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连动式的个性特征

一、《儿女英雄传》连动式的个性特征

1.连动式中的动词不一定具有相同的时态取值,连动式中的动词可以有各自单独的时间修饰语

通过对《儿女英雄传》连动式进行考察,我们发现,《儿女英雄传》连动式中的动词通常具有相同的时态取值,但也有少数连动式中的动词具有不同的时态取值。连动式中的动词通常不会有各自单独的时间修饰语,但也存在少数特殊用例,主要涉及时间副词“要”“待”的问题,如:

(a)便把汉王的太公俘了去,举火待烹,却特特的着人知会他,作个挟制。(《儿女英雄传》首回)

(b)才点灯,便放下号帘,靠了包袱待睡。(《儿女英雄传》第34回)

(c)他不觉一阵寒噤,连打了两个呵欠,一时困倦起来,支不住,便伏在手下那本卷子上待睡。(《儿女英雄传》第35回)

例(a)连动式“举火待烹”中,“待”单独修饰其后的动词“烹”,表过去将来时,而前面的“举火”为一般过去时。例(b)连动式“靠了包袱待睡”中,“待”单独修饰其后的动词“睡”,表过去将来时,而前面的“靠了包袱”为过去完成时。例(c)连动式“伏在手下那本卷子上待睡”中,“待”单独修饰其后的动词“睡”,表过去将来时,而前面的“伏在手下那本卷子上”为过去进行时。

2.连动式中如果只有一个人称、时态、语气或否定标志,其不一定出现在边缘位置

通过考察人称、时态、语气和否定标志这四个要素在《儿女英雄传》连动式中的位置,我们发现,《儿女英雄传》连动式在上述要素方面均体现出自身的个性特征,具体情况如下。

(1)人称标志

在人称标志方面,如果连动式中只有一个人称标志,在《儿女英雄传》连动式中,人称代词既可以出现在边缘位置,即第一个动词之前或最后一个动词之后,也可以出现在核心位置,即第一个动词之后。

(a)安公子再三的不肯,道:“姐姐,你难道不留些使?”(《儿女英雄传》第10回)

(b)公子此时只望他快些出去,连忙拿出一吊钱,掳了几十给他。(《儿女英雄传》第4回)

(c)这里礼节已毕,金、玉姊妹两个便回明婆婆,带他到舅太太那边行了礼,还要过张亲家太太那里去。(《儿女英雄传》第40回)

(d)华忠道:“老爷找他有甚么话说?” (《儿女英雄传》第14回)

例(a)中,第二人称代词“你”出现在边缘位置,位于第一个动词前。例(b)中,第三人称代词“他”也出现在边缘位置,位于最后一个动词之后。但例(c)和例(d)中,第三人称代词“他”并没有出现在边缘位置,而是位于第一个动词之后,处于核心位置。汉语中人称代词的主格和宾格形式相同,相对英语而言,没有严格的人称一致表达法。

除了人称代词直接充当连动式中的主语或宾语成分这种情况之外,当人称代词充当连动式中介宾短语的宾语成分时,同样既可以出现在边缘位置,也可以出现在核心位置。

(e)何况这位姑娘守身若玉,励志如冰,便说身入空门,又那里给他找荣国府送进栊翠庵,让他作“槛外人”去呢? (《儿女英雄传》第23回)

(f)连忙起身给他道喜,说道:“这实在要算个非常喜事!”(《儿女英雄传》第39回)

例(e)连动式“又那里给他找荣国府送进栊翠庵”中,介宾短语“给他”充当连动式的状语成分,此时人称代词“他”位于第一个动词之前,处于边缘位置。例(f)中连动式“连忙起身给他道喜”中,介宾短语“给他”充当第二个连动项的状语成分,此时人称代词“他”位于第一个动词之后、第二个动词之前,处于核心位置。汉语状语成分的句法位置灵活,汉语介宾短语充当状语成分既可以出现在句首或句尾,也可以出现在句中,而英语中介宾短语充当状语成分通常出现在句首或句尾的边缘位置。

(2)时态标志

在时态标志方面,《儿女英雄传》连动式中的时态标志既可以出现在连动式中第一个动词前,也可以出现在连动式其他动词之前,对此前文已有论述,因此不再赘述。

(3)语气标志

在语气标志方面,汉语的语气表达方式丰富多样,在《儿女英雄传》连动式中,如果只有一个语气标志,它既可以出现在边缘位置,也可以出现在中间位置。

汉语的语气表达有多种方式,如果从语气副词、语气词和动词重叠这三个方面来看《儿女英雄传》连动式中语气标志的位置问题,就会发现《儿女英雄传》连动式中语气词和语气副词处于边缘位置,但动词重叠表语气则位于连动式的核心位置。语气词一般位于连动式末尾,语气副词一般位于连动式前部,具体用例如下。

(a)两个和尚也帮着搭那驮子,搭下来往地下一放,觉得斤两沉重,那瘦的和尚向着那秃子丢了个眼色,道:“你告诉当家的一声儿,出来招呼客呀!”那秃子会意,应了一声。(《儿女英雄传》第5回)

(b)十三妹说道:“这么大人了,要撒尿倒底说呀,怎么憋着不言语呢!”(《儿女英雄传》第9回)

(c)我只纳闷儿,怎么状元夫人到了北京城,也下戏馆子串座儿呢?(《儿女英雄传》第32回)

(d)老爷道:“这却不要怪他,你这问法本叫作‘问道于盲’。找个铺户人家问问罢。”(《儿女英雄传》第14回)

(e)因说:“你也过来见见姨奶奶。”(《儿女英雄传》第15回)

例(a)连动式“出来招呼客呀”中,语气词“呀”位于连动式末尾,表祈使语气。例(b)连动式“怎么憋着不言语呢”中,语气副词“怎么”位于连动式最前部,语气词“呢”位于连动式末尾,两种语气表达方式相结合,表反问语气。例(c)连动式“下戏馆子串座儿呢”中,语气词“呢”位于连动式末尾,与句中的语气副词“怎么”一起表达疑问的语气。例(d)连动式“找个铺户人家问问罢”中,动词重叠式“问问”位于连动式的核心位置,语气词“罢”位于连动式末尾,分别表舒缓和祈使的语气。例(e)连动式“你也过来见见姨奶奶”中,动词重叠式“见见”位于连动式的核心位置,表舒缓语气。汉语的语气属于整个小句,与动词的时体关联不大,语气标志不一定出现在边缘位置。

(4)否定标志

在否定标志方面,《儿女英雄传》连动式的个性特征非常明显。如果连动式中只有一个否定标志,《儿女英雄传》连动式的否定标志不一定出现在边缘位置,它既可以出现在连动式中的第一个动词前,也可以出现在连动式中的其他动词之前,且两种情况都很普遍,如:

(a)那十三妹也不举刀相迎,只把身子顺转来,翻过腕子,从鞭底下用刀刃往上一磕,唰,早把周三的鞭削作两段!(《儿女英雄传》第13回)

(b)奴才正告诉他这个梦,只听得外面好像人马喧阗的声儿,又像鼓乐吹打的声儿,只恨那时胆子小,不曾出去看看。(《儿女英雄传》第20回)

(c)这个当儿,张姑娘还低着头站在当地不动,他母亲道:“姑娘,你这边儿坐下歇歇腿儿罢。”(《儿女英雄传》第10回)

(d)说着,紧紧的拉住公子的手不放松,口里还说道:“咳!这都是气运领的,无端的弄出这样大事来。”(《儿女英雄传》第12回)

上述例句中,有的连动式中的否定标志出现在边缘位置,有的连动式中的否定标志并没有出现在边缘位置,而是出现在中间位置。《儿女英雄传》连动式中,否定词位于第一个动词之前的共计49例,位于连动式中最后一个动词之前的共计44例,两者数量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