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巢富尔河
心中装着中华秋沙鸭，似乎又找到了热恋的感觉。虽然不能常相见，思绪里，生活中，为它腾出更多的空间。飘飘的冠羽，时不时在眼前舞动，根植内心深处的惦念，如同迷上一个人，痴迷得发狂。上天似乎在考验我，前几日还是万里晴空，偏偏在我出行的日子，却下起连绵细雨，清冷就这样又伴随着我，幸亏内心有一份挚爱在温暖着自己。
晨起后，熬制一碗姜汤，温暖胃腹，也是出发前为自己践行。既然迷上中华秋沙鸭，只能风雨兼程。其实，热爱一件事情，不要计较太多，全身心地投入去做，不要也不该轻言放弃。
每到春季，朴老师都需要踏查很多人工巢。我原计划与老人家一起去建设林场，记录那里中华秋沙鸭孵化的情况。临时变动，老人家去松江河调查，将我交给长白山科学研究院科研小组，我有幸与陌生的专家一起去建设林场。
科研小组的领队是邱宝鸿老师，他是长白山科学研究院的工程师，另外一名是农民工，叫秦嗣盛，大家都喊他小秦。他负责爬树及零星工作。邱工语迟，工作却很严谨，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举手投足，都是专家的风范。
小秦平日从事装修工作。每年在安装人工巢期间，负责上树安装鸭巢；在野鸭孵化期间，负责爬树查看人工巢里的孵化细节。当然，攀爬十几米高的老树存在潜在危险。最初他把这件事当作谋生，当他爬上树看到一枚枚鸭蛋一点点变化后，他对中华秋沙鸭也渐渐有了浓厚的感情。
中华秋沙鸭淡雅庄重，堪称鸟类的明星，但凡见到它的人，往往只一眼，便会爱上它。我即如此，小秦也如此，朴老师更是如此。中华秋沙鸭眼神中那股魔力，似乎带着微波，带着磁性，能够黏着且钩住与它相遇的人。
建设林场在敦化市大蒲柴河镇区域内，富尔河途经这里。富尔河，满语“富尔哈毕拉”，汉译“红色和杨树”之意，即岸边杨树较多。富尔河是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流淌在长白山之北，敦化市西南。发源于敦化市富尔岭山脉北侧土顶子峰的东北麓，从安图县两江镇进入安图境内，由安图县永庆乡立新村汇入古洞河。周围几条江河声名远播，完全盖住这条长度仅有一百二十三公里的富尔河。这条河属松花江水系二级支流，流域面积一千五百零一平方公里。其中，在敦化境内流经大蒲柴河村、柳树河村、浪柴河村、小蒲柴河村、鑫源村五个村屯；在安图县境内涉及两江镇和永庆乡两个乡镇，河流沿线为林区，没有村屯。
从二道白河镇出发，抵达这里需要九十分钟车程。到达林场后，前往人工鸭巢需要通过建设大桥。站在桥上眺望富尔河，河面宽阔，两岸老青杨茂密。不远处沙滩上，聚集着一群野鸭，举起望远镜遥看，果然是中华秋沙鸭在那里歇息。
人工鸭巢基本都挂在河流两岸的树上，与村庄保持一定距离。这里有七个人工鸭巢，其中有一个因不明原因雌鸭弃巢了，里面已经有了四枚蛋。猜测可能是松花蛇或者其他天敌骚扰了雌鸭，雌鸭迫不得已放弃孵化。这里还有一个天然鸭巢，里面有十三枚鸭蛋，就在昨天，跳出了七只雏鸭，巢内余下六枚蛋。想必冬天雪花飘落树洞里，堆积在洞底，还没有化透化开时，便有雌鸭入住，鸭蛋靠近积雪，在孵化中温度低而影响孵化率。
其实，非著名的富尔河是美丽的，是神秘的，也是浪漫的。因为中华秋沙鸭定居在这里，这条河的名字在媒体的报道中才频频出现。有诱惑就有杀戮。这里曾发生一起非法猎捕野生动物案件，犯罪嫌疑人除了在富尔河两岸的山林里安装了捕猎工具外，还在河水中撒下渔网。那年初春，中华秋沙鸭迁徙回来，捕鱼时，被撒下的渔网缠住，中华秋沙鸭伸到水下捕食的脑袋，无法自行解脱，等待它的只能是死亡。这件事发生后，所有知晓的人都紧张起来，森侦大队在中华秋沙鸭经常活动的区域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清除渔网，摘掉捕鸟夹，清理粘鸟网……行动及时，没有给中华秋沙鸭带来太大的伤害。
昨夜细雨已经浸透林区的土壤，走过大桥，拐进岔路，通往河边的树林没有路，只能在树趟中穿行。这里上一年被溢出河床的水流泡过，有一些包装袋垃圾挂在树枝上，脚下的土地长满杂草，暗藏玄机。积水漫过旅游鞋，也湿透裤子。突然，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后退一步，一条绿色的小蛇，手指粗细，在我眼前钻入草丛中。我本能地跳起来，随之“蛇，蛇……” 地惊叫起来。这条小蛇也许被我踩痛，慌张逃遁，它并没有伤害我，却在我心底埋下阴影。我开始哆嗦起来，继续前行时，感觉前面布满陷阱。尽管野草中随处可见美丽的野花，尤其是白头翁在眼前摇曳，这种植物我向往许久。但我因为恐慌，紫色的花儿也对我失去诱惑力。
步行二十分钟后，远远望见几棵挂着人工鸭巢的老树。可是，前面却横亘着五十米宽的沟壑，里面积满了雨水，这是唯一一条通往人工鸭巢的小路。领路的看林员穿着捕鱼人下水的水衩裤，小秦和邱工程师穿着水靴，唯有我没有任何装备。明知山里的水沟冰凉，也只能硬着头皮蹚水过去。积水不深，但也漫到我的膝盖。
蹚过这条水沟来到老青杨树下。小秦打开背包拿出爬树的工具——安全绳和脚扎子。脚扎子可以防滑，由鞋底扎板、套环、鞋脚脖固定带扣、鞋脚面固定带扣构成。鞋底扎板中间是向下一次冲压成型的三角片钉，三角片钉和鞋底扎板呈九十度角，鞋底扎板两端卷孔内，分别有连接鞋脚面固定带扣的套环，鞋脚脖固定带扣的两端，分别与鞋脚面固定带扣连接。脚扎子可用于摘蜂窝，或者打松塔，材质是钢的。它是小秦谋生的工具，常年放在那个破旧的绿色背包中。
吵架
他穿上脚扎子，很认真，很仔细，之后，一下一下慢慢爬上了树。只见他小心地打开了人工鸭巢的上盖，屏息盘点着。这里的七个人工巢，他都这样来盘点，他的任务就是查看每个巢中鸭蛋的数量，以及孵化情况。为了记录这片区域中华秋沙鸭繁殖孵化的细节，只能用最原始的上树办法，虽然这样对中华秋沙鸭也有干扰，但是，为了科研，也只能用此下策。
富尔河途经建设林场的这段河道，没有村屯，农民活动少，老青杨相对多些，尚没有遭到严重破坏。遥看河面平静，适合中华秋沙鸭生长。这条河最大的优势是鱼虾富足，中华秋沙鸭有足够多的“粮草”备用。
富尔河不仅有鱼虾，河岸林中还疯长着各种山野菜，这些人类喜欢的餐桌美味都是自然的馈赠。一番踏查后，已是正午。我感觉脚下湿冷，胃中饥饿，周身没有暖意，只有填饱肚子，才能驱散寒意。
中午我们在建设林场保护站进餐。有野菜蘸酱卷煎饼，让我感觉到这是一顿久违的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