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孩子与大海
在19世纪之前的西方海洋绘画史上,关注孩童与海洋的画家大多在美国,比如温斯洛·霍默、波特·哈斯特,他们是典型的代表,前者主要表现孩子们的冒险精神,后者以海滩的游戏为主题。这在欧洲却寥若晨星,索罗拉是一个例外。他喜欢孩子,喜欢描绘孩子与大海的关系,喜欢观察各个年龄段的孩童,他们在大海面前的不同表现,他们对于大海的惧怕、谨慎、试探、撒欢、冒险、纵情奔放,还有男女少年之间情窦初开,在海滩上微妙的情感表达等。当然,还有渔民的孩子,他们较早投入海洋的劳作当中。如果说索罗拉有什么独特的艺术倾向,将孩子投入大海的怀抱,让孩子们的个性在大海中充分地展现,这是索罗拉海景画的一个重要特征。
他描绘男孩子的顽皮和冒险,《白色的船,哈韦阿》(图10-36)和《在岩石中寻找螃蟹,哈韦阿》,这是画家1905年在西班牙著名海滨哈韦阿系列创作中的两幅画,前者描绘了两个向深水区游泳的男孩,一位抓住了白色帆船的缆绳,开心地向伙伴示意,他的同伴正在全力游过去。海水那么清澈,将孩子水下的身体透现出来,而那种幽暗的蓝色,极好地衬托出孩子的肤色和船体。后者描绘一位在陡峭的绝壁上寻找螃蟹的孩子,画家采用的视角自上而下,攀岩的孩子正在回头招呼同伴,使得读者随着人物视线看到绝壁之下是幽深的海水。男孩是游泳来到这处人迹罕至的断崖中寻找螃蟹,是一种冒险的快乐。
1904年《巴伦西亚渔夫》(图10-37)和1909年的《洗马》(图10-38),描绘的是两个本土的男孩。前者的标题就带有某种调侃与幽默,所谓“巴伦西亚渔夫”就是一位十几岁的男孩,他戴着草帽,挎着鱼篓,在海岸上疾步,显然是一位海滨出售食品的孩子,他以羡慕的眼神看着那些在海水嬉戏的同龄人。他已经在海滩走了很久,从红色的脸庞和略显疲惫的情态可以看得出。后者描绘一位牵马的男孩,刚刚从海水中走出,与高大的马匹相比较,孩子的身体显得瘦小而单薄。
图10-36·《白色的船,哈韦阿》(The White Boat,Javea),1905年
图10-37·《巴伦西亚渔夫》(Fisherman in Valencia),1904年
图10-38·《洗马》(Washing the Horse),1909年
索罗拉擅长描绘海边的女孩子,表现她们在水中的胆怯与羞涩。女孩子是极少赤身的,在那个时代,她们要去水中嬉戏,只能穿着长裙,依然可以表现她们优雅的身姿。1904年在巴伦西亚海滨,1905年在哈韦阿海滨,索罗拉创作了一系列这样的作品,比如:《夏日》(Summer)、《洗浴,哈韦阿》(图10-39),前者表现一组穿着长裙的少女,她们看到一位哭鼻子的小男孩,便走上前去。海风迎面吹来,长裙飘飘,宛若仙女。《洗浴,哈韦阿》描绘三个在崖石间洗浴的女孩子,她们避开喧闹的沙滩,来到这样一个僻静之处,两个略大的女孩穿着裙子在水中,略小的女孩,刚刚脱衣,赤身走下去。画家以背影的形态表现了女孩子的窈窕与羞涩。海岸如此奇妙的自然景观和地势的变化,描绘出潮水在岩石中间的回旋——在如此狭小空间中的风浪。1916年,画家在巴伦西亚海滨有一幅作品《好奇的孩子》(Inquisitive child),描绘一个女孩儿在沙滩的更衣室隔着百叶窗查看外面的光景,阳光洒满了更衣室,画家也是从背面刻画了女孩的身体,逆光的作用下,一切都融化在阳光里。
画家还善于表现男女儿童之间那种微妙的性别关系,彼此的差异与交流,海洋与海滩这样的环境,好比一种特殊的社交场,将一切都敞开了。1908年夏天,索罗拉在巴伦西亚海滨,画出了一系列这样的作品。《海边的追逐》(图10-40)描绘了一个赤身尚未更事的少年正在追逐两个长裙的女孩子,他们踏着潮水,仿佛能够听到水声和笑声。关键是前面女孩的一回头,性别间的细微的心理活动就在这瞬间表达出来。
图10-39·《洗浴,哈韦阿》(The Bath,Javea),1905年
图10-40·《海边的追逐》(Running Along the Beach),1908年
图10-41·《海里的田园诗》(Sea Idyll),1908年
《海里的田园诗》(图10-41)描绘了男孩和女孩在沙滩上的谈话,男孩赤身,女孩长裙,都伏在沙滩上,海水将他们的身体打湿,沙滩也被潮水冲刷得格外平滑,他们相视而笑,陶醉于这样的时刻。《巴伦西亚海边的沙滩上》(On the Sand,Valencia Beach)似乎是前者另一个角度的版本,不同的是,不远处坐着一位有色人种的孩子,蜷缩着,似乎有意加入他们的交流。在种族隔离尚未完全消除的时代,这种表达的用意是显而易见的。