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赠张十八

中虚得暴下，避冷卧北窗，不蹋晓鼓朝，安眠听逢逄。籍也处闾里，抱能未施邦，文章自娱戏，金石日击撞，龙文百斛鼎，笔力可独扛。谈舌久不掉，非君亮谁双？扶几导之言，曲节初，半涂喜开凿，派别失大江。吾欲盈其气，不令见麾幢，牛羊满田野，解練束空杠。倾樽与斟酌，四壁堆甖缸，玄帷隔雪风，照钉明釭。夜阑纵捭阖，哆口疏眉厖，势侔高阳翁，坐约齐横降。连日挟所有，形躯顿胮肛。将归乃徐谓，子言得无哤？回军与角逐，斫树收穷庞。雌声吐款要，酒壶缀羊腔，君乃昆仑渠，籍乃岭头泷，譬如蚁垤微，讵可陵崆胮，幸愿终赠之，斩拔枿与桩，从此识归处，东流水淙淙。

【译文】

我因为腹中不适而暴泻，害怕寒冷而躺卧在家中养病。用不着听着早晨的鼓声去上朝，所以我可以听着逄逄的鼓点安卧床上。张籍这时正好也在闾里居住，怀抱经邦济世的才能而尚未得到施展。每天写些诗文以自娱乐，就象金石之声每天都在激荡之中一样。他文章的气势就象一只百斛大的龙纹鼎，他的笔力可以一人独自扛起。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谈天论地了，如果没有你，谁又可以作我谈话的对手呢？我依靠着炕几开始引导着他开口，在曲曲折折的谈话中，我开始向他发难。我很高兴谈到一半时他就象开凿了的河道一样，长篇大论滔滔而来。但话题一多，长江九派，竟忘记了源头何在。我想让他增加谈论的兴味，不去驳斥他，就象不让他看见我反击的旗帜一样，到处展开疑阵，象把牛羊到处布满在田野上，并且解下了旗帜而只留旗杆。倒空了酒樽为他斟酌，四周都放满了酒缸，我用黑色的窗帘隔开了户外的风雪，点亮了明灯照着我们的酒桌。到了夜深之际他的议论仍然是纵横捭阖，嘴唇张开而疏眉杂乱，气势就象高阳翁郦生一样，游说而使田横投降。他连日来将所有的话都谈出来了，把自身的身体也累垮了。等到他要回去的时候，我才慢悠悠地对他说：你的谈论是不是有些太复杂了？于是我回军奋杀与他辩论起来，就象当年孙膑斫树降服庞涓一样。于是他声调也软下来，拎着酒壶说起了绵弱的羊腔：你是昆仑山上的水源，我只是岭头上的泷水支流而已。就好象蚂蚁一般的土垤，哪里能与你崔嵬的高山相比呢？幸亏你最终还是对我有所赐教，斩断了我的枝枒，使我从此认清了大道的归处，可以奔流向东而淙淙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