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恩负义的人

我问马文·布里德认不认识费利克斯的妻子爱米莉·霍尼克，安吉拉、弗兰克和牛顿的母亲，在那块丑陋的石碑下安眠的女人。

“认识她？”他的声音变得凄楚起来，“我不认识她吗，先生？我当然认识她了。我认识爱米莉。我们是伊利俄姆高级中学的同学。我们当时分别是班级色彩委员会的正副主席。她父亲是伊利俄姆乐器店的老板。她能演奏店里的每件乐器。我很家她，以至于甚至放弃了踢足球而改学拉小提琴。可是后来我哥哥阿萨·布里德从麻省理工学院回来度春假。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把他介绍给我最要好的女朋友。”马文·布里德啪地打了一个响指。”他就那样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我把我那把花了七十五块钱买来的小提琴在我床脚下面的大铜球上砸了个粉碎，又跑到一家花店买了一个用来装玫瑰花的盒子，把砸烂的小提琴装了进去，让西联信差给她送去。

“她长得很漂亮吗？”

“漂亮吗？”他重复了一句，“先生，如果上帝有意让我与我的第一位女性天使结合的话，那么使我瞠目结舌的只会是她的翅膀而不会是她的面孔。因为我已经见过人世间最漂亮的面孔了。没有一个伊利俄姆的男人不是秘密地、或者公开地爱着她。她能够得到任何一个她想要的男子。他在自家的地板上吐了一口唾沫，又说：“而她偏要嫁给那个德国混蛋！她已经和我哥哥订了婚，可是后来那个鬼鬼祟祟的小杂种到镇上来了。”马文·布里德又打了一个响指，说：“他硬是把她从我哥哥手里夺走了。”

“我以为把象费利克斯·霍尼克这样声名远扬的，已不在人世的人士唾骂为畜牲，是极端的叛逆行为，是忘恩负义、愚昧无知的表现。我知道他是一个与世无害、温文尔雅、喜欢梦想的人，我知道他从不愿伤害一只苍蝇，我知道他对金钱、权力、华丽的服饰和汽车这类东西不屑一顾，我知道他与我们完全不同，我知道他比我们高出一筹，我知道他想法单纯，简直就是耶稣——不过作为上帝的儿子……”

马文·布里德感到不需要把他的思想全部暴露出来。我必须让他把话讲完。

“但是又怎么样？”他说，“但是又怎么样？”他走到窗户旁边，凝视着墓地的大门，他对着大门、那雨雪和那隐约可见的霍尼克石碑小声说：“但是又怎么样？”

“但是，”他说：“怎么能说一个帮助制造出诸如原子弹这种东西来的人会是天真无邪的呢？又怎么能说一个把心地善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他自己的妻子置之度外，终于使她因得不到爱情和理解而终于抑郁死去的人的头脑正常呢……？”

他颤抖了一下，说：“我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一生下来就是一个死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对生活如此冷酷无情的人。有时候我又想这世界的痼疾，就是那些身居高位但却毫无人性的人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