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诗效玉川子作

元和庚寅斗插子，月十四日三更中。森森万木夜僵立，寒气奰顽无风。月形如白盘，完完上天东。忽然有物来噉之，不知是何虫？如何至神物，遭此狼狈凶？星如摋沙出，攒集争强雄。油灯不照席，是夕吐焰如长虹。玉川子涕泗，下中庭独行。念此日月者。为天之眼睛。此犹不自保，吾道何由行？尝闻古老言，疑是虾蟆精。径圆千里纳女腹，何处养女百丑形？杷沙脚手钝，谁使女解缘青冥？黄帝有四目，帝舜重其明。今天只两目，何故许食使偏盲？尧呼大水浸十日，不惜万国赤子鱼头生。女于此时若食日，虽食八九无馋名。赤龙黑乌烧口热，翎鬣倒侧相搪撑。婪酣大肚遭一饱，饥肠彻死无由鸣。后时食月罪当死，天罗磕币何处逃女刑？玉川子立于庭而言曰：地行贱臣仝，再拜敢告上天公。臣有一寸刃，可刳凶蟆肠。无梯可上天，天阶无由有臣踪。寄牋东南风，天门西北祈风通。丁宁附耳莫漏泄，薄命正值飞廉慵。东方青色龙，牙角何呀呀？从官百余座，嚼啜烦官家。月蚀女不知，安用为龙窟天河？赤鸟司南方，尾秃翅觰沙。月蚀于女头，女口开呀呀。虾蟆掠女两吻过，忍学省事不以女觜啄虾蟆？于菟蹲于西，旗旄卫毵觰。既从白帝祠，又食于蜡礼有加。忍令月被恶物食，枉于女口插齿牙？乌龟怯奸怕寒，缩颈以壳自遮。终令夸蛾抉女出，卜币烧锥钻灼满板如星罗。此外内外官，琐细不足科。臣请悉扫除，慎勿许语令啾哗。并光全耀归我月，盲眼镜净无纤瑕。弊蛙拘送主府官，帝箸下腹尝其皤。依前使兔操杵臼，玉阶桂树闲婆娑。恒娥还宫室，太阳有室家。天虽高，耳属地。感臣赤心，使臣知意。虽无明言，潜喻厥旨。有气有形，皆吾赤子。虽忿大伤，忍杀孩稚？还女月明，安行于次。尽释众罪，以蛙碟死。

【译文】

元和庚寅年（810）十一月十四日三更时分，北斗星正指向子时。千树万木森然僵立在深夜中，寒气凛冽，而没有一丝风。月亮象一个白色的盘子一样，圆圆地升到了天的东方。忽然之间有东西来吞噬它，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不知道为什么月亮这样至为神灵的东西，会遭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凶险。天上的星星象沙子撤出一样，聚集在天空炫耀着光芒。油灯的光很黯淡而照不到席子，可是那天晚上却吐出象长虹一般的光焰来。玉川子为此而涕泪交流，走下中庭独自徘徊。想起这太阳和月亮，都是天的眼睛。现在连月亮都不能被保住，那么人生的大道怎能被贯彻？曾经听古老的传说，怀疑那吞蚀月亮的东西是虾蟆精。日月的圆径有千里，将你纳入腹中，但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丑陋的形体来呢？象你这样爬沙爬土的手脚都很迟钝，是谁让你攀援上青苍的天空呢？黄帝有四个眼睛，虞舜的眼睛是重瞳。现在天只有日月两只眼睛，为什么允许他吃掉一个使天变成了偏盲呢？唐尧的时候曾经发大水来淹没十个太阳，并不惜使万国的子民淹在水中长出鱼头来。如果你在那个时候吞食太阳，即使吃掉八、九个太阳，也不会得到贪馋的恶名。红色的驾车之龙和黑色的金乌会将你的嘴烤熟，羽翎和龙鬣因为天热都竖起来了，互相支撑着。你那贪婪酣畅的大肚因吃了太阳而大饱，饥饿的肚肠因之被塞死，让你都没法叫出声来。错过了那个时期你想要吞吃月亮，就罪该万死了，天上的罗网四周如石头一般包围着你，看你如何逃得了惩罚！玉川子站立在庭院中向天说道：我是在地下行走的微贱之臣卢仝，如今再拜而上告于天公，我手里有一寸的刀刃，可以剖开这凶恶的虾蟆肚肠。但我没有梯子可通到天上，所以天上的台阶也不可能有我的踪迹。我通过东南风寄封信笺给上天，希望风能将信通到天的西北门去。我附耳再三叮嘱不要漏泄机密，只可惜命运是那么悲惨，正好碰到了风师飞廉懒得没有鼓起大风。东方那青色的龙啊，你的牙角威风凛凛，在座的从官有一百多，他们饮食着天子的俸禄。现在在你的头顶出现了月蚀你却还不知道，那何必还称龙而穴居在天河之中？赤鸟司职于南方，尾秃而双翅开张。现在月蚀出现在你的头顶，你只是张口呀呀地鸣叫。虾蟆精从你的嘴边掠过，你却学着省事的办法而不用你的嘴去啄虾蟆。于菟蹲伏在西方，旗旄护卫而猎猎长扬，既然你享受白帝的祭祠，又享食蜡祀而宠礼有加。怎么会忍心看着月亮被恶物吞噬，真是枉费了在你的口中插满牙齿。北方的乌龟怕冷也怕奸，缩着头以龟壳护着自己的身体。总有一天会让夸蛾将你抉出来，让卜师在你的甲壳上烧锥钻灼象星罗棋布一样。除此之外的各种官吏，都是猥琐细小不值考核。我请求把他们都扫除干净，不允许他们啰里啰嗦。将所有的光耀都归拢到月亮上来。使天上的盲眼清晰如镜没有一点纤小的瑕疵。把那只虾蟆精拘送到主管饮食的官员那儿，让天帝用筷子捡他下腹的白肉吃。仍然象过去一样使玉免拿着杵捣臼，使玉阶上的桂树依旧婆娑多姿。这样嫦娥就又可以回到月宫，太阳也依旧有了室家。天虽然很高，我的耳朵也只能俯在地上倾听，但我知道上天受到了我赤心的感动，让我了解了上天的旨意。虽然没有明白地说出他的意思，但我却可默默地明白其旨意。我们这些人间的赤子都有气有形。月亮虽然遭到了巨大伤害，但怎忍心使地上的孩稚也遭杀戮？所以上天又将明亮的月光还给了人间，让月亮继续在它的轨道中运行。将众人的罪过也都开释，而虾蟆却被严刑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