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走开！你什么也不懂！”牙婆婆生气地说道。

船长先生继续说：“可是……但是……你应该先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人！这样，琥珀之心才是你的！”

“我现在没有办法让他得到灵魂，大帽巫师那里根本没有灵魂出售，事实上，任何地方都没有！”

船长先生尖声说道：“灵魂可以用盛满烛光的木盆子捕获到！”

牙婆婆瞪了他一眼，说：“一只没见过世面的老鼠！”

“你不能这样说我！”船长先生反驳道，“凡是能从你口袋边沿看到的世界我都看到过了！灵魂，它总在什么地方存在着！”

“我现在不需要和你讨论灵魂，我只需要琥珀之心！”

牙婆婆把阿丑拉到水缸前，她想用水把阿丑泡软，然后取出他的琥珀之心。阿丑拼命地挣扎，但他的力气显然没有牙婆婆大。

就在阿丑的身体要挨着水的时候，牙婆婆突然一声尖叫，她的两颗大门牙蹿了出来，疯狂地生长，一寸，两寸，三寸……牙齿一下就长过了下巴，坠到了胸前，牙婆婆惊慌失措，吓得脸都变了形。

阿丑趁机挣脱牙婆婆的手，他飞快地跑起来。可是，他听到了牙婆婆痛苦的叫声。他回过头，看到牙婆婆惊恐万状的脸，她的牙齿正在飞快地生长，很快长到了腰部，又垂到了膝盖，并继续向下延伸，一直长到了脚尖！牙婆婆完全没办法站直了，她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阿丑停下来，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了回来，怏怏地说：“如果我就这样走掉的话，我可能会难过一辈子。”

“是的，我也会难过。”船长先生在一旁说道。

牙婆婆痛苦地看着阿丑，她止住了哭，但说不出一句话。

阿丑蹲了下来，对牙婆婆说：“如果你答应不取走我的琥珀之心，我就帮你磨牙齿。当然，在我变成真正的人之后，我会把琥珀之心给你。”

牙婆婆使劲地点了点头。

“你还得答应帮我一起寻找灵魂，我得去风之城。”

牙婆婆又使劲地点了点头。

船长先生说：“我都听到了，我可以做证。”

于是，阿丑捡起一块石头，开始给牙婆婆磨牙，他每磨一下就说一声“牙齿牙齿短一短”，牙齿就缩短一点点，又说一声“牙齿牙齿短一短”，牙齿又缩短一点点。费了好大劲，牙婆婆的两颗长牙齿一点点缩短，到膝盖，到腰，到胸口，到下巴，最后又回到了原位，和别的牙齿一样长了。

牙婆婆从地上坐起来，她羞愧极了，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你，阿丑。我想……我现在……哦，对不起……我现在确信，你并不适合一颗石头心，永远不适合。我陪你去风之城！”

“好极了！”阿丑说，“你去过风之城吗？”

“没有，从来没有人去过。”

“它很遥远，对吗？”

“是的，相当远。传说风之城在女娲山山顶之上的天宇。”

“哦！这听起来可真带劲！”船长先生叫道，“我一生的梦想就是有一次伟大的冒险！”

“但你很可能会为此丧命！一个安稳的口袋可能更适合你。”牙婆婆警告他。

“不不不，难道你不觉得冒险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我将因此成为一名了不起的老鼠英雄，我的名字也将永远载入史册。”

“好啦——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阿丑说，“一次伟大的冒险！”

“哦不，在长途旅行之前，我得做一点儿准备。”牙婆婆说。

“可是，他们已经来了，你听！”

地面传来微微的颤抖声，种植协会的队伍越来越近。

牙婆婆的大鼻子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她急切地说：“看样子我们得马上走。可是，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还有……”

“那么我在前面的岔路口等你！他们马上就到了！”阿丑说完，就朝西边的小路奔跑起来。

“哎——你等等！”牙婆婆叫道，“等等，我得把我的二号茄子房带上，路上我们肯定用得着！哦，还有我的手杖，我的磨牙石，我还得带点儿干粮，我不相信这一路上都有吃的……”

“还有我的豆子、饼干、三明治……”小老鼠船长先生补充道。

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灰尘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牙婆婆快步跑回二号茄子房，她匆忙整理了一下行李，并往口袋里装了几颗最坚硬的磨牙石。小老鼠船长先生则拼命地往包袱里装着豆子、饼干和麦粒。直到牙婆婆对茄子房念起了咒语，他才在最后一秒钟跳出茄子房，尾巴险些被门夹到。然后，他纵身一跃，跳进了牙婆婆的口袋里。

牙婆婆快速地念着咒语：“天君地君茄子君，左请左灵，右请右灵，牙婆婆一请马上灵。墙壁请往中间走，窗户请往里边走，烟囱请往下边走……”

茄子房随着牙婆婆的咒语越变越小，但是牙婆婆一心急，最后几个字念错了，茄子房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冒出一缕青烟，大烟囱露在了外面。

牙婆婆急得直瞪眼睛，于是，她又赶紧重新念了一遍咒语。茄子房摇摇晃晃，越来越小，最后费力地变成了一个小茄子躺在地上。牙婆婆慌忙把它装进了口袋里。

这时，声势浩大的队伍已经接近了牙婆婆的黑米农庄。他们正大步前进，朝这边跑过来。

牙婆婆拄着手杖，像风一样跑起来——她的手杖完全像一个道具。

“站住，牙婆婆，站住！”队伍里很多声音同时叫道。

牙婆婆疾走如飞。

米修老爷气急败坏地追过来，大声喊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你要懂得……”

牙婆婆头也不回。在她身后，道路两边的草木呼啦啦直往后退。

“再见了，米修老爷！”牙婆婆站在老远的山丘上大声喊道。

米修老爷气呼呼地坐在地上，“哦，这太糟糕了！”他说。

“太糟糕了！”大家远远地追了一段路，喘着粗气，也懊恼地停了下来。

牙婆婆在一个岔路口追上了阿丑。

他们又继续朝前小跑了一段路，直到完全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闻不到尘土飞扬的气息，他们才停下来。

“哦，这可真是一次冒险！”小老鼠船长先生兴奋地说。

“不过这完全不像一场智慧的旅行。”牙婆婆说。

“是的，我的豆子根本就不够吃，火腿肠还落在了槐树上，哦，那个袋子……”

“你什么时候才能想点儿比吃更重要的事情！”牙婆婆有些不满。

“我觉得……”船长先生认真地说，“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吃更重要。”

牙婆婆瞪了他一眼。

阿丑马上说：“世界上的食物总是可以通过各种途径获取的，我们不需要为这个担心。”

“哦，天哪！我们该往哪里走？”牙婆婆突然叫道。

“这个，这里有三条路……”

“倘若没有地图，只怕我们根本到不了目的地。”

“地图？哦，对对，我有羊皮地图！”阿丑说。

“羊皮地图？你说什么？”牙婆婆吃惊地问。

“羊皮地图，通往风之城的！”阿丑得意地拿出了羊皮地图，牙婆婆一把抢过去，她把整张脸都凑近了地图，眯着眼睛看了又看。最后，她舒展了眉头笑起来。

就这样，阿丑和牙婆婆、船长先生一起踏上了去往风之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