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1945年勋伯格给格根海姆基金会秘书长亨利·阿伦·莫的两封信

亲爱的莫先生：

很久以来，我一直服务于格根海姆基金会，给那些有一定成果的奖金申请人写鉴定。但理事们并非都像那些期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份好鉴定的申请人那样，把我当作同等重要的权威。

今天，我要为自己提出申请，希望我的各项创造性工作能得到比他们过去对待我给别人写的鉴定以更多的信任。

也许您已经听说过，1944年9月13日我已满70岁。按规定，从这一天起我便离开洛杉矶加州大学音乐教授的职位。因我在职仅八年，今后每月只能领到38元退休金。靠这点钱，要养活妻子和三个孩子（分别为13岁、8岁和4岁）。

目前我还有私人学生，而且人数有继续增加的可能。但考虑到这样的事实，即我从事教学工作已近50年，在奥地利和德国时，我在最好的条件下只教最有天才的青年作曲家（只要想一想阿班·贝尔格、安东·韦伯恩、汉斯·艾斯勒等便已足够）；而在这里，我教的几乎都是初学的学生。虽然其中也不乏有才能和有前途者，但要教他们五六年，让他们真正掌握做一个艺术家必须具备的知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您能理解吗？在此情况下，我对教学已感到厌倦——至少暂时是这样。

我已经为我的学生付出许许多多，耗尽我的精力，牺牲我自己的志趣乃至放弃我自己的创造性工作。

我觉得，在我有生之年，我必须设法去完成至少是一部分多年以来等着我去做的工作。

我觉得，如果我不能完成至少是两部最大的音乐作品和两、三部理论著作的话，那么，我今生的工作便是不完整的。两部音乐作品是：

一、《摩西与亚伦》（三幕歌剧）。其中前两幕大约在13年前即1932年3月已完成，包括全部配器（演出时间约2小时20分）。

二、《雅各天梯》（为独唱、大型合唱队与大型管弦乐队而作的清唱剧）（译注：这两部作品的题材分别来自圣经《出埃及记》和《创世记》）。其中有一半已动笔，但许多只是提纲和草稿（演出时间约1小时45分）。

完成上述歌剧大约需占用6~9个月时间；而清唱剧则约需一年半到两年时间。

理论著作包括：

一、三卷对位教科书：

1.《初级练习》（译注：第一卷已于1963年由Faber出版社出版，定名为《对位初级练习》，伦纳德·斯坦校订并英译）。

2.《对位写作》

3.《巴赫之后诸大师音乐作品中的对位和准对位》

以上教程只完成其中的第一卷，另两卷只有提纲和一些谱例，全部完成约需两年时间，但大部分可在创作之余进行。

二、教科书：《和声的结构功能》

该书对未来的作曲家十分重要。可用数月完成。

三、教科书：《作曲基本原理》（4~5年前已作第三次修改）或另一本有关配器的教科书，该书的大纲可追溯到1917年。

我需要申请一笔“格根海姆”奖金，以便能将我的全部时间（至少是绝大部分时间）用来从事上述工作，而尽可能地放弃任何教学和别的使我分心的活动所得到的收入。

不知是否还需要按规定格式另写一份专门的申请书，或者这封信即已足够？若需要，请惠赐有关表格并给我提供必要的信息。

我期待着您的充分理解的回音。（注：勋伯格的申请终于遭到拒绝。信中提到的各项计划，最后完成的只有《和声的结构功能》）

您忠诚的阿诺德·勋伯格
1945年1月22日于洛杉矶

亲爱的莫先生：

近日离家外出，来信迟复为歉！

我没有理由改变我对安尼斯·弗莱汉先生的天才的看法，虽然没有机会看到他最近的作品。

对我来说，我似乎会象当初一样热情地去推荐一位“格根海姆”奖金获得者的。他依然需要这种支持，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在这个国家里，没有一个严肃音乐作曲家是可以靠他的艺术来过生活的。只有通俗音乐作曲家才有这种本事，可惜那不是艺术。

您最忠实的阿诺德·勋伯格
1945年2月22日于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