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达尔卡纳尔

瓜达尔卡纳尔

由于麦克阿瑟和尼米兹两位将军同样都希望能利用中途岛的胜利,以使在太平洋的作战迅速转守为攻,因此瓜达尔卡纳尔战役遂成为其自然发展的结果。他们的愿望也分别受到在华盛顿的上级马歇尔和金恩的支持,不过其条件却是这种攻势必须与美英两国共同协议的大战略相配合,那就是“首先击败德国”的构想,对于任何提早的反攻来说,惟一可行的领域即为西南太平洋,这也是一致同意的。但同时也非常自然的,究竟应由谁来指导和指挥这次反攻的问题,却不免引起争论。现在由于敌人在中太平洋,对于夏威夷群岛的压力不仅减轻而且已经消除,所以海军对于这个本质为两栖性的作战,当然非常希望能充分表现其能力。仅仅是非常勉强的,金恩才同意接受“先击败德国”的大战略构想和为了这个目的而在英国增建美国兵力的政策。在1942年,由于英国人反对提早发动越过海峡的攻击,遂使马歇尔反过来想对太平洋方面的作战予以第一优先,金恩对于这种观点的转变大为高兴,虽然那不过只是暂时性的昙花一现而已——因为罗斯福总统是不可能赞成对政策作这样肯定的改变。

但是,当有关在西南太平洋地区转守为攻的问题达成协议之后,至于由谁负责指挥的辩论也就立即尖锐化,在6月底是最为激烈。结果又还是一种折衷的解决,那是由马歇尔所提出,而在7月2日用参谋首长联席会议指令的形式来发布的。这个攻势被分为三个阶段来执行。第一个阶段为占领圣克鲁斯群岛(Santa Cruz)和所罗门群岛的东部,尤其是图拉吉和瓜达尔卡纳尔。为了这个目的,陆海军的境界线也要移动,以便使这个地区落在尼米兹的辖区内,所以这个攻势的第一阶段自然由尼米兹负责指导。第二阶段为攻占所罗门群岛的其余部分,以及新几内亚的海岸直到胡翁半岛(Huon Peninsula)为止,即刚刚超过莱城的地区。第三阶段为攻占日本人在西南太平洋的主要基地腊包尔,以及俾斯麦群岛的其余部分。这两个阶段在修改了境界线之后,也就都落入麦克阿瑟的指导之下。

此种折衷的计划使麦克阿瑟深感不满,自从中途岛胜利之后,他就主张对腊包尔发动一个迅速和大规模的攻击,他深信他能够很快地攻克该地,并连同俾斯麦群岛的其余部分在内,而把日本人赶回特鲁克(位于700英里外的加罗林群岛中)。但他却认清了不可能获得所要的兵力——除了他现在所有的3个步兵师以外,再加1个海军陆战师和2艘航空母舰——所以他也只好同意采取这种折衷性的三阶段计划。结果其完成的时间,又比这些领袖人物中任何一位所料想的都还要长。

就攻占所罗门东部的部分而言,正像在巴布亚的情形一样,联军的计划在尚未发动前就为日本人的抢先行动所阻。7月5日,据侦察机的报告,日本人已经把一些部队从图拉吉调到附近另一较大的岛屿——也就是瓜达尔卡纳尔(90英里长和25英里宽),并且已在隆加岬(Lunga Point)建筑一个机场,以后它就被美军称为“汉德森机场”(Henderson Field)。以那里为基地,日本轰炸机将构成一种显著的威胁,所以也就促使美国方面对战略立即再作检讨,一开始就使瓜达尔卡纳尔岛成为一个主要的目标。这个岛以森林密布的山地为其背脊,加上多雨和不卫生的气候,对于任何作战而言,都不是一个有利的目标。

在尼米兹之下,对于这个作战的全盘战略指导,是由这个地区的司令葛美里中将(Vice-Admiral Robert L.Ghormley)负总责,而由弗莱彻少将负战术指挥之责——他同时也控制着以“企业”号、“萨拉托加”号(Saratoga)和“黄蜂”号(Wasp)3艘航舰所分别组成的3个掩护部队群。至于陆上基地的空中支援,则分别来自莫尔兹比港、昆士兰和其他若干岛上的机场。登陆部队由范德格里夫特少将(Major-General Alexander A.Vandegrift)指挥,包括第一陆战师和第二陆战师的一个团,共约19000人,分乘19艘运输船,再加上护航军舰。当这支庞大的舰队接近海岸时,看不见岛上任何敌人的踪迹,8月7日清晨海空火力开始轰炸,部队于9时登陆。到黄昏时,在岸上已有11000名陆战队官兵,在次日上午占领了机场,那是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在瓜达尔卡纳尔岛上本来共有2200名日军,但大部分都是建筑工人,现在都已经逃入丛林中。在图拉吉有日军1500人,曾作较顽强的抵抗,直到第二天黄昏时,才被在那里登陆的6000名美国陆战队所肃清。

日本人的反应亦来得非常迅速——而最可笑的是由于情报的错误,日本人相信美军登陆的人数很少(只相当于其实际人数的一个零头),所以反应也就来得更快。他们并不准备作一次适当的攻击,而只是把兵力零星地投入和逐次地增援。结果尽管双方都想像是进行一次迅速的攻击和反击,但实际上却发展成一种拖延的作战。

不过,日本海军的护航部队却比较强大,他们的一再前进也就产生了一连串的重大海军冲突。其中的第一次,对美国人而言也是最糟的一次,即所谓萨沃岛(Savo)会战,那是靠近瓜达尔卡纳尔西北岸的一个小岛。8月7日黄昏,日军在腊包尔的第八舰队司令三川中将,集中了一支5艘重型巡洋舰和2艘轻型航空母舰的兵力驶往瓜达尔卡纳尔。次日偷偷地溜进了所罗门群岛两行岛链间的狭窄水域,即所谓“狭缝”(slot)地区。在黄昏时就接近了萨沃岛——而恰好在这个时候,弗莱彻已经命令美国航空母舰撤退,因为它们的燃料和战斗机都急待补充。虽然联军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在夜间也采取了戒备的措施,但合作和瞭望的工夫都很差。在凌晨的时候,三川的部队先后使其南北两群岛都受到了奇袭,在一个小时之内,它又迅速退回“狭缝”里。结果美军的5艘重型巡洋舰有4艘沉没或正在下沉中,而另1艘也受重伤——真是所谓全军覆没——而三川的部队几乎完全没有受任何损伤。

使日本人大受其利的因素有:他们对夜战的优良技巧,优秀的光学仪器,尤其是24英寸的“长枪”(Long Lance)鱼雷。这是美国海军在战争中所遭遇到的一次最恶劣的失败。对于美军而言可以说是非常的侥幸,三川在完成其任务之后,并未进一步去摧毁停在隆加泊地那些毫无防御能力的运兵舰和补给船——因为不知道美军的航空母舰已经撤走,以为如果不迅速退回到“狭缝”中比较有掩蔽的位置,则天明之后可能会受到空中的攻击。此外,三川也不知道美国人对瓜达尔卡纳尔的登陆具有那样巨大的规模。所以对于一位指挥官的优劣是必须根据其作决定时所获得的情报来判断。

当天下午,为了避免再度的攻击,美国海军的剩余部分遂向南撤退,尽管陆战队的补给品(粮食和弹药)还有一小半尚未卸载。于是部队的口粮减为一天两餐,而在以后的两个星期内,陆战部队也都是处于完全孤立的地位——既无海军的支援,复无空中的掩护。直到8月20日才有第一个中队的陆战队飞机到达,韩德逊机场方开始启用。即令如此,这样的空中掩护也还是极为有限。

日本人之所以错过机会,其主因还是由于他们对已在瓜达尔卡纳尔登陆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兵力始终估计过低——估计只有2000人,并假定只要用6000人的兵力即足以击败他们而收复该岛。于是他们派了两个先遣支队,共1500人,用驱逐舰载运,在8月18日,分别在隆加岬的东西两侧登陆。这些部队一登陆之后就立即进攻,而并不等候其后续部队的到达,结果就立即为美国陆战队所歼灭。后续的部队——也只有2000人——于19日从腊包尔启程。虽然兵力很小,但却有强大的海军支援——这又是在中途岛所曾经用过的老办法,用登陆为饵以引诱美国舰队进入陷阱。这次前进以轻型航空母舰“龙骧”号为前导,其本身也是香饵的一部分,接着后面就是近藤中将所指挥的2艘战斗舰和3艘巡洋舰,在它们的后面则为南云中将所指挥的舰队航舰“翔鹤”号及“瑞鹤”号。

这次诱敌计划导致了所谓东所罗门会战,但美军却并未如日军所愿的被引入陷阱。因为葛美里中将对于它们的接近,从“海岸监视哨”方面已经获得了适时的警告——“海岸监视哨”这个组织是由澳洲海军情报军官和当地的农夫所组成,分布在各小岛上,对于情报搜集颇有贡献。他把3支海军特遣部队集中在瓜达尔卡纳尔的东南方海域,那也就是以“企业”号、“萨拉托加”号和“黄蜂”号3艘航空母舰为基干。24日上午,日军航舰“龙骧”号首被发现,到下午即为美国航舰上的飞机所击沉。此时,2艘日本舰队航舰也已被发现,所以日军飞机来袭时,美国航舰上的全部战斗机早已升空备战,结果把来袭的80架日机击落了70架,而自己则仅损失17架。惟一受到比较严重创伤的舰只即为“企业”号。在此次不具有决定性的会战之后,日本舰队遂乘黑夜逃走,而美国的舰队也是一样。

在这次无效的海军努力之后,遂有一个休止的段落,不过在陆上则为例外——因为在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的微弱日军部队,正在汉德森机场作无效的进攻。每次都被美军所击退,又因为他们是如此死拼到底,所以几乎总是全部被歼灭。但是他们又不断地获得补充,分成小队的援军,由驱逐舰很规律地按时送达——所以美国人戏称之为“东京快车”(Tokyo Express)。因此岛上的日军数量仍在不断地增加,到9月初又有6000人正在向该岛输送。在9月13日的夜间,这支部队对美国陆战队的阵地发动了猛烈的攻击——这个阵地因此而获得了“血岭”(Bloody Ridge)的命名——但是所有的攻击终于还是被击退,日军损失超过1200人。

不过此时,在该地区中的美国海军部队已经元气大伤,因为2艘航空母舰“萨拉托加”号和“黄蜂”号都受到日本潜艇的攻击——前者重伤而后者沉没。由于“企业”号尚在修理,所以现在只剩下1艘“大黄蜂”号可以提供空中掩护。

在前次日军企图重占瓜达尔卡纳尔失败之后,日本帝国大本营曾在9月18日颁布一道新训令,把这个战役的优先次序列在新几内亚之前。但日本人对于在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的美国陆战队兵力还是继续估计过低,认为最多不会超过7500人,照这样计算,他们相信派遣1个师的兵力,再加上联合舰队的协力,即足以达成任务。第一批增援的先期海军行动,又导致了在瓜达尔卡纳尔海岸附近的另一次海战。这次会战发生在10月11日的夜间,被称为埃斯佩兰斯角(Cape Esperance)会战。双方损失都不重,但平均说来是对美国人比较有利——所以对于士气可以产生振奋作用,不过乘着这次海战,日本已经使其援军完成登陆,使其兵力总数达到22000人。同时,美军的兵力也已增到23000人——在图拉吉岛上还另有4500人。

尽管如此,对美军而言10月中旬仍然是这个战役的最紧急阶段,尤其是2艘日本战斗舰曾用巨炮猛轰汉德森机场,使储存的燃料发生大火,并把机场上的90架陆战队飞机击毁了48架,只剩下42架——而同时也迫使美国陆军的重型轰炸机飞回新赫布里底(New Hebrides)群岛。日本飞机的不断轰炸虽是一种痛苦,但使美军人力消耗得最厉害的还是湿热的气候和不良的食物。

日本人受到倾盆大雨和浓密森林的一再耽搁,其陆上攻势终于在10月24日发动。主力攻击是在南面,但美国陆战队据守着非常坚强的防御阵地,而他们的炮兵也运用得非常良好。日军终被击退,其损失达数千人,而美国方面却只有几百人。到了10月26日,日军被迫撤退,留下死尸约2000具。

此时,在山本统率下的联合舰队也来到了所罗门群岛的东北方水域,正在等候陆军攻占汉德森机场的好消息。他的兵力有2艘舰队航空母舰、2艘轻型航空母舰、4艘战斗舰、14艘巡洋舰、44艘驱逐舰。而在美国方面,尽管已有新战斗舰“南达科他”号(South Dakota)和几艘巡洋舰来到,但全部海军实力却仅及日方的一半。以战斗舰而论则为1对4。但修复的“企业”号已前来增援“大黄蜂”号,从近代海军的观点来看,这却是较为重要的。海尔赛已奉派代替过度疲劳的葛美里,同时他也带来了新的朝气。10月26日,2支舰队开始冲突,此即所谓“圣克鲁斯群岛会战”,这次战斗又是再度受到双方空中行动的支配。“大黄蜂”号被击沉,“企业”号负伤。日军方面,航舰“翔鹤”号和轻型航舰“瑞凤”号均受重伤。双方的舰队在27日均退出战场。以飞机损失而言,则日军方面远较惨重——70架飞机没有回航,而在以此次会战为顶点的10天内,一共损失了200架飞机,此外从8月最后一个星期算起,他们一共损失了300架。美国人不久又获得200多架新机的增援,还有陆战第二师的其余部分以及一个陆军师的一部分。

尽管如此,日本人也已同时获得足够的增援,使他们可以作继续的努力——一方面是受到荣誉心的驱使,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对敌方损失作了过分乐观的估计,这些努力遂导致两次冲突,合称为“瓜达尔卡纳尔海战”。

第一次冲突是发生在11月12日(星期五)的清晨,虽然为时只有半小时之久,但美国方面有2艘巡洋舰被击沉,而日本的战舰“比睿”号也受到了重伤,并于次日沉没——这是日本方面在此战争中所丧失的第一艘战舰。

这次海战的第二部分是发生于11月14日的夜间,11000名日本援军从海上运往瓜达尔卡纳尔,由骁勇不屈的田中少将所领的大批驱逐舰护航,并由近藤的重型军舰担任掩护。在美军截击之下7艘运输船中途沉没,其他4艘虽能到达瓜达尔卡纳尔,但在次日上午又为空中攻击所击毁,所以一共只有4000人能够登陆,连同极少量的紧急补给在内。

在这次海战中,美国驱逐舰的损失很重,但近藤所剩下的1艘战斗舰“雾岛”号也被击伤。在午夜时,装有雷达控制炮火的美国新战斗舰“华盛顿”号,在8400码的射程开火,其火力是如此地精确和猛烈,在7分钟之内就使“雾岛”号丧失了行动能力,不久即告沉没。

此时,在陆上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以及其他的部队,在获得补给上的优势之后,现在也就开始反守为攻,正在扩张他们的滩头阵地。到了11月底,美国在岛上的空军实力增加到飞机188架,所以日本人已经不再敢用行动缓慢的运输船队来运送增援或补给。在12月间,兵员与补给都只能依赖潜艇输送,其数量简直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

日本海军已经损失惨重,所以其首脑们力主放弃瓜达尔卡纳尔,但陆军首脑们由于在腊包尔已经集中了5万人的部队,所以仍希望找机会把他们送往该岛增援——在那里他们也已经有了25000人。不过此时,美国人也早已增强他们的实力,到1943年1月7日,总数已超过5万人,而且补给状况极为良好。反之,日本人的口粮却已经减到正常量的1/3,饥饿和疟疾已经使他们变得极为软弱,因此也就不可能再采取攻势——尽管在防御中它还在继续作顽强的抵抗。

所以在1月4日,日本大本营遂不得不面对现实,命令岛上的残部逐步撤出。因为不知道已有这个决定,美国人在推进时仍然是非常地谨慎,所以日本人得乘机把部队分为三批撤退,从2月1日夜间开始,到2月7日夜间完成——在全部过程中仅损失了1艘驱逐舰。

不过总结算起来,在瓜达尔卡纳尔的长期苦斗,对于日本人实为一次非常严重的失败。它已经丧失大约25000人,包括死于饥饿和疾病的9000人在内,而美国人的损失则要小得多。更糟的是它至少已经损失了600架飞机,连同其有训练的人员在内。同时,美国在所有各方面的实力都继续增高,因为其人力和工业的动员正在加速的推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