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一群鸭
8月份的长白山，风儿不燥，温度适宜，感觉周身一派舒服。坐在头道白河的岸边，不管是听风，还是观鸭，都是蛮惬意的。
一晃，头道白河岸边的人工巢跳出来的鸭宝宝都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亚成体是动物没有性成熟前的称谓，如同人类的青少年。雏鸭的羽毛由灰转变为雌鸭羽毛的颜色，渐渐走入青春期，隔着望远镜，去观望它们的目光和神态，眼睛瞳孔发黄，闪着亮光，那便是未成年，就是亚成体鸭。因为鸭妈妈的瞳孔是黝黑的，而且有些苍老。在没有科研为依据的前提下，我只能依靠观察经验辨识中华秋沙鸭的年轻与衰老。
我抵达岸边后，似乎早与这些明星一般的鸭有了共鸣，精灵们陆陆续续在我的眼前奔跑，戏水，捕鱼，仿佛久别重逢，我与它们似乎都处于兴奋和激动中。
辛丑年的雨水似乎多于往年，前段日子两场暴雨，煞是令人担忧。6月初，小鸭子刚刚出巢不久，一场暴雨灌满头道白河，水位线预警，清澈的河水泛黄，浑浊中不见鸭妈妈领着鸭宝宝的身影。那一刻，朴老师几乎每天早早来到头道大桥，左瞅右瞅，仍不见鸭子们的身影，朴老师担心小家伙们在暴雨中消失。
等待，等待，焦急地等待。
三天后，水位渐渐回落，水面又恢复了平静。这时，朴老师看到了两个家族的鸭宝宝在鸭妈妈的引领下，又来到头道大桥下捕鱼。朴老师开心地录下了视频传给了我。那一刻，看着雏鸭扑扇着小翅膀在水面追逐，我的心几乎都融化了。
此后，朴老师不定时地发来小家伙们的视频。枯燥的工作中，这些图片和视频足可以消减我生活的烦累。
盼望，盼望，默默地盼望。
8月初，我如期完成与明星鸭的约会。它们成长的身影我早已经不陌生了，可是，久不见，不仅仅惦记，更多是想念。只可惜，它们不懂得人类的情感，我只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
不远处的礁石上俯卧着一只亚成体鸭，礁石边的河水中还游弋着两只亚成体鸭，它们三只应该是一个家庭，时而扑扇翅膀，时而潜水捕鱼。由于连续下雨，这段水域的鱼儿也玩儿起了躲猫猫，至于躲在哪里，这些亚成体鸭也不知道。看着它们辛苦觅食，反反复复潜水也捉不到鱼儿，我的心中全是怜惜。
鸭子突遇食物短缺，这是亟待解决的问题。预案，启动应急预案，朴老师买来鲜活的泥鳅。当把泥鳅放入河水中，泥鳅遇见水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野鸭的食物，竟然在水中欢腾着。亚成体鸭似乎也有感知，纷纷低飞回到这里，发现了泥鳅，如同节日的盛宴。只见它们在水面上下快乐地迂回，捕到泥鳅的那一刻，激动地钻出水面，伸长脖颈，自豪地摇摇甩甩，一条泥鳅就这样被亚成体鸭折磨得晕晕乎乎，成了它们的美餐。
如果不借助望远镜注视水面，只能见到一圈圈涟漪在慢慢扩散，可以想象水下有鱼，可以想象明星鸭正在捉鱼，可以想象水下还有生灵……随着明星鸭的动作，水面由静到动，这些涟漪无疑给岸边的观察者带来了消遣和兴奋。原本守候在岸边是寂寞的，听着鸟鸣，听着风声，当看到各类野鸭游来，消除了寂寞，驱散了无聊。等候，期盼，只为远远看见那些无法交流，却又为之动心的鸭宝贝。
时光不负有心人，不经意间，礁石附近的水面涟漪套上涟漪，频率如同烟花投掷在水面，随之，一个个小精灵在水面追逐，瞬间，眼花缭乱，如同幻觉，却很真实。举起望远镜细细数来，一、二、三……二十只亚成体鸭，这可是超级宏大的场景。二十只亚成体鸭汇聚在一起，它们应该分属三个家庭或者四个家庭，汇聚在这里如同参加一场运动会。其中应该有鸭妈妈在，只因多，望远镜后面的眼睛无暇细细琢磨。它们这边捕鱼，那边争抢，每一只鸭子都是合格的运动员，没有教练指挥，没有课程约束，都在独自发挥自己的潜能。只可惜，这场运动会的解说词，我只能依靠目光去倾听，依靠望远镜去阅读，依靠想象去猜测。这一刻，目光与大脑同步在水面，连眨眼都不舍得，生怕眨眼的瞬间，错过这场运动会的精彩镜头。
一个人的兴奋点倾注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心。此时此刻，水面的明星鸭就是我关注的中心。小雨滴答，我却丝毫没有感知，这些亚成体鸭也毫无察觉，它们依然在水面游走、潜水、觅食。还有懒惰的家伙趴在礁石上熟睡。突然，水中的明星鸭“嗖”地一下从水面飞起，礁石上贪睡的家伙也随之扑腾入水，之后一起拉着一道晶莹的水线飞出水面，飞向上游。
端着望远镜查看，在礁石附近，不速之客水獭露着毛茸茸的脑袋在游走，中华秋沙鸭天敌的出现，打断了这场运动会。水下也是一个世界，它是野鸭的世界，它是鱼儿的世界，它是水獭的世界，还是很多我未曾见到的动物的世界。水獭调皮地游到这片水域搞起破坏，不知居心何在。是为了捕食，还是为了抢占风头？反正，我满心满眼都在偏爱明星鸭，水獭在我的心底自然被冠上了“捣蛋鬼”的恶名。
本来一个大家族的鸭群快乐地在水面上展示才艺，“捣蛋鬼”的出现，戛然终止了精彩画面。眼下，明星鸭不会再来这里。
内心隐隐有些焦急，有些失落，因为它们的翅膀渐渐硬了，要飞向远方了，至少今年逗留在这片水域的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我很珍惜每一次相见和相遇。每一次相见都有别样的收获，每一次别离都是期盼的开始。在认知和感知不断被刷新后，每一次的关注点不同，失望自然也迥然。不知不觉，我想到了成长，自己的成长，孩子的成长。长大了，离开父母，离开了家，就已标注翅膀硬了。如此想来，翅膀硬了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也是很残酷的现实，注定父母已经走向衰老，注定孩子要独立面对生活中的一切苦难，要承载家庭的重担，要肩负传宗接代。中华秋沙鸭也如此。刚刚在水中游玩的那群明星鸭，生活在这片水域，自由自在成长，无忧无虑生活，夏季该是它们生命中最快乐的光阴，迁徙离开后，它们将要面对未知的一切。
不知不觉，我的眼睛又是一阵发酸，感觉泪水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