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中惠子的自我觉醒

四、便利店中惠子的自我觉醒

小说中惠子虽然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安于在便利店的生活,也隐约明白在难过的时候去便利店能缓和情绪,但是就像她所说的“不知为何”,她并不知道原因何在,也没有认识到便利店对自己的人生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在惠子从便利店辞职,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后,依然是便利店让惠子明白了自己曾经对其依赖的原因所在,更唤醒了惠子掩藏在内心的自我。

离开便利店的一段时间,惠子觉得原本将自己充满的便利店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了,而自己也被世界抛弃,虽然身边的世俗生活中有很多声音,但脑海中只有一片寂静。在那两周里,惠子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道今天是周几、现在是几点,除了在白羽的命令下制作简历之外无所事事。虽然这段时间惠子身处自己的公寓,但却丝毫感受不到应该存在的家的归属感。从惠子的描述中不难看出,离开便利店意味着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和目标,惠子的心中只剩下迷茫。18年来便利店工作相当于她存在于世的最大的寄托,正是因为便利店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生活的意义。

就在惠子陷入混沌迷茫的时候,她重新见到了便利店,之前的一切迷茫便一扫而空了。与她前两周在公寓中浑浑噩噩、昼夜不分的状态完全不同,听到怀念很久的便利店的声音,惠子马上像条件反射一样开始了有关便利店的思考,看向时针,“快12点了,正是午高峰的时间”。惠子感觉身体里流动着便利店的声音,曾经离开的声音重新回归到她的身体,她仿佛能听到便利店的需要,相比理智不如说是一种本能。于是她的这种本能驱使着她开始整理便利店的货架,把商品重新摆放到合适的位置,嘴上也不停地指导着便利店店员,专业程度让这家便利店店员以为她是本社的职员。

然而,惠子认为她说的话不是自己想说的,只是在传递“天啓”[24]。“天啓”是指神和上帝对困境中的人的指引,而便利店给予了惠子生活的方向。惠子在小说的最后,在便利店里悟到了自己想要的生存方式——作为“便利店店员”而活着。她重新坚定了自己在便利店工作的决心,不管白羽如何大声地斥责她是个“怪物”,惠子依然置之不理,彻底摆脱了他的控制。虽然之前惠子担心的问题依然存在——年龄增加引起的体力下降、周遭人会反复追问为什么还在打工……,但是,就像惠子在面对白羽的指责却毫无动摇一样,她不再惧怕被世界视为异类或者被世界排除,因为惠子确定比起人类这个身份,她更应该是“便利店店员”这种动物,对自己的重新认知让她明白,作为便利店店员不需要关注人类需要遵守的准则。听着便利店的声音,惠子想起了当初在医院看到的自己刚出生的外甥,惠子感觉到了自己的重生,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全身的细胞都在响应便利店中的声音。最后,惠子看着便利店窗户中自己的倒影,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有存在意义的生物。潜藏在惠子内心深处的信仰终于被她自己挖掘了出来,惠子在便利店——这个常人眼中平平无奇的空间,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方式和自我存在的意义。

《人间便利店》的情节都是围绕着便利店——这一惠子心中的“神圣空间”而展开的。脱离了便利店,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外面,惠子都感觉不到生活的目标。她的安心与愉悦,都是与便利店捆绑在一起的。只有在便利店,惠子才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也只有在便利店,才让惠子认清自己的本质是“便利店店员”,让她下定决心挣脱世俗眼光的拘束,用便利店店员的身份与世界和谐共处。《人间便利店》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当代日本都市人寻觅自我空间和寻求自我生存意义,并以惠子的觉醒告知人们在自我神圣空间中保留个性的可能。

【注释】

[1]第155届芥川奖获奖作品,作者为村田沙耶香,中文版译者吴曦,湖南文艺出版社发行出版。

[2]日本小说家、随笔作家。1979年出生于日本千叶县。

[3]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13.

[4]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18.

[5]同上。

[6]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18-19.

[7]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21.

[8]米尔恰·伊利亚德(Mircea Eliade),西方著名宗教史家。

[9]米尔恰·伊利亚德著,王建光译,于2002年华夏出版社出版。

[10]米尔恰·伊利亚德.神圣与世俗.王建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1.

[11]米尔恰·伊利亚德.神圣与世俗.王建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4.

[12]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38-39.

[13]米尔恰·伊利亚德.神圣与世俗.王建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4.

[14]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59.

[15]米尔恰·伊利亚德.神圣与世俗.王建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4.

[16]米尔恰·伊利亚德.神圣与世俗.王建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7.

[17]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47.

[18]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87-88.

[19]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76.

[20]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49.

[21]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101.

[22]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28.

[23]村田沙耶香.人间便利店.吴曦,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127.

[24]村田沙耶香.コンビニ人間.東京:文藝春秋刊,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