罥马索

题宗室孚伯兰世丈《蹇驴破帽图》［1］

莽风尘，一领缁衣化为素［2］。鞭丝欲整，斜阳墙角年年路。桃花千片，萍花几瓣，弹指光阴伤心句。算酒边、歌者车前，驺卒［3］平生有知遇。

归去。宗臣蕉萃，郎官磊落，两种情怀画图补［4］。更写三间金铃馆，丈所居曰十万金铃馆。谱出笛愁琴语。天涯老矣，附骥无心［5］，翻觉纷纷青蝇［6］苦。笑问君、近来何事？曾否探春海棠圃［7］。极乐寺，海棠最盛，几时并载赏之。

【注】

［1］宗室孚伯兰世丈：即孚馨（1832—？），字伯兰，礼亲王代善后裔，任侍卫或銮舆卫，户部司官，晚年浮沉郎省，境遇艰苦，后归家以课子自足。父为宗室灵杰，曾任两浙都转盐运使，参纂《两浙盐法续纂备考》［同治十三年（1874）刊本］。有子宝淇、宝瑶、宝瑛。梁鼎芬、梁于渭曾在光绪丁亥（1887）七月为孚馨绘《秋镫课儿图》。有孚馨自识，感慨至深。王颂蔚、文廷式、志锐、袁昶四人题诗其后。王颂蔚《书伯兰员外孚馨诗集后》诗：“帝室雅才刘子政，郎官俊望柳耆卿。江山奇气归吟笔，丝竹中年写至情。”杨钟羲《雪桥诗话余集》卷八载：“宗室伯兰户部孚馨，为蔚生按察灵杰子，善绘事，尝戏画一驴一车一奴星作趋曹之状，意态栩栩，剧可笑。”蹇驴破帽：蹇驴，跛蹇驽弱的驴子；破帽，破旧之帽。宋苏轼《续〈丽人行〉并引·李仲谋家有周昉画背面欠伸内人，极精，戏作此诗》：“杜陵饥客眼长寒，蹇驴破帽随金鞍。”宋刘过《水调歌头》词：“达则牙旗金甲，穷则蹇驴破帽，莫作两般看。”

［2］“莽风尘”二句：谓广阔无边的风尘，一领黑衣化为白衣。晋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之一：“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此处反用其意，暗喻京城不良风气多，而孚馨的人格却是高尚的。

［3］驺卒：掌管车马的差役，泛指社会地位低下的仆役。《南齐书·王融传》：“车前无八驺卒，何得称为丈夫！”此处谓宗室孚馨官职低，未被重视。《秋镫课儿图》自识：“仆以斑白之年浮沉郎省，不克腾趠，以续我家声。”

［4］“宗臣蕉萃”三句：谓宗室孚馨甘于清贫、胸怀磊落，故作《蹇驴破帽图》以表达这些情怀。《秋镫课儿图》自识：“日西易暮，境复荼苦已矣！其谓之何？乃疑我多积者，此视赀郎，爱我狂诞者，又誉为柳七。仆奚有以副人，言哉此者，效职金曹，劳俗交剧，衣缁汗雨，休沐无间，通人达士，所指为苦况者，备尝之矣。”

［5］附骥无心：附骥，亦作“附骥尾”“附骥蝇”。蚊蝇附在马的尾巴上，可使马远行千里。喻依附先辈或名人之后而成名，常用作自谦之词。典源《史记·伯夷列传》：“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司马贞索引：“苍蝇附骥尾而致千里，以譬颜回因孔子而名彰也。”无心，指无意，没有打算。此句谓孚馨无意依附先辈而有宗室之名，以赀为郎。

［6］青蝇：苍蝇。蝇色黑，故称。喻谗人和害贤之人。《诗·小雅·青蝇》：“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郑玄笺：“兴者，蝇之为虫，污白使黑，污黑使白，喻佞人变乱善恶也。”

［7］海棠圃：此指北京极乐寺的海棠。词人向孚馨发出邀请：几时同车赏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